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第六章 莫道云深不知处

“6小凤……”宫九将这名字在唇间过了那么一遭,眉眼立刻微微弯了起来，带着彻骨的寒凉，“在前厅？”

        “不，”6小凤爱笑，然而此番他却是没笑，径自站定在宫九背后淡淡道：“我在这里。”

        他的身边站着万年不变的6尧，6尧依旧带着那兜帽，看上去便是西域的打扮装束。

        宫九看了眼前的两人一会,忽然微微笑了：“呵,你是6小凤。”

        “没错，冒昧叨扰了。”6小凤挑着眉毛如是道。

        宫九没做声，手指轻轻叩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没有声音,却是无端端地让人微微心悸。

        “之前听闻王府中的小郡王被人投了毒，听了江湖风传，我便到此处来看看。”6小凤这样说着。

        宫九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他盯着6小凤看了一会，漠然道：“既然你听到了风传，自然也应当知道我是在抓你。”

        “没错，我到此来就是为了告诉你，那投毒之人与我无关，”6小凤苦笑道：“九少爷如此聪明，想必也应当明白。”

        宫九被这顶帽子毫不客气地扣在头上，面上却没有变动半点神色，只带了三分了然笑意：“呵……”

        一个词欲言又止，偏生让人更加找不到去处去。

        6尧看着宫九，竟是莫名觉得有些气闷起来。

        宫九这人，若是沉默的时候就让你觉得所有力气都使到了一团棉花上，生生找不到受力点。

        也正是这样的感觉，让6尧觉得憋闷了，他看了宫九一眼，骤然开口道：“宫兄若是不信，不妨试试查查真凶。”

        “说得好，这话正得我心，”宫九的语气带着几分凌人的凉薄：“既然6兄自己说自己没有嫌疑，不如就试试替孤查查看这真凶。”

        6小凤忽然笑了：“我若是不查呢？”

        宫九的笑容慢慢凉下来，他看了6小凤半晌，这才微微笑了笑道：“很简单，孤自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地去查。”

        6小凤没再做声，他盯着宫九看了半晌，然后默不作声地拉起6尧：“我们走吧，这里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6尧自然跟上，然而宫九的动作却是更快，他上前一步径自将两人的前路截住，脸上的笑容已是毫不客气地隐了下去：“沙曼！”

        他唤了一声，就见一个女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态度依旧是恭谨而客气的：“九少爷。”

        “给二位贵客安排住处，就……那个偏院吧。”宫九的脸上带着几分厌弃，似乎是因着适才不小心碰到了6小凤的衣角而有了几分不愉。

        沙曼何其了解自家主子，立时就将那热墨熏过的帕子递了过来：“九少爷？”

        宫九拿着那帕子轻轻嗅了嗅，眼底便掠过一丝了然：“下去吧，记得将贵客……伺候好了。”

        宫九挥手的功夫，竟是有五十个暗卫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整整齐齐将6小凤和6尧两人围在了中间。

        6小凤看看6尧，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6尧望望天：“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可以隐身。”

        6小凤哭笑不得，只好挥挥手：“罢了，我们便随他去看看。”

        如若是在江湖上评选一个最爱管闲事的人，那未必是6小凤。

        然而如果是要评选一个最容易被闲事缠上的人，那么绝对是6小凤无疑。

        这就是所谓的麻烦体质，躲都躲不过去。

        6小凤一路走着，一边忍不住逗6尧：“哎，你不是擅长观察隐身么？之前院子里头有那么多暗卫，你怎么没发现？”

        6尧依旧是那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有些讶然地看了6小凤一眼方才慢慢道：“6兄如若是问这个，我以为6兄很是享受。”

        6小凤又一次被哽住，就听6尧补充了一句：“因为6兄你进来的时候，是笑着的。”

        ……6小凤这次彻底无言以对，他默默歪了歪头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不懂得什么叫做友善待人？”

        6尧显出一副非常疑惑而茫然的神情，于是6小凤彻底闭上了嘴巴自暴自弃道：“算了，你就这样吧，挺好的。”

        6尧揉揉自己的手指，忽然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然而这一瞬间又有一个人的出现让6尧的注意力直接百分百转移了——

        “楚兄？”6尧有些疑惑地看着楚辞朝。

        6小凤的眼睛却是看直了……没记错的话刚刚他们走过的是主院吧？主院如果不是王爷在住，应该也就是那个宫九在住吧？

        那么……那么……楚辞朝是这么快就和宫九住到一起去了吗？！

        6小凤揉揉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或者说是太邪恶了。

        眼睛背叛了自己这一点真是非常不好，他非常认真地思索着。

        楚辞朝却是丝毫没觉察到哪里不妥当，径自走到6尧面前，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两人方才问道：“这是何意？”

