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劫

“只是条穗子？”沈回惊讶地接过来道：“上面应该有颗铃铛的吧？这……这谁把镇魂铃搞成两半了？”

        “不是谁把它弄成两半，而是它本来就是两半的。”鹤召道：“两者合一，方能化铃，这是他卷册之中记录的。”

        “谁造的这么麻烦的东西？”沈回满脸无语。

        “这颗珠子，就是龙珠的载器，而铃铛，便是用来摄灵的。”鹤召声音有些低。

        “我看了许久，也研究了许久，除了龙珠能运转镇魂铃，根本没有其他任何方法。”

        沈回沉默了会儿，没有接话。

        “我快没时间了。这具身体，快承载不了我了。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鹤召脸上浮现出无助，他眼神遥遥看着白泽同水神消失的天空，嗓音有些暗哑：“我真的不想伤白泽……”

        沈回安慰道：“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是有办法的。”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轻，听来便觉得平静不少。

        他其实很想跟鹤召像着先前那般嘲笑地说一句“凡间百年，何处惹情缘”，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发现他说不出口。

        几乎是这么一瞬间，他也不想让白泽受伤，他真的挺喜欢那个白泽的。干净又好看，有时候呆呆的，有时候喜欢拌嘴，有时候又安安静静的，丝毫不比他们要救的那个人差。凭什么要剖他的内丹牺牲他，来救这另一个人，他是无辜的。

        他只是无辜的。

        所以他想，总还有办法的。

        “不是要去凡间么？我们时间紧，便快些去吧。”沈回想将二人带出这个沉重的话题，催促了他一声。

        沉默了许久，鹤召方才将穗子收入袖中，望着远方祥云霞光，道：“走吧。”

        ——

        玉昆山终年一季，树木长青，又有神障护山，悄悄隐藏在云雾轻纱之后，除却长阶之下跪拜来往的人，这里倒是一片安祥。在此地生活的人，性子应当是极其的恬淡。

        当然，九转除外。

        他们前脚才到山下，后脚的九转已经从山上飞奔而下了。一身紫衣飞扬，带着几分孩子气，让白泽忍不住想他下一秒会不会热情地一把抱住宋珏或是抱住自己。

        “你们终于回来啦！”

        还好，九转十分理性地打住了。他理了理袖子和衣裳，掩唇清咳一声，恢复一往的模样，用他一贯拿腔的正经语调重复了刚才的话：“你们回来了。”

        宋珏静静看着他。

        九转一秒破功，只好瞪着他哼了一声，小声道：“给我态度放好点告诉你，你别忘了本神可是帮过你大忙的人！”

        他这话在白泽听来有些不解：不是帮的我的忙吗？

        只是他未想太多，因为九转站在了他的跟前，很认真地跟他讲：“经过我这日日废寝忘食的卜算，你的天雷劫，应该就在这三月以内……”

        白泽张张嘴，想说什么，九转已经打断了他：“要是再详细一点，可能就在一个月后。”

        白泽动动嘴，九转又打断了他：“别问我为什么是‘废寝忘食’‘应该’‘可能’，因为……我根本算不到。”说到后头，九转泄了气般无奈摊手。

        宋珏在一旁冷道：“什么叫算不出来？”

        九转抓抓头发看向白泽，也是一脸不解：“他的命格，我探不到，这天雷劫，我也算不到……身为堂堂九转上神的我，也觉得很奇怪啊。”

        宋珏看他：“只能说你没用。”

        哎，一听这话九转就不爽了：“什么叫没用？灵池还不是我借的？法宝还不是我借的？这算天雷劫……你行你来啊！”

        “灵池？半成品不说，法宝？是那颗珠子？我倒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用。”宋珏不咸不淡道。

        白泽发现，虽然宋珏性格冷冷淡淡的，平常不怎么说话，但一旦他怼起人来，还是比较……嗯……比较有话说！

        “你……哼！”九转上神被气得哑口无言，愤愤地甩袖子，在路过白泽身侧时，还是用着狠狠的语气说了一句：“你在这几个月最好给我待在玉昆山，要是乱跑，一道天雷劈下来人没了，可别怪本神没提醒你！”

        说完，又在原地狠狠剁了下脚，背着手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台阶上。

        白泽看着九转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毫无表情的宋珏，道：“这么说，我的天雷劫，可能就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

        “是。”宋珏偏头看他，日光打在他身上，他的眸色却似乎黯了黯。

        白泽没在意，只是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道：“我马上就可以当神仙了，对不对。”

        “嗯。”宋珏目光未移：“我会护你周全的。”

