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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朕可以先灭了你卫家


  宋景年的步步逼问让卫元极无言以对,他不知道宋景年到底知不知道洛樱用度魂秘术去救人将要意味着什么,他看了一眼洛樱,看到她瞒眼的失望和不解,心里好像插进了一把刀。

  一种压抑的山雨欲来风瞒楼的气息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

  卫元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沉默的咬紧了牙齿,咬着咯咯作响,过了好半晌,冷笑道:“宋允修,你不必拿话来激话我,锁心钥我是不会交出来的。”

  “……”

  宋景年没有说话,只是冷漠的轻笑一声。

  洛樱眼里的最后一丝希望在瞬间湮灭了,她实在无法理解卫元极为什么非要扣着锁心钥,无论如何也不肯还给她。

  难道是他不肯相信她吗?

  可是他们两个人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他们可以为了彼此去死,为什么偏偏因为一把锁心钥闹成这样。

  她死死的咬住了下唇,再说话时,声音已经破碎到颤抖:“卫元极,你当真不肯将锁心钥还……给……我……吗?”

  说到最后,她一字一字,几乎咬牙切齿了。

  卫元极眼波里荡里一起复杂难辨的犹豫之色,张张嘴,欲言又止:“我……”

  他几乎就要告诉她了,因为他不想他们之间因为误会而产生隔阂,可是他不得不想想告诉她的后果,她依旧会坚定的想要得到锁心钥,依旧会逼他交出来,他们之间还是会有隔阂,与其如此,那就让她继续误会下去好了。

  何况,就算他真的将锁心钥还给阿樱,也不能保证宋允修会不会从阿樱手里抢走。

  想到这里,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

  洛樱没有再说一个字,她忽然感觉到有什么腥热的东西一直往上翻涌,翻涌到喉咙里,带来一种强烈的刺痛感,她吐出一口血来。

  “阿樱……”

  卫元极脸色大变,正伸手想要接住她,她下意识的挥了一下手,拒绝他的怀抱,而在这时,宋景年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洛樱。

  看着宋景年一步一步将洛樱抱到了床上,卫元极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痛,他没有离开,而是等宋景年安顿好了洛樱之后,又单独和宋景年说了话。

  “你是故意的?”

  他心里的愤怒快要控制不住,可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卫元极了,自从经历了西华门之变,他活了过来,对生死就有了另外的看法。

  不是他变得怕死了,而是他不得不考虑家人的生死。

  皇帝兵败,大哥一蹶不振,那一剑虽然没有让他失去生命,却让他好像失去了灵魂,伤愈之后,他一直借酒浇愁,再也不复从前那个事事以皇帝,以卫家为已任的大哥了。

  他知道,让大哥精神垮掉的不仅仅是云安楠对他的恨,而是他无法面对卫家对新帝宋允修的归顺,他总觉得自己背叛了皇帝对他的信任,更觉得是他亲上将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的。

  现在的皇帝已经带着尉迟兰嫣躲到了南方,虽然暂时衣食不缺,却过着囚徒一般的日子,他们根本不敢随随便便的迈出大门一步。

  对于宋允修和天下人而言,先帝本该驾崩了,他就是个死人,所以一旦宋允修知道先帝的下落,那他一定会杀了他。

  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从前的大姐,大哥为他到底承担了多少,没有了大姐和大哥在前面,素来不惯政务的父亲不得不走了出来,在朝堂之上,因为和先帝的关系,父亲明里暗里不知忍受了多少排挤和奚落。

  还有祖母,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已经有了下世的光景,她还不忘一遍又一遍的告诫他,表面上,卫家还是那个卫家,其实卫家早已经岌岌可危,让他千万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无法无天,因为卫家背后的天已经倒了。

  西华门之变之后,卫家能全身而退很不容易。

  其实,父亲归顺是真心的,在这一点上,他与大哥的看法不一致,因为在父亲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结未了,那就是姬家军惨案。

  而宋允修下令彻查此事,正好成全了父亲的心思。

  父亲一直跟他说,先帝败了,对于卫家来说可能是件坏事,但对于成国的万千百姓来说却是件好事。

  他承认这一点,至少从宋允修目前的所作所为来看,他的确将百姓放在了心上,只是他的手段太过残忍,可是乱世用重典,他手段残忍本也无可厚非。

  而且,他是最没有资格说别人残忍的人,他本就残忍。

  可是宋允修不该一再用一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强逼着阿樱留下。

  所以,他很愤怒,还不得不压抑着这种愤怒。

  宋景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急不徐的说了一个字:“是。”

  “难道你不知道一旦让阿樱得到度魂秘术,去救她的娘亲,她会遭到反噬,很有可能她会死,她会灰飞烟灭?”

