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江湖气

金牌拍卖师偏头按了按耳麦，倾听二十几秒后宣布：“场外客人004号报价，两亿两百万。”

        没等众人有进一步的反应，廖明约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说道：“004号客人要求，当场验资。”

        谁都不傻，大伙一下子全听明白了。哎呦，敢情204号神秘客来了帮手。004号早不拍晚不拍，突然加入战团，在这个节骨眼提请验资，目的太明显了。

        不过被这么一提醒，感觉确实有验资必要。否则空对空喊一百亿，到时候耍赖怎么办？达到上亿资金的拍卖，一百万保证金的作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起不到任何警示惩罚。

        204号和拍卖组委会有关系，整亿整亿跳价，验资肯定没问题。004号坐席位于重量级贵宾区，估计也没有问题。唯独203号打了一个小盹后好像没睡醒，蔫不啦叽地慢慢水磨，难道竟是一杆银样镴枪头？

        场间只有海雨诧异无比。

        他知道004号是一位上市大企业的副总裁，并没有接到拍卖邀请函。开船前，慈善总会邀请的一位重要嘉宾突发急症不能来，正巧他们托关系走后门才弄了总统套房，与端木浪八竿子也打不着。

        瞅情形，004号按照最低标准加价一百万，并不是冲着“夜明珠”，而是为了有资格提出验资要求，把江红阻挡在竞争门槛外。端木浪屁都不懂，直来直去，这种巧妙利用规则的手段只有精通商务的人士才想得出。

        一个商人，不远万里来到海上，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病？

        里面绝对有文章，有猫腻！

        可对海雨来说，004号横插一杠子不啻于天降福音。

        端木老小子不买车不买房不寻欢作乐，钱对他就是一张纸，只要有人顶绝对把价格加上去。如果连慈善拍卖都赖帐，今后哪里有脸混世界？老小子没钱，无所谓，大不了拍拍屁股就走。海雨家大业大，可不敢这么搞。他做了担保的，加来加去弄不好就要破产。劝端木浪收手？千万别转这个念头，弄不好丫反目成仇把你给灭了。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请的是一尊大凶神。

        若想损失最小，除非江红罢手。

        海雨清楚江红口袋里只有五千万，无法通过验资。假如花戎开口借钱，就是借自己子弹打自己，绝不答应。不过国安也不好惹，大不了事后让花戎和端木浪单独讲数，海某人两不得罪。

        计划不如变化，满江红被逼上悬崖。

        原来准备空喊几个亿把舍利子先拿到手，再拖延交割，由花戎出面借钱垫支。

        建设末日根据地需要庞大资金，和花戎、追命聊过。追命穷得响叮当，干瞪眼。花戎名震江湖，虽然平日大手大脚没积蓄，可人的名树的影，厚着脸皮还是能募集十亿。

        当场验资这一招够狠，够毒，够绝，向谁借钱都来不及了。海雨明显同204号关系匪浅，靠不住。龙族富甲天下，龙辰更是超级富豪，可联系不上。况且幻想亲自把舍利子送回巫山，装作不经意放在冰灵的小手中，说“送你一件小礼物”，叫人家自个出钱拍买算怎么一回事？

        形式急转直下，眼下就是怀揣“钱塘君、娥皇、女英”三柄飞剑破门而入，叫004、204号住口，也解决不了问题，避不开验资这关。

        验不了资便只好弃拍，弃了拍舍利子便沦落他人之手。

        事后去偷？去抢？被逼上梁山了也不是不行。但是，这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宝物，超越了世俗间的价值衡量。连离开视线一秒钟都感觉不安全，怎么可以长时间让它流失在外。

        左思右想，小满哥红润的面庞开始变白，渐渐转青，阴沉得能拧出水。

        十八岁的少年郎没有多少人生阅历，没有丰富资源可以借用，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曲折变通法子，只觉得胸中堵得慌，郁闷得紧，一腔怒火越烧越旺。

        忽然又记起了在天龙研究院时的一段对话。

        那夜“听涛阁”对弈后离开，林彬院长与康老继续喝茶，谈论江湖，话语被海风断断续续吹进了耳朵。

        ……

        “西方人崇尚理性，所以虚构出一个非常严谨的理想国乌托邦。东方人崇尚天人感应，所以虚构出一个快意恩仇的天地。每个男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或多或少都做过江湖梦。”

        “以暴易暴是社会的倒退。”

        “但不可否认，简单粗暴最有效率，充满暴力美学的魅力。”

        ……

        这与现在的情形何其吻合。

        东西明明是冰灵家的，却被摆在台子上成了一件拍卖品。按照社会规则，甭说自己，就算龙冰灵亲自到场，也只能老老实实竞拍，拍不赢便眼睁睁看着祖传圣物旁落。你说是你家的，拿证据来。甭说极难拿证据，就算拿出之后走繁琐的法律程序打官司，光阴蹉跎，激情消磨，还不一定打赢。

        当年华夏羸弱，被各国抢走了不少珍宝。后来华夏崛起，那些珍宝在异国他乡被拍卖，能光明正大讨回吗？不能。人家标明从你老祖宗手里抢的，就是不还，你又能怎么样？

        若在江湖，好办。

        杯中酒浇块垒，掌中剑灭不平。

        一拳打翻那厮，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何其快哉！

        台上的廖明继续补充：“验资必须以货币形式，也就是现金，实物、房产、有价证券等等不在此列。”

        满江红不理会聒噪，转身对花戎道：“戎哥，叫海总关闭拍卖会在邮轮上的宣传视频，只保留004、204拍家两股信号通道，其余统统切断。”

        花戎一愣，云里雾里，却依言走向胡焦。后者随即快步上前请示海雨，海雨奇怪地往后看了看，爽快点头。

        待他们忙完，满江红在众人瞩目之下站起身，走向拍卖台。

        远处的人看不清楚，近处的人瞧见拉风小哥一脸杀气，被吓一跳。

        我靠，丫想干嘛？这哪里是去验资，分明是去拼命。这是不准备按牌理出牌，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的节奏呀！

        人人侧目。

        老成收藏家见到了他双眸中跳动的怒火，不由心悸。

        年轻女子见到了他面如冠玉，眉目俊秀，不由沉醉。

        紧挨中间过道的第二排却有人冒出了一句：“切，土包子。”

        厅中比较安静，一句不大的咕哝顿时如静夜钟鸣，清晰可闻。

        那富豪子弟歪着身子斜视，目光不屑。

        应该说他眼力非常毒辣，仅仅观察十几秒就通过不伦不类装束判断出对方不像有身份的人。先前拉风小哥隐隐威慑全场，他本来就有气，方才瞧见附近名媛露出了花痴模样更加来气，讥诮脱口而出。浑然忘却对方敢出手几亿竞拍，自己却不敢；对方敢旁若无人地大笑，自己也不敢。

        满江红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

        那伙计以为对方认怂，愈发得意，骂道：“什么玩意，人五人六的。”

        这句话的声音比方才响亮了许多。厅中本来还有一点点细碎杂语，瞬间消失无踪。所有目光聚焦到满江红身上，看他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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