        “谢谢。”白泽真诚地露了一个笑。

        他每每笑起来都很好看，梨涡浅浅，轮廓柔和自然，眉眼间还隐隐透着一丝孩童的天真与憧憬。

        许是太过干净了，宋珏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去不再看他。他的表情没有过多的变化，只不过袖中的手指在不自觉中微微动了动，然后攥紧几分。

        白泽跟着他而行，实则脑子里无聊地想着鹤召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应该是在回凰天的路上吧。对了，等到下次再见的话，他在凰天“种”的那一池莲花，应该也开了。

        他鼻尖似乎能闻到满池莲花清香，不自觉地，心情又好了许多。

        ——

        云溪谷是因终年云雾缭绕，深隐于山谷之内，灵泉水涓涓流淌如汇成溪流而得名的。

        总之，待二人到达以后亲眼所见——景色是真的不错。

        “有山，有水，有灵溪，真是妙哉之地。”沈回拿着扇子扇风，做出个儒雅书生的模样。说多了，就是颇有他主子鹤召以前的韵味儿。

        鹤召别了他一眼，率先抬步走进了云层雾霭之中。

        雾气泛着浓浓的湿度，萦绕鼻尖，即使周遭是茂密的林子，也依旧不怎么好闻。这里落叶腐烂在土地之中，一见，便能猜到这里应该无人定居过，甚至毫无人迹。

        沈回也猜出来了，啧了一声道：“好歹是仙家名下的一块地，怎么连个人都没有？我当这里还是块风水宝地呢。”

        鹤召亦是微微皱眉，听他这话轻轻颔首，一赞许道：“的确。”

        二人往深处走去，渐渐的，雾大了，地上的杂草多了，上头沾着晶莹的水露，打湿了他们二人的鞋袜。

        鹤召的眉从未舒展开过。直到他在沈回身前站住步子，两指闭拢，又抬起另一只手，手心向上，对着它念出一串如似喃喃法咒，手心才忽地发出光亮，最后幻成一簇小火苗，甚至还在跳跃。

        鹤召抬眼，只是微微挥袖，手腕一翻，那小火苗便顺着他的动作从手心飞出，一瞬间化作一圈明丽好看的火刃，将他二人围住。

        最后以他们二人为中心，在他们身侧如潋滟波纹荡开。

        火光带着凌厉的威压，劈开笼罩的瘴气，周遭景物的轮廓依稀清楚起来，光线也明亮了许多，甚至还有一缕清风吹过他们的耳畔。

        只不过依旧湿润，凉意渗肤。

        “没有阵法。”鹤召似是舒了口气，接着从袖中摸出那条穗子。

        指尖划过珠子，带着柔和的金光，聚成丝丝缕缕的光线，绕着穗子打转儿，最后将它托起浮在空中。

        接着，穗子闪了闪相同的金光，像是被赋予灵识一般，动了动，然后拥有自主意识地，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鹤召与沈回赶紧抬步跟上去。

        ……

        “天雷劫共有二十一道。三道挨过，方是龙珠炼化；再是三道，便是蜕骨化神。下一道最为关键，便是生角渡睛……后来的那些，是考验你的自身修为。”

        白泽支着下巴，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悄悄注视着宋珏没什么表情一贯清冷的面容。即使宋珏发现了并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也不会躲闪，而是顺势一脸认真地点头。

        “我去过天宫史宗殿，查看了古时的一些典籍。神器溯月，可以替你挡去整整十一道天雷。”

        宋珏面色毫无波动，吐出的话，却让白泽足足大吃一惊，狠狠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这……”

        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吗？

        “没错，溯月。”宋珏看破他的心思，重复一遍。

        白泽给自己顺了口气，才平静下来道：“既是神器，想必很是难得吧？”

        “还好。”宋珏道。

        白泽：还好？？？

        “但到底还是有十道，”宋珏看他，“不过，你可以以你现在的龙珠运转，挡下整整前五道天雷。”

        “真的？”白泽才平静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不敢置信。

        “不过，苦头定是会有的，还有的那两道……若你意志坚定，也可以血肉之躯，抗下来。”宋珏眸光微闪道，“而其中最重要一点便是，溯月不能用在你那前七道的天命天雷，它到底不能替你改命格之中的主要命数。先前，是我太自信了，抱歉……”

        白泽听得后头的两个字，连忙摆手，真心笑道：“你愿意帮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一路至此，后头的事，就是我自己的劫数了，是升是灭，是死是生，皆是我自己的命。但你放心，我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飞升，我没忘，我是要报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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