  “朕知道。”

  “那你还要当着阿樱的面,非逼我交出锁心钥,你只是想让阿樱恨我?再借此拆散我和她?”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卫元极气的眼眶都发红了。

  “是。”

  “你真是太卑鄙了,明明知道我和阿樱两情相悦,还非要横插一脚?”

  “你们是不是两情相悦,朕不知道,朕也不会在乎,长清是朕的妻子,横插一脚的人是你!”

  卫元极一下子顿住了,他用力的握了一下拳头,冷声道:“如果你真的把阿樱当成你的妻子,就不会让她痛苦,更不会让阿樱去送死。”

  “让长清痛苦的不是朕,而是你。”他冷幽幽的笑了一声:“你将锁心钥交给朕,朕不会让长清去送死。”

  他拳头握的更紧,只握的发酸,冷哼道:“你想的倒美,说到底是你自己想要得到元家的宝藏和度魂秘术。”

  “朕身为皇帝,想要得到宝藏为民造福何错之有,何况长清她对这笔宝藏并没有兴趣,她只是想得到度魂秘术罢了。”

  “不要把你自己说的如此伟大,你就不想得到度魂秘术?”

  “想。”

  卫元极冷笑连连:“你终于说出了你的心里话,是你自己想据为已有,却偏要将脏水泼到我的头上。”

  宋景年声音里蕴了阴冷的凌厉:“朕是皇帝,现在还能允许你用这样大不敬的口气跟朕说话,是看在你救过长清的面子上,否则,朕就算诛灭了你卫家,也是一句话的事。”

  “你威胁我?”

  “朕不需要威胁谁,朕只是想让你知道自己的斤两!朕要得到元家的宝藏和度魂秘术,绝不仅仅是朕的私欲,朕是为了成国的天下,成国的黎民百姓!”

  “天下……呵呵……还黎民百姓,就算如你所说,宝藏是为了造福于民,那度魂秘术呢?”

  “你可知道云安楠是什么人?”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卫元极的话。

  卫元极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微微沉默之后,点头道:“我知道,她是陆家身带火印之人!”

  “你知道就好,再过两个半月就是云安楠的十六岁生辰,到时侯会掀起怎样的一场浩劫,你想过没有?”

  “浩劫?”卫元极更加疑惑,“你什么意思?”

  “这世间有两种毁天灭地的秘术,一是元家的度魂秘术,一是江州陆家召唤凶兽火璃的秘术。”宋景年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漆黑的眼睛在望着卫元极时,连半点光亮都没有,阴幽就像个最深的夜,他继续道,“一旦云安楠年满十六,她背后的火印就会解封,到时侯就拥有了唤醒凶兽火璃的能力,唯一能制住凶兽火璃为祸人间的只有度魂秘术。”

  卫元极一下震惊了,他无法相信的盯着宋景年:“你想骗我交出锁心钥?”

  宋景年冷笑道:“如果朕想逼你交出锁心钥,有的是办法,朕不需要骗你,两个半月之后,是人间炼狱,还是国泰民安,你自己选。”

  “……”

  卫元极想起了他利用阿樱的性命威胁他交出先帝遗诏之事,他相信他的确有办法逼他交出锁心钥,他现在是皇帝,还能耐着性子跟他说这些,难道他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质疑他道:“照你这样的说,那这天地早就毁了,凶兽火璃不是现在才存在的,它早就存在了,为什么从前没见陆家有哪个守护人召唤出凶兽火璃为祸人间?”

  他勾起唇角阴冷一笑,反问他道:“那你怎么知道没有元家人用度魂秘术又将凶兽火璃封印住了呢?”

  “……”

  “有些事,你没看到,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

  “还有一点,朕必须要提醒你,上一次云安楠在街上发狂,已经破坏了封印,朕没有太多的时间,你必须马上将锁心钥交出来!”

  卫元极的呼吸顿时发紧,他蹙起剑眉,依旧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宋景年,他不是三岁孩童,仅凭宋允修三言两语就交出锁心钥,他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怀着怎样的目的。

  可是,他又找不到他话里的破绽,似乎他说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在他知道锁心钥就藏在自己身上之后,他完全没有必要再跟他说这么多废话,他大可以故伎重施,逼迫他交出锁心钥。

  他又犹豫了一会儿,咬咬牙道:“人间炼狱关我何事,国泰民安又关我何事?你该知道,我卫元极从来就不是什么以天下为已任的人,一起毁灭了也好!”

