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逃亡路上

要是放在平时，入室则为偷。可这个时候，几人都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反而称赞徐潇的主意很好，与其坐在车厢里浪费时间，不如抓紧一切时间多储蓄些物资。

        在没有得到政府的真正安置之前，人人都觉得没有保障，一切物资都不算多。

        四个人一合计，因为周雷和李芸都会开车，就让周雷和徐潇一起先去附近寻找，回来之后再换李芸和赵莉莉出去寻找。中途如果车流动了，负责开车的人就先驾驶车辆跟着移动。

        确定之后，周雷便和徐潇率先下车，分别从高速公路两侧溜下去。

        “真的不用我帮你？”临行前，周雷还有些不放心的转头问道。这里没有凶虫，但是有时候人性比怪兽更可怕。

        徐潇点头：“分开走，速度快些，范围也可以大一些。”

        从相遇开始，徐潇给周雷的印象便是比较独立的，能看出她是个有主见的人，加上附近都是平地上稀稀拉拉的村庄，一看就可以望见头，潜藏的危险性不大。周雷也不再多说，翻过高速公路的拦网而去。

        其实和他们想法差不多的人也有一些，都是车辆堵在路上的。只是他们堵了将近一天，已经去了个来回，现在徐潇和周雷过去，路上不会碰见别人。

        徐潇是有自己的打算。

        出城几十公里对别人来说，是将近半个小时的车程。对她来说，往城里往返一趟，也差不多是那个时间。

        想起刚才孩子们嚷着的饿，徐潇当时面无表情没说什么，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微微发酸，她知道没有父母亲人在身边时候的无助，曾经在她很无助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人可以真切的关心她一句，给她一顿温暖的饭菜。

        既然现在自己的身体有了异变，比起普通人面对那些怪物更有优势，对待身边的人，她倒是希望能帮就帮一点。

        回想她所见到的滞留人群，徐潇知道，光是从超市里拿的一些轻便的零食，支撑不了多久，他们一行人想要走得更远，需要更能补充体力的食物。

        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超市里生鲜市场边那些风干的腊味。

        至于水，她相信周雷应该有经验可以搞到更多。

        道路两旁多是农田，这一天以来，早就被逃亡的人群踩了个乱七八糟。徐潇起先下脚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的，跌跌撞撞的小跑。

        渐渐地，她的速度加快，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风驰电掣的在田间飞跑。

        极速的运动，将她这几十个小时累计的不安一扫而空。比起从机场高速回城的速度更快的，徐潇径直往宁州城市而去。

        路上并非都是一条大路笔直，有时候需要转弯时，徐潇还反应不过来，一头撞上去，几次之后，她的身体不仅学会了协调，甚至连视力都跟着改变，视野急转的时候，视力也跟着变为了动态视力，瞬间将最清晰的周围环境反应给她的大脑。

        大约十几分钟后，徐潇已经回到了城市的边缘。

        远远的，她已经能听到属于凶虫特有的爬行沙沙声。

        烈日下的凶虫比起夜间安静许多，很多都躲在城市楼房的阴影处。从海洋里出来的它们，天生不喜欢过于强烈的日光。

        听了这么久的广播，徐潇也学会将看见的凶虫分类。

        按照国际上科学家给予九种凶虫的定义，那些超过三米长、动作迅速的节肢状类似鲎的生物，叫多足巨虫。

        而与它们配合进攻，长度小于50厘米的蚕状的虫子，叫软甲蚕。

        这两种类型的凶虫几乎占据了宁州城大部分地方，剩余还有些弹尾虫，嗜目虫少量的混在其中。

        至于国际共享信息中出现的其他几种，天朝沿海区域里倒是没有出现过，想来海洋生物的区域性还是有的。

        宁州城边最大型的超市附近，正是多足巨虫的领地。

        随着这些凶虫将人类或分食或赶出城后，开始还相互配合的它们，渐渐的形成了各种种群区域的领地。

        徐潇也是回来一趟才发现这个情况，没有人类可食用的它们，开始相互之间产生矛盾摩擦。远远的，她就能看见三只多足巨虫被上百条软甲蚕穿进身体吃掉。双方激斗的场面，不逊色与它们与人类军队的开战。

        所以徐潇就更有些奇怪，按照生物本性，如果它们的主食是人类的话，那么在食物没有了的情况下，它们应该会沿着人类的气息追击。

        可这些凶虫就这么徘徊起来，不继续往内陆推进，也不后退回海洋。

        现在没有时间给徐潇细想，她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脯，心里默念：我不害怕，没什么好怕。

        她是从机场那潮水般的凶虫群里走出的，现在只是零散的几只，更不应该畏惧它们。

        徐潇谨慎小心地避开数只悉悉索索快速爬行的凶虫，双臂攀着超市停车场外的铁网，脚尖一点，便纵身翻了进去。

        小心谨慎又迅速的冲进超市，徐潇抓起两个超大的行李袋，然后就开始往里面装腊味干肉等沉重又厚实的食物。

        扛着整整两大袋的腊味、干货，徐潇觉得短时间已经足够，她沿着原路返回，没料到刚走到门口，一种异常危险的讯息，突然出现在徐潇的意识里。

        她听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是那些凶虫发出的，但又有所不同。恐怖的嘶吼声或急或缓，有固定的频率腔调，就好像是人类的语言一般。

        而听到这声音的凶虫们，特别是多足巨虫，都纷纷的往某个方向爬去。

        头目。

        徐潇心里本能地划过这个念头。

        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定会有一个统领，一群有序攻击的凶虫中，也必然包含一个头目。

        徐潇现在还没有害怕的感觉，这是来自内心深处的一种冰冷高傲的俯视，只是对她来说，如果真的碰见头目，她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它们。虽然没真正见过面，但是她可以想象头目的厉害。

