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1

刺眼的阳光，渗进土壤的赤红，苍白的面孔，开的热烈的玫瑰，一抹艳红顺着指尖流淌……

        ——滴答

        ——滴答

        ……

        “尊敬的乘客，飞机已降落，欢迎您来到h市……”

        飞机的提示声在耳边响起，叶笙用力地眨了眨眼，悠悠叹了口气，蹭去掌心的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婉拒了身边游客帮忙的提议，抬手拉下行李箱，踏上h市的土地。

        叶笙：谢邀，刚下飞机，人在h市

        王杰希：我以为你回国是回b市？

        叶笙：先出去玩一圈，晚点看你啦

        王杰希：微草很忙，再说

        叶笙：真没良心

        她骂了一句，收起手机，下了飞机，踏在寒冷的h市的土地上，默默给自己加了个保暖咒。叶笙跟着人群走出去，告诉提前定好的司机地址，就安心地看着窗外发起呆来。这次来h市，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见一下她那位十来年没见面的大哥。

        ……十多年没见了，他跟叶秋还用一张脸吗，会不会找错人啊。

        她满心忧愁地想着。

        “你好。”叶笙看了眼头顶挂的牌子，确认写着兴欣后，走进去轻轻敲了敲前台桌面，坐在里边的是个栗色短发的姑娘，长得怪好看的。“请问叶修在吗？”

        姑娘的手飞速敲打着键盘，电脑映出来五颜六色的光影。她回头四下扫视了一下周围，大多玩家都是在玩那个叫荣耀的游戏，想来这姑娘也不意外。叶笙知道这游戏，王杰希加入微草前和她在网游大杀四方，收到试训邀请后，连带着她都对各大战队的当家选手了解的不少，而这其中，就有荣耀教科书，她的大哥，叶修。

        那妹子听到这个名字，抽空抬头扫了她一眼，盯着眼睛看了两秒，回头叫，“果果，来找叶修的。”

        叶笙跟着她的视线抬头，出现的是一个束高马尾的美女，她走了过来，看着叶笙的表情一脸警惕。不怪陈果，他们前天才从全明星回来，得知叶修就是叶秋，这会儿又突然来了个人要找叶修，虽然之间没什么关系，但毕竟是荣耀大神，也怪不得她警惕。

        陈果快速打量着她，见其神色平静，着装讲究，也不像什么变态粉丝，才跟着扬声喊道，“叶修，找你的！”

        她打量叶笙的同时，叶笙也快速打量着她。听其他人的称呼应该是这里的老板娘，性格应该蛮爽朗，喜欢打荣耀，手指没有多的茧只是普通玩家，技术不怎么样，这两天身上应该出过大新闻，喜欢的战队是嘉世——但现在应该不是了。

        职业病。她收回视线，礼貌地微笑了一下，点点头。

        “谁啊？”那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嘴里不知道叼着什么，却再没有动静。

        陈果尴尬地对她笑了一下，扭头又大声喊道：“叶修！别打荣耀了了，快点，有妹子找你，叫……妹子啊你叫……？”

        “叶笙。”叶笙接着她的话头说道。

        “对！叫叶笙！”陈果补充。

        全明星刚结束没两天，距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网吧里人不少，这么一闹腾，一时间都忍不住回头看她们两眼，被陈果挨个瞪了回去。

        “叶……我去！”叶修叼着烟，先下意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念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屏幕上的君莫笑以一个诡异的姿势飞了出去，“等等，待会儿再说。”

        “喂？喂？？”蓝河一整个无语住了，但面前的君莫笑已经不动弹了，想必人已经走了，他也只能原地干等。

        “不好意思啊，他，他这个……”陈果很显然也听到了那声“我去”，摸摸脖子不好意思地对着叶笙笑了一下，然后招呼着，“这个，他荣耀里边可能正打着，不知道还要多久……来你先坐！先坐！”

        “没关系。”叶笙笑了一下，表示理解。毕竟叶修当年就是为了打游戏离家出走的，现在泡在荣耀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

        只是叶修没像陈果说的那样让她多等，甚至她还没来得及坐下，人就出来了，然后就好像愣在了原地一般。

        似乎有点尴尬？果然不该招呼不打一声就跑来的，经典的格兰芬多做派，得改。叶笙心里叹了口气，决定担起打破尴尬的任务，熟练地提起一个标准的微笑，轻声道，“哥，好久不见，不会打扰吧。”

        “啊不会，当然不会。”叶修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倒是迅速把烟熄了——以前叶爹也是吸烟的，但自从家里有了闺女，叶妈妈金口玉言说不准带着烟味靠近女儿后，就只能避着你过过瘾，连带着他也有了这么个刻入dna的习惯。

