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出于世001

只有一团火焰。

        我一定又沉浸在了梦中。

        目光所及之处，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孤…….唯有一团火焰，漂浮于半空之中。

        火焰跳动着想要挣脱，可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它，抑制着它……它所能做的只有不停的跳动。

        九尾的妖狐，腥臭的獠牙，油光的皮毛，默默隐于黑暗。

        火焰跳动着，愈发明亮，到最后犹如太阳般灼眼。

        它猛地炸裂，一只巨大的被火焰包围的飞鸟从中脱困，开始剧烈的鸣叫。

        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悲伤。

        清风微拂，不知是第几次从梦中惊醒，额上的汗珠顺着赤红的长发慢慢刮下，唯一的感觉就是潺潺流水划过肌肤的冰凉。

        子时，是静心修炼的上好时刻。随着身边的喘息声，净灵池的池水不断向外散发光芒，漆黑的大殿躲藏在这氤氲的微光中。曾经的雕龙玉凤，甚为精致的清梦殿现今竟如此破败，我顿时百感交集，一时无语。

        拂了拂身上的水珠，慢慢从净灵池中坐起。理了理思绪，记忆飘回十天前……

        皎洁的月光依旧，不同的是黑夜不再贪心的吞噬世间的一切。时光驻足在片片腥红的地面，我抬头看了看师父，满面无奈中竟然有着许些的敌意。

        妖族征战波及之大，尽管绘梦宗区区一个辅系灵门，却也未能躲避这场战争。

        宗门保卫战的失败已成必然，二十多人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悄然而逝。鲜血温热着冰凉的地面，我知道，这联系到二十多人生命的失败，仅仅是因为我的粗心大意而已。

        我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努力地回想发生了什么，大脑却仍是一片空白。数不清的残肢断臂散落在血泊里，涓涓鲜血不断流出……

        血？！

        几乎刹那间，我再一次感觉到体内的蠢蠢欲动，尸体所散发的血腥味顿时变得如此诱人。瞳孔不断抽搐着，尖牙从嘴中突出，身体几乎是潜意识的冲向了血泊中的尸体……

        “南风彻，你竟袭击同门师兄，该当何罪！”一个苍老而庄重的声音响起，目光循声所至。长老没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一掌劲风拍过，我只感觉后背一阵剧痛，便昏了过去。

        醒来时，自己已经被锁在了山门地牢中，没了血腥味的干扰，容貌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我生来异象，不可见血，尤其是不能见到大量死去的生灵。似乎从幼时开始，我只要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身体就会潜意识的产生异变。

        而那天妖族来犯，众弟子领长老之命在山门外布下防御阵法，几位师兄在妖族的屠戮中失去了生命。久居山门，我突然见到如此血腥的场景，控制不住身体异动，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势……

        之后的种种，便是模糊的。

        “师兄……”一声的清脆甘甜，将我从思绪里拉出。

        若尘不知什么时候从梦里醒来，紫纱金缕衣在水中微飘着，脸上的倦意表明自己被打扰的不悦。

        若尘师妹刚入山门时，还是一只没有修炼成形的九尾狐，甚至连一只成年的狐狸都不算。可是小小的眼瞳充满了与其年龄不符的成熟。很难想象，她的童年经历过什么。

        “师妹，我吵到你了么？”我不安地询问道。

        她并没有搭话，腾空飞起坐在半空中。双手合十微微光亮冒出，屏气凝神吐出一团光圈，慢慢聚集成球状。

        不愧是九尾家族的人，连妖灵都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见她没有理我，我也不自讨没趣。作为一个绘梦师，不能控制梦境已是大辱，甚至连梦境的内容都参悟不透，更是确定了我宗门废材的地位……

        况且此次宗门战役的失败，确有我的因素……

        我慢慢从池中起身，身上的水珠遇风而化，洁白灵光乍现。刹那间，心绪随着清气变得格外明朗。

        我踱步到殿门外，殿门早就已经倒塌的看不出样子来，偶尔可以看到几只萤火虫在黑夜里飞翔。

        “箐衫。”

