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是猿非猴

黑夜里，月牙的皎洁光辉重新照耀这片土地，一切皆以恢复平静，仿佛从未发生，当然，除了那已然被分作两半的黑色孤山。

        刚刚施展还不完整的天下霸道剑阵，已然令苍云十三峰诸位首座耗去大半灵力和精神。此刻，不得不尽早回峰，以作调养。至于彻查“太素归元”之大阵，为何会被破坏至此，这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也由老人一人独自调查。

        嘉筠峰首座玄菏真人从老人手中接过“九天”之剑及其剑鞘，恭敬施了一礼后，便随着众人向着苍云十三峰御剑而去！

        清虹渐远，剑鸣亦将逝去，老人方才收回目光，但眼中深处那抹欣慰之色，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扭回头，目光渐起波澜地看着身下那受创极为严重的黑色孤山，仿佛透过那道重新衍化的霸道杀阵而看向其下被一时压制住的古魔，一抹极痛之色从眼前一闪即逝，他忆起曾经，忆起过往，也忆起那段腥风血雨的岁月。

        “太素归元阵”并不是那般简单就可以破解的，没有人能够从黑山之外强行将之暴力破开，除非是内部的阵心出了问题。

        怀抱这个疑问，老人缓缓绕着这孤山巡查了一周，突兀发现一道狭长裂缝从西南方深入这黑山腹部，这才明白一切问题的根源皆出于此。但现在剑域已成，老人已经没有办法从这里进去，也不能好好研究一番这大阵的阵心是如何被破的。

        谜题没有被完美解决，老人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遗憾，但所幸古魔“葬魂”并没有脱困而出，这又给老人带来许多安慰和欣喜。

        正当此间事了，老人也巡查许久，“太素归元”被破阵的谜题也无法再进一步解答的时候，老人便已打算返回自己的茅屋，不再为这没有结果的事打扰自己的平凡生活，更不想为其而再度伤神！只要封印还在，并未出现什么大篓子，老人总是想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是，在他即将御剑而去，一道虚弱的呼吸声吸引了老人的目光。

        翻开山壑间的杂草，一只血迹斑斑，浑身伤口的昏迷猿猴突现老人眼下，见它气息虚弱，命悬一丝，胸口那旧布缠绕处已然被殷红鲜血染得凄红，老人本着救猴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念想，把这猿猴抱在了怀里，便急向不远处他的茅草屋飞去。

        一阵清风来，掀开床上窝成一团的棉被，老人缓缓将这猿猴平放在自己的极为邋遢的床上，并为它解开胸口所裹缠的血红旧布。看着那巨大焦黑，隐隐可以看见心脏跳动的巨大伤口，即使是老人阅历极广，更见过无数生生死死，也不由惊叹这小猿猴儿的生命力以及那远超凡人的求生意识。

        轻吐一口气，老人自嘲道：“虽然伤势很严重，但小家伙你很幸运遇到了老人家我，看我怎么轻施妙手，把你从死亡线下给拉回来！”言语自信，更颇多自豪之感。

        接着便见老人捋起右手衣袖，将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小猿猴儿左手腕处，诊断其脉象。

        骤地，老人神色凝重，不禁紧紧皱起眉头，抿紧嘴唇，而这次则换了左手，同是将三根手指搭在这猿儿右手腕处，并将自己体内部分灵力透过左手而顺着这猿猴经脉输入进它之体内，以庞大灵识感知它的身体变化。

        许久，老人方才默然无语的站起身来，脸色阴沉，神色更显挣扎，但终究还是为小猿猴儿细心处理浑身的伤口，为它敷了药，且包扎上干净的布料！之后，老人便不再管它，一个人独自坐在门槛处，看着漆黑的天外，暗暗饮着这苦闷的酒。

        姬若曦醒来已是第三日的中午，在意识沉入黑暗之中的这段时间里，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以及宁静，一如在猴儿谷那段时间，同样他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伤势有了好转，否则，也不会这么快从虚无之中醒来。

        就在其睁开双眼，戒备中又不乏好奇之意地打量这间破旧茅草屋的时候，一道苍老，厚重，却有着浓浓冷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谁？为何要来到这里？‘葬魂’的封印又是否是你做的手脚？”显然，老者已经发现这小猿猴儿并非没有灵智，但他却不解如此浓郁的古魔之血又怎会出现在一只无甚奇处的猿猴身上。

        骤听这等质问之言，姬若曦身体不由紧绷，右手想要握剑，但重伤未愈的肉体却连动一根手指都极为艰难，许久，姬若曦方才意识到那声质问所包含的内在信息，不由放松下心神，仔细想了想自己该怎么回答，但一直没有想好答案的姬若曦只得深深沉默，他既不能不顾后果的告知老者自己是谁，以及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同样也不能胡编乱造，撒着谎儿，以一个又一个破洞百出的谎言去圆满另一个谎言。

        老人抿着酒，但眼神余光却紧紧盯着这努力撑着半边身子而坐起的姬若曦，看着他复杂和令人不解的神色：那平静之中隐有一阵忧郁，不甘以及痛苦，却强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老人便已经明了这猿猴儿背后定有一番不堪回首的往事，也不由排除了他是魔所派出的奸细的设想。但若不弄明白前因后果，老人便不能判断姬若曦是否会对苍云产生威胁，而他是苍云的守护者，是绝不会允许任何危险存在的。因此，老人打算直击对方弱点，迫使他不得不面对现在的境况。

        “你体内的古魔之血从何而来？莫非，你是魔派来探查苍云的奸细？！”声音骤冷，而散发的气势则压得姬若曦直不起腰来，“若是如此，你，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声甫落，老人便缓缓从藤椅上站起身子，抬起的右手也已然对准坐在床沿仍是不发一言的小猿猴儿身上。

        感受着身上沉积的浓浓威压，以及空中不断蔓延过来的冷意，姬若曦明白若是自己不给眼前老人一个合理解释，今日自己的性命铁定就要交代在这里！可是，相比于自己的死亡，接近三年的辛苦跋涉成为一言笑话，复仇无望，他更怕连累自己姐姐李瑶光！也是至此，姬若曦方才明白自己贸然进山，选择苍云来求道修仙是何等之错误！因为他根本无力解释自己这三年是怎么活过过来的！但他却不得不解释，因为死亡已经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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