        叶修慢慢走过来，仔细地从面前人的眉眼里寻找十一岁叶笙的痕迹。她画了淡妆，穿着毛呢灰格子大衣，雪白的毛领子围着脖子，头发烫了卷，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踩着小低跟，个子和他差不过五厘米——女大十八变啊，叶修突然有点忧愁，原来他家的小萝卜头都长这么大了。“怎么突然来h市了？”他琢磨了一下，挑了一句问。

        “英国那边太累了，想歇几年休个假，就把工作辞了。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了，就先来h市了，跟家里说过了。”她规规矩矩地答。

        何止是好久，满打满算，十二年了。

        “这样啊……”叶修不知道在想什么，长长地应了一声，摩挲了下指关节，才想起烟已经熄了。“这是这儿的老板娘，陈果，那个是小唐，唐柔。你看着叫吧。”他回过神，指了下旁边早就好奇的不得了的陈果，介绍。

        “你好你好，我叫陈果。”陈果站直身子跟你握手。在政府部门待久了，叶笙多少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热情。“你们是兄妹吗？没听说过呀。”早在刚才见证了叶修主动灭了烟，她就好奇的不得了了。

        “咳咳！老板娘！”叶修咳了两声，打断陈果。虽然早听叶秋提过妹妹的性格好了不少，但到底没亲眼见过，在他眼里她还是那个一人孤立全世界的自闭儿童。倒是叶笙，没那么在意那句没听说过，点点头笑着，颇有温润如玉的气质，“嗯，是兄妹，但我很早就出国念书了，很少回家，所以你可能没听说过。”

        “老板娘行了行了，收敛点……你打算在这边待几天啊？”叶修问道，见她不答，反应过来，连忙补充，“不是赶你走的意思，只是你在这边住哪？”

        “二哥在附近上林苑给租了房子，先玩几天再说。”叶笙表情放松下来。

        “啊行，那你……”叶修四下扫视着，浑身不自在，看到唐柔在打完招呼后就继续低头敲打键盘，福至心灵。“打荣耀吗？我带你，包你玩的爽！”

        “咳咳咳咳咳！”陈果一口水呛住。“你妹妹才多大，你就带她打游戏！”

        “她都二十三了。”叶修后知后觉好像确实不太合适，但还是反驳到。

        “没关系，我挺想试试的，有人带当然好。”叶笙倒是没太在意。世界上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能特意先来h市找叶修，就代表了他的意义，比这座城市重要多了。“但……我没有账号卡。”上学的时候跟王杰希玩的那个账号卡现在多半在微草，得抽空要回来，不然人在曹营心在汉多不合适。她心想。

        “没事妹子！你玩哪个职业，我给你加张改名卡，直接送你！”陈果大手一挥，从抽屉里翻出盒账号卡，都是平时带着改名卡一起卖给没卡的客人的。“要试试枪炮师吗，沐雨橙风就是枪炮师！”

        “要么玩战法？近战很酷的。”叶修也凑过来跟着安利。

        叶笙扫他一眼，在她记忆中一叶之秋确实是战斗法师，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她作为一个巫师会喜欢玩近战的结论。收回视线，她对着陈果笑，跟着一起夹带私货：“谢谢老板娘，我玩魔道学者，我比较喜欢王不留行。”

        叶修：“……”

        陈果：“……噗呲。”

        叶修感到头大，看着叶笙从陈果那拿了魔道学者的账号卡，然后换了台机子，在老板娘一脸备受震撼的表情中带着她坐到了无烟区。坐下后，她看了眼一刻不抽烟就浑身难受垮起个脸的叶修，忍不住提议，“我可以自己坐这边的，你不用……”

        “没事。老爷子都能忍住。”叶修快速扯出一个坚定的表情，精神起来，她也只好默默闭嘴。“来咱先改个名……哟，已经改好了啊？”他歪头去看你的屏幕，一身白装的女魔道头顶顶着“乌可食”三个字，“什么意思啊？”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叶笙眨了眨眼，停顿了一会儿，道：“一句诗，只记得这仨字了。”

        原谅叶修，毕竟十四岁就离家出走了，这不说他还真对不上号，只好抛之脑后。

        “那……你先练练级？还是我带你打副本。这号已经转职了。”叶修翻出来个攻略，然后询问她的意见。

        “练练级吧，我不太会。”叶笙已经有点想念自己神之领域的大号了，毕竟从现实到游戏，决斗场才是她的真爱。

        叶修感叹了一下好乖，就继续对蓝河坑蒙拐骗去了。

        一下午过去，叶笙兢兢业业照着攻略走完任务，把等级和君莫笑拉近，然后把副本看做添堵的下属，把小怪当菜切，刷的不亦乐乎。越级打本，爽死了好吗？

        “打的不错嘛。”叶修突然出声。他搭椅背上围观有一会儿了，但一直没吭声，叶笙也就没问，此时也没有回头，倒是眉眼弯了起来，“谢谢。”