  宋景年漆黑的眼睛里浮起森冷的怒色,他紧皱着眉头,冷哼道:“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不配说喜欢长清,你也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威严和冷戾,“还有,在天下毁灭之前,朕可以先灭了你卫家!”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却是振聋发聩,卫元极被深深震住了,他自问从来没有惧怕过任何人,可是这个宋允修不同,他身上总带着一种压抑人心也能看透人心的阴诡之气,站在他身边,你会没由来的从心底深处散发出一阵寒意,这种寒意会让你冷的想要发抖,也会冻结你的思想,让你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说的没有错,他可以不在乎什么百姓的生死,可是阿樱不同,她骨子里依旧是那个为了成国百姓去征战沙场的姬长清。

  如果宋允修所说的都是真的,那阿樱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

  可如果,他说的全是谎言呢?

  他的心迷茫了。

  他垂首沉默了许久,慢慢的抬起头,慢慢说道:“我需要时间考虑。”

  知道卫元极不是轻易能被说服的性子,他能这样说,说明他动摇了,宋景年唇角挑起一丝阴魅的冷笑,点了点头:“朕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若还不交出锁心钥,你知道后果。”

  只要知道锁心钥在卫元极这里,他就志在必得,不在乎再等这三天。

  “好!”

  ……

  深夜。

  刑部天牢。

  这里关押了不少人犯,一个个都挤在阴冷潮湿又肮脏的牢房里,吃的是馊饭馊菜,还要每日忍受狱座的喝斥侮辱,时不时的还有会许多老鼠虫子跑出来咬噬他们。

  这些人大都是贪官,他们过惯了山珍海味,锦衣玉食的舒服日子,何曾受过份苦楚,一个个哀嚎不断,叫苦连天。

  可以说,宋景年治贪的力度史无前例的残酷,有许多贪官在被抓获之前被逼迫的在家中自尽。

  这种雷霆手段虽然卓有成效,却太过激进,引起了朝廷动荡不安,没多久,宋景年就发现几乎无官不贪,其实,早在他在香叶寺做和尚的时候,就知道朝廷早已腐朽不堪。

  他的确急于求成了一些,弄得朝中官员胆战心惊,人人自危,再这样继续下去,他这个皇帝很快就会成为光杆一个,这绝不是他当初想要的。

  于是,他又颁布了一系列法令,恩威并济,鼓励官员及其家人自动上缴脏款,这样就可以获得赦免。

  许多人耐不住苦,纷纷写信给家里人,倒有不少人缴出了脏款,获得赫免。

  这一切,宋亦欢都看在眼里,因为他一直被关押在这里,他从来没有想过宋允修竟然有这样的决心和能力来治理贪官,哪怕是他的父皇,在许多时候,为了稳定朝局,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也很痛恨这些贪官,所有对宋允修倒减少了几分恨,多了几分敬佩。

  最重要的是,他获知宋允修竟然为姬家军,为姐姐平冤昭雪了,这是埋在他心里最深的一根刺,时时戳痛他的心窝,如今这根刺已经拔了出来,他倒心安不少。

  相比于那些人的哀嚎,他反倒显得格格不入的平静。

  今夜,皇帝突然要提审他,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惧怕,也没有什么波澜,该来的总是会来。

  他没有想到,皇帝并没有来刑部天牢提审他,而是派人将他带进了宫,提审他的地方就在凝晖宫的地下囚室。

  当他跨入秘室的那一刻开始,就牵起了他过去的回忆。

  一阵阴冷的风穿入地下秘室吹在他的身上,他非但没觉得有一点儿的冷,相反还觉得十分温暖。

  这里曾是十七年前他们大家犯了一次很严重的错误,烧了胡婕妤的衣服,还烧了她的头发,引起父皇震怒,将他们集体禁闭的地方。

  他们被关押在这座阴冷的地下囚室七天七夜,那时候倒也不觉得苦,因为大家还能够在一起,况且除了冷些,也没饿着他们,阿离哥心疼他们,偷偷的送了吃的过来,这七天七夜过的倒也算快。

  后来,这就成了他人生中深刻而温暖的一段回忆。

  他不知道宋允修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提审他。

  他的过去与宋允修根本没有什么交接之处,他们虽然是兄弟,但宋允修失踪的时候才几岁大,而他比他小了两岁,对他根本没有任何记忆。

  他意在何处?

  他实在想不通,一步一步慢慢的朝里走,他忽然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正负手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他好像垂着头正在看着什么。

  除了他,再没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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