第一八九章 吃的是记忆

高崎有点吃惊：“爷爷，您吃过烧肉粽？”

        高老爷子瞥了高崎一眼：“你爷爷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说呢？”

        高崎是真没想到，看高老爷子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可不像是不爱吃的，可如果是爱吃，高老爷子平常却从没提起过。

        高老爷子把绳子给拆开，打开粽叶，糯米稍微有些沾粘，但是非常好剥，不一会儿完整的粽子形状出现在高老爷子面前，让高老爷子连连点头：这包粽子的人手艺不错，看粽叶这么好剥就知道了。

        粽子并没有高崎吃的那种晶莹剔透，而是带了点紫红色，能看见一些黑色的点散在糯米中间。

        高崎一惊，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三叶说的另外一种，熬的黑豆汤他也见过，就是这个颜色。

        而高老爷子是惊喜：“哟，还是黑豆粽呢，不错不错！”说着，高老爷子就咬掉一大口，别看高老爷子岁数不小，可牙口还是很好，一个粽子吃得比三叶快，三两口就下去一半儿了，再三两口粽子就没了。

        高崎在边上看着连连劝着：“爷爷，您慢点吃，没人跟您抢！”

        高老爷子理都不理，一个黑豆粽下肚，顿时一股满足感升起，等吃完了才满意的评价道：“这个粽子不错，正宗，跟我当初吃的粽子味道一模一样！包粽子的人手艺也老道，能把粽子包的这么完整好剥！”

        肚子里有点儿货了，高老爷子才有闲心跟高崎话说当年：“是不是奇怪爷爷喜欢吃粽子，为什么却从没听爷爷提起过？”

        粽子都下肚了，高崎能怎样？只是有些担心的看着老爷子。

        高老爷子一看他那表情就不乐意：“看什么呢？你爷爷没那么脆弱！行了，爷爷答应你一会儿不吃了还不行吗？一会儿我让人煮点稀饭喝一喝，没问题！”

        高崎把表情收回来，点点头；心里则想着回头还是让医生过来给老爷子看一下好了，别给吃坏了肚子，他也没想到老爷子会吃的那么急！

        高老爷子才继续讲着当初炮火连天的岁月，真的是拿命换命的日子，要想活命，在战场上你不但要机灵，还要狠，而那会儿资源紧巴，一次高老爷子饿在路上，一个南方的战友看不过去了，偷偷的把从家里带来的粽子分给了他。

        要知道那会儿可是在打仗，部队里的资源还很紧张的情况下，那个南方战友的粽子可是非常好的美食了，能饱肚不说，里面有肉还很有营养，那会儿那个南方战友也是有心机，知道战前资源紧张，东西不能被人知道了去，也是他们家人借着送点棉被什么的给他塞里头的，就是怕资源太紧张，把他给饿坏了。

        “那个战友是南方人，但是家里很有钱，资产不少，是当时出了名的革命党支持者，那会儿正值端午，估计是他家里人心疼他，给他带的。那粽子是真好吃，就像刚刚吃的粽子那么简单，只放了香菇、五花肉还有糯米有的还在糯米里加了黑豆，当时那可是他的救命粮啊，要知道那会儿在战场上多一分体力在危险的时候就可能多一份逃生的机会。他就那么无保留的分了一半给我，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粽子；从此我们俩形影不离，只要有他一口，就有我一口，然后每年端午的时候，他父母总要给他邮粽子，据说他爱吃，所以他父母端午必给他邮粽子，后来知道要分给我，每次也有我的一份！”想起那段岁月，高老爷子很感慨，恍如隔世回忆起来又犹如置身其中。

        “那后来呢？”高崎不禁问，倒是有听高老爷子提起过有个救命恩人，却不知道这段历史。

        “后来啊，因为有一次被炮弹袭击了，瘸了一条腿，他就退伍了，回到老家去了！”高老爷子感慨道：“也好在当时他回去了，不然他父母都要被当成坏分子给批斗死！但是他的身子也坏了，那几年在部队损耗不轻，后来又遇到文革，没能好好的保养，最后老去了！”

        说起那个救命恩人一样的战友高老爷子不禁老泪纵横。

        “爷爷，那如果还有其他亲人，您关照他们一下，想来您的战友应该也会很欣慰的。”高崎默了一会儿才道。

        “他们家没人了，当时他被伤了命根子，都没有留下一点血脉！”高老爷子抖着手擦着眼泪：“我那老友先父母而去，也没留下个血脉，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只留下年迈的父母，当时还被他们的亲戚逼着要过继一个孩子。”

        “是不是乔爷爷跟乔奶奶？”高崎突然想到小时候来这里的时候，有时候会看到高老爷子会跟两个很老很老的老人家说话聊天。

        “对，就是他们！”高老爷子点点头，他也只能尽力帮战友照顾好他们，料想战友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

        高老爷子一直愧疚又庆幸，愧疚的是没有及时发现战友的情况，甚至都没能见战友最后一面，庆幸的是去的不算晚，能帮战友照顾好他的父母，让他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也让他能赎罪。

        也是因为这样，高老爷子心里的愧疚感才没这么深！后来，等乔伯伯跟乔伯母去世后，高老爷子也一直想吃南方的粽子，可惜外面卖的粽子很不正宗。

        “等你乔爷爷跟乔奶奶去世后，我也曾尝试着吃一下外面的粽子，可惜外面的粽子总是乱七八糟的，不是胡乱添加一些东西，就是放的东西不对，高老爷子吃的很不对味，再后面也就不再念念不忘了。

        因为提起这件事，想起以前的战友，高老爷子情绪也不高，让高崎不禁有些后悔带粽子来了，高崎赶紧转了个话题：“爷爷，我明天可还有东西送您呢，您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高老爷子没放心上，知道高崎是在故意转移话题，擦了擦眼角的泪，拍了拍高崎的肩膀：“放心吧，爷爷没事儿！你就别拿礼物忽悠爷爷了，回头爷爷要是当了真，你东西没拿来，让我空欢喜一场，爷爷可不会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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