        所以她不会愿意和头目正面起冲突的。远远地向着虫潮望去，只见黑色的凶虫们仿佛正向漩涡流动的潮水，快速有序的涌动。

        而那漩涡的正中心，则是一只体型特别巨大的凶虫。出现在陆地的多足巨虫大都在三米左右，而那一只却足足有十多米长，随着它扬起的硕大脑袋，上面一双血红的小眼睛露出残忍兴奋的光芒。

        徐潇听不懂它的嘶叫含义，却能看出其他凶虫在这个头目的引导下，往哪个方向挺进。

        它们都是从东面的海域登陆，往西面横穿整个城市，而现在正向南北方向纵横爬行，明明是一群连语言都没有的低等生物，但是它们的目的性却非常明确。

        悄然爬上超市所在的大楼顶端，顺着凶虫们前进的方向，徐潇远远地看见某栋三十多层的写字楼上，有几个用白色床单吊在窗外的男女。只见那几人像死尸一样挂在窗外，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他们突然爆发出恐惧的尖叫。

        徐潇视力、听觉都极其惊人，透过声音，她能感受到其中透露的惊恐和绝望，紧跟着，她便看见破碎的玻璃和被撕裂成几块的尸体同时抛向半空的景象。

        人类的尸体从半空甩落，嘭地一下砸入街道上窜行的凶虫群中，很快就淹没在它们的嘶吼中。

        不需要再继续观察，徐潇也知道那几个人没救了。他们不是她，普通人类在这些怪物面前，如同新生婴儿般脆弱，连全尸都无法留下。他们几个人或许利用小聪明躲过了昨天最惨烈的袭击，然而最终的下场，也只是比昨天死的人多活大半天而已。

        从昨日开始，整个宁州市已经是地狱的代名词，而现在，这些凶残的生物怕是想要对城内残余的人类进行清剿。

        它们还懂得搜捕剿灭躲藏的人类，凶虫们的智慧比人类想象中更高。

        徐潇虽然平时个性孤僻，少言寡语，可是她并不笨，沉默冷静的外表下，往往将问题想得更远。怪物们如此有组织的对人类发动攻击，定有蹊跷。恐怕将城内清剿干净之后，这些凶虫将进一步往内陆推进。

        考虑到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徐潇不敢再耽搁下去，扛着两个硕大的袋子就往回飞奔。

        “周叔，你跟我来一趟。”

        回到车附近的时候，徐潇看见周雷正在往车上搬运桶装水。

        周雷看见徐潇两手空空，抹了把汗问道：“你没找到东西？”

        “找到了，但是太重，我一个人不行。”徐潇撒了谎。

        现在的她可以轻易扛起百来斤的东西健步如飞，但是却不能把这一切真实的告诉别人。

        徐潇找到很多腊味、干货的信息，让车里所有人都兴奋不已，特别是周雷一包包扛回那些放置在农家小屋里的食物时，几个孩子都不禁流出口水。

        李芸非常细心，在周雷最后搬运的那趟，她嘱咐他煮了几块腊肉带回车里，肉香味让一天多没有好好吃东西的几人，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手里各自的份额，几个孩子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一时间，车厢里散发着浓浓的熟食香味。

        太阳也在这个时候渐渐西沉，高速公路上的灯光一一亮起。

        头一天晚上，经历过身体剧烈变化和生死一线的徐潇，几乎是在黑暗和怪物嘶吼声中昏睡渡过的。然而现在不同，高速公路上尽管还有灯光，前方也是望不到尽头的堵车长龙，可是灯光昏暗，道路两边的矮小灌木被晚风一吹，在路面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仿佛鬼怪。

        其实作为一个还不到二十的年轻女孩，徐潇已经表现出超乎同龄人的异常冷静。那是她这一天多以来，为求生而爆发出的毅力。然而她始终还是个正常人，周围平静之后，比起怪物，女孩天生害怕的鬼怪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昨天到今天的宁州市，死亡人数至少在百万以上，而且死法悲催，没有全尸，只要稍微回想，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时至深夜，徐潇都无法入睡，不管是后背靠着车厢壁，还是横躺在车厢地板上，她背后总是凉飕飕的，完全没有安全感。

        “睡不着？”赵莉莉的声音突然传来。

        徐潇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最沉默的小姑娘。你是天生不爱说话呢，还是对我们有什么隐瞒？”

        徐潇心里咯噔一声，隐藏在黑暗中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她静静地回了声：“我不知道说什么。”

        “那来聊聊男人吧，”赵莉莉翻了个身，靠近徐潇几分，伸手指着车外，“你说她是不是喜欢姓周的？明明是人家值夜，她还非要一起去陪着。”

        “不知道。”徐潇摇头。

        “你交过男朋友没有？”赵莉莉又问道。

        “没有。”

        “喜欢的人呢？”

        “没有。”

        “不是吧？”赵莉莉愣了一下，坐起来，“我知道你们这代，那方面都很开放了，说说恋情也不至于不好意思吧？”

        徐潇也不和赵莉莉辩解，只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她整天为生活发愁，哪里有什么精力去想男人。

        “你也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小姑娘。”赵莉莉斜靠在座椅边，有些自嘲地笑道，“不过像你这样才是真的好，为男人，真的不值得！”

        赵莉莉边说边叹气：“你看平时怎么宠爱你，怎么呵护你的男人，到了关键危机时候，想的还不是自己？我啊，给那个人做三做了两年，爱我疼我的话没少说，可最后还不是一文不值。知道吗？当时躲进超市的时候，他为了自己能顺利进去，差点就把我推进怪物堆里。感情这东西，真的没意思。”

        徐潇突然想起自己从飞机上掉下来时，看见的徐元的眼神。那种懊恼绝望，刺痛着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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