        “我们是来帮忙查案的。”6小凤连忙开口说道，生怕6尧自己一说话立刻就蹦出什么奇怪的词汇来。

        显然这样的说辞并没有让楚辞朝彻底相信，他看了两人良久复又颔首到：“既是如此，二位住在何处？”

        跟着的沙曼往前头一指，另外微微鞠躬施礼道：“回禀楚大夫，是在前头的偏院，”似乎是想到之前自家主子乱讲的话来，她立刻补充道：“之前那儿也是住着一位贵客的，今儿碰巧搬了出去。”

        这样假的话就不用说了真的……楚辞朝在心底默默然叹了一句。

        “我们先过去了，”6尧非常体贴地看了一眼身边的6小凤：“6兄昨夜累极了，也该早些歇了。”

        6小凤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连着僵住的还有旁边的楚辞朝和沙曼。

        楚辞朝唯一的感想……6兄你什么时候这么奔放了，旁边还有一个姑娘家，好歹注意一下影响。

        沙曼唯一的感想……真是没想到风流天下的四条眉毛6小凤就这样被一个男人家收服了。

        最关键的是，如果说当时6尧不是摆出了那样一副暧昧的神色，熟知6尧本性的楚辞朝或许还不会多想到这种程度，偏生他的表情和言辞配合地太好，以至于两人直接就想歪了。

        6小凤之后的状态一直都是一个游魂，飘飘荡荡地在路上走着，连着旁人说的话都听不清楚了。

        而楚辞朝则是在和二人叙了个旧以后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不出意外地发现宫九靠在院子里头的石桌上摆弄着自己的指头。

        楚辞朝一直记得这人在书中是不乐意在这院子里头住的，因为这院子总会不可避免地进人，然而现在看来好像宫九的洁癖也没有到了那种吹毛求疵的地步，至少看着他在这里和自己相对而坐好像也没怎么尴尬。

        宫九眼下也正在打量刚刚进院子的楚辞朝，他的眉眼之间带着三分审视七分探寻，半晌方才默默然伸出手来：“楚大夫，请。”

        楚辞朝微微一怔，便径自坐到了宫九的对面去。

        宫九却是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似乎是打定主意沉默到底。

        半晌，楚辞朝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开口了：“宫兄，如若是无事，不若早些去看看病人吧。”

        “为什么？”宫九忽然问道。

        楚辞朝看的清晰，宫九的眼底尽是促狭，仿佛他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更多的是想要楚辞朝面对这个问题一瞬间的尴尬和为难。

        恶趣味，强势，为人凉薄。

        这几个词汇构成了楚辞朝对宫九的全部印象。

        温润，潇洒，医术武功不错，尤其是扎针水平很好，有趣。

        这几个词构成了宫九对楚辞朝的全部印象。

        楚辞朝微微叹了口气：“自然是因为要先探病人，避免延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期。”

        宫九的眉梢微微一挑，这回却是淡淡笑了：“不必了，人早就成了活死人，你什么时候看都一样。”

        楚辞朝这一回是当真怔住了，之前宫净来的时候，可是从未说过要治的人是个活死人，眼下锋针还是不能用，他似乎只能靠着中医治病的老法子来。

        毕竟作为一个医师，手中有针没什么，如若是让人清清楚楚地看到针是在挥动毛笔的瞬间出来的，那么到底还是怪力乱神的麻烦。

        孰料楚辞朝刚刚想到这里，宫九就开口了：“说起来楚大夫的功夫煞是有趣，”他的语声慢条斯理，却是让听者如坠冰窟：“针法很不错，而且是用毛笔催使的，可算得上是难得的奇法。”

        宫九一直盯着楚辞朝，然而楚辞朝的面上却是丝毫没有半点动摇的意思，反而一直是带着几分温雅的笑意，听完方才微微一笑道：“宫兄莫不是看错了，如若是毛笔可以催使针法，当真是奇招，可惜楚某却是闻所未闻。”

        宫九听了差点直接笑出来，素来都有人不认账，还是第一次看到人被人拆穿了还是一副如斯镇定的表情。

        他敢保证如果是能看得清人心底的心思，眼下面前这温雅的人一定心底已经动乱不堪，只剩下这一张温温面皮如旧，带着一股骨子里头的从容。

        有意思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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