        门前，青衣少女听见了我的呼唤，慢慢转过头望向我。

        一袭墨青显得那么素净，似乎没被世俗沾染。箐衫站在满是碎石的法阵上，乌黑的秀发迎风飞舞，精致的五官就似绽放的昙花，美好不似凡间物。

        “南风师兄。起来了？可睡好了？”

        箐衫看着我，眼中的迷茫，和最初见到她时一样。我之所以会和箐衫有所交集，就是被着莫名的迷茫所吸引，想到自己同样一知半解的身世，不由得悲从心来。

        今夜的风刮着远处的樱花香，记得多年前，长老发现一身破烂的箐衫在顶山石下啃着一块兽骨。他大发慈悲有意收留，可是在师父看来收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徒儿，简直是在打绘梦宗的脸。

        所以师父绞尽脑汁想驳回长老的意愿，可奈何尊卑地位分明，左师父不能忤逆长老的意思，便强忍着怒气命人扶进山门。

        在这偌大的宗门里，能和我谈得来的也便只有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师妹，在其他的师兄眼中，有没有这个人都是一样。至于我能和她谈得来，看来都是怪胎是有些共同语言的，师父也是爱理不理地给了她一个宗门别称便再也不理。

        四目相对，我感觉有些不自在，转过头，对着一轮圆月。不想让她发觉我眼底潜藏的东西是多么的惊悚与恐怖。

        “是时候了。”

        箐衫踱步到法阵的中央，仰起头，仿佛是用尽全力去追随那无尽的黑。

        只见她清了清喉，就听婉转的歌声响起，她开始在石阵上歌唱。随着衣袖舞动，洁白的灵气伴着歌声溢出，融入空气，净化着漂浮在空中的尘埃。

        “梦昙花”名不虚传，果然只有心灵纯洁的人最适合运用这种净灵的法术。

        箐衫微闭双眸，月光下显得楚楚动人。这是师父在闭关前的嘱托，在若尘吸取月华灵力时为其护法。

        纯白的净灵游走到殿内池水边，突然紫光乍现，若尘的妖灵到了觉醒的时刻，一声震耳的吼叫，紫色的灵光将整个大殿映的通体发亮，从墙缝中钻出来的妖气渗透在净灵中被舔舐的一丝不剩。

        巨大的九尾狐站在池水中央，纯白的月华灵气被九尾狐吸入体内，一身狐毛逐渐变得通透发亮。

        九尾一出，天下大乱。

        我还记得在多年前那冰冷的夜晚，年幼的自己尚在凡世，被父亲关在塔中的密室里，靠在铁门的一侧，听门另一边的母亲给我讲神话故事。那时候，只觉得九尾狐都是世人编造出来的，就像他们说我是妖怪一样，谬语不可信。

        但当我记事以来第一次走出塔外，被长老接进山门，我真的看到了九尾狐，传说当中的妖物。

        难道，我真的是邪物吗?我的体内，到底存着什么……我沉默着，望着漫天星辰。

        劲风刮过，吹的睁不开眼，当我缓过神时，若尘早已化回人形，落在水面，妖性的面容在净灵中逐渐恢复正常。

        世间万物的关系冥冥中早有注定。人、兽、仙灵是天地孕育而出，是天地灵气的结晶。而妖族，是以兽族为本，幻化修炼而成，属于兽族的衍生体，这种存在被称作“二重身”。但是由于它们是以兽族为本，加以修行，所以比兽类更加具有灵气和修为。

        妖灵则是维持妖类生存的根本。妖本逆天而行，脱离轮回因果，所以妖灵的气对于世间万物就是致命的毒物，被称为妖气。

        妖精在修炼之时，妖气会从妖灵中溢出，有些妖类会因为妖气过浓没有稀释，导致妖性大增，行为将不受控制，所以需要纯净的灵气加以净化。

        嘭！猛地一声炸响，我心一惊。只见身后清梦殿倒塌大半，数不清的火光在四周盘旋，逐渐集聚一团，再一次坠向大殿。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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