        论手速她是完全够本，不说小时候要跟着大哥二哥练钢琴，光是要飞速施法，就把微操精操的技能点满了。至于打法——叶修摸了摸下巴，“打法很多变。”

        举个例子，各种打法里，有黄少天代表的机会主义，王杰希的魔术师打法，张佳乐的百花式打法等等，这些都是选手的个人风格，可以细枝末节到每一个技能，每一个招式的使用习惯，甚至操作的直觉反应。

        而叶笙，没有个人风格。这就是重点所在了。叶修看了有一会儿，她的风格极随机，变化毫无过渡且极大，理论来说这会造成一种邯郸学步的四不像现象，但偏偏她每次改变风格，连那么丁点最细枝末节的出招习惯都会一并改变，就好像他的千机伞能随意切换形态一样离谱。

        叶修详细地给叶笙解释完，一个副本也打完了，她把乌可食退到安全地带，回头看他，“那这是好还是不好？”他觉得离谱，叶笙倒是很清楚自己这种行为的来源——没办法，英国警/方都是废物，落她手上的都不是什么善茬，俗话说看人下菜碟，多变有时候就意味着安全。

        “有好有坏。”叶修严肃脸说道。她歪头，等他的下文。“好的是这相当于另一种意义的魔术师，打人一个措手不及。至于坏的嘛……”他停顿了一下，“有可能被怀疑是代打。”

        叶笙乐出了声。

        叶修想哄哄她，她自己倒是心里很清楚这种操作的弊端。固定同一种加点的角色，很难支撑的起同一局中的多种打法。至于她真正擅长的——叶笙回忆了一下，很快放弃——谁知道呢，这种活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当然了，你的问题也很明显，就是对荣耀太陌生了，很多设定都不熟悉，还有缺乏经验和直觉操作，不过这是赛场上每个新人的问题。”叶修聊起荣耀就正经很多，说着说着又话锋一转，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但你才玩了一个下午，纯纯的萌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

        “没有，以前玩过几年，后来工作了，就不玩了。”叶笙纠正。陌生也是正常的，毕竟那么久不玩，荣耀都不知道更新几次了，况且又没有高水平的玩家帮你找状态，“倒是你……”她拉长了声音，注视着叶修，“是想要重新组一支战队继续打比赛吗？”

        叶修一愣，“为什么这么问。”叶秋是知道他退役了没错，但应该不知道他想组战队吧，这不是最近才做的决定吗？

        “你分析了我的风格，而且指导我的时候提到了如果在赛场上，但事实上我只是个网游玩家，理论来说并不需要这个前提因素。况且你分析的都是新人打比赛的问题，甚至已经养成了带新手的话术习惯——这样看结果很明显啊。”叶笙撑着下巴理所当然地说道。

        叶修沉默了一下，“看来你还有当战术大师的潜质。”

        “对，就像这样，这句话的前提是我是职业选手或准职业选手，但我并不是。”她打了个响指，没好意思告诉叶修这玩意她平时用来分析犯人——毕竟是亲大哥，不合适。

        叶修叹了口气。站在战队的角度他已经想邀请叶笙加入兴欣了——他看的出来，叶笙有底子，基础和意识都跟得上，就差熟练了——但站在哥哥的角度，不说别的，光是想想她加入以后每天得吸多少二手烟，他就无法接受。

        “你培养我一下，让我也打打职业，怎么样？”她突发奇想，探头问道。

        “为什么？”叶修看她一眼，按捺下点烟的冲动，问道。

        “享受生活嘛。”叶笙答——体验一下当年的另一种选择，没什么不好。

        叶修闷笑两声。这心态倒是好，把打联赛当享受生活。不过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如果一件事已经成了负担，那必然是做不下去的。“老爷子知道了得杀了我。”

        “反正我也是回来玩的，试试又不费事儿。”叶笙坐直身子，摸出手机回消息，接受来自大洋彼岸骂骂咧咧的慰问。“就当做人生的新体验，喜欢就继续做下去，不喜欢就继续找喜欢的事儿，你们又不急着比赛。”说着说着，她停了一下，回头看叶修，“门口那个叫小唐的姑娘，应该就是被这套“尝试”逻辑说服的吧。”

        “神婆吗你，这又是怎么知道的。”叶修无奈扶额。

        叶笙笑了笑，没有回应。

        ——笑死，当然是摄魂取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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