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名字有点熟悉……

        那似乎就是太子殿下凤召闯进芳华阁来要寻的人！

        东海稍稍一愣：莫非，这人真的被纤纤带走了？

        他本可对纤纤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袒护，但如今水神亲临寻人……

        “这……小神倒是不曾知晓。”东海司君稍稍思量，只好如实道。

        宋珏皱眉：“所以我是来找司女的，人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担待不起。”

        东海司君听了这话微微吃惊：难不成纤纤抓的那个人，身份不简单？

        担待不得……东海司君抬手去唤下人：“去唤司女出来。”

        “是。”小婢女领命，连忙朝芳华阁的殿宇跑去。

        彼时纤纤正坐在小塌上，旁边站着一身青衣的阿青，听到小婢女的声音，面上吃惊过后，是柳眉倒竖。

        “这个贱人竟连水神都勾搭上了。”纤纤握紧桌上的茶杯，问一边的阿青道：“你把人扔了吗？”

        “扔了，东泾西泽那片虚空之地。”阿青低眉道。

        纤纤冷笑：“哼，这次，我看谁救得了他。”

        东泾西泽乃是一条巨大的裂缝，其名可与魔界的万恶渊媲美，里头沉积下来的，皆是凡间恶灵与天界恶灵，万灵撕咬之下，无论是仙是神，皆会被啃噬个干净，不留半点气息。

        他一个小小的凡人，怎么可能经得住这些。

        阿青看着自家主子略微扭曲的笑容，捏紧了衣角，却依旧顺从地低着眉，没有被人发现任何异色。

        纤纤摇曳着裙摆，面上恢复常色，款款进殿，望见宋珏，微微低头行礼：“纤纤见过上神。”

        宋珏颔首以示回礼：“今日冒犯打扰，只是来寻一人。”

        “白泽在哪？”

        纤纤轻笑，回道：“上神既要寻人，应该派人下去才是，即便找我，我亦是不知。”

        “若你都不知，那便不会有人知晓了。”宋珏眸光深沉地看着她：“司女，想必你是知晓大理的。”

        他的嗓音很平静，目光却带着十足的孤冷，透出一丝威胁，愣是盯得纤纤心里一颤，笑容僵在嘴角。

        不过，她依旧是那句话：“纤纤不知。”

        宋珏侧目，“司君？”

        东海司君也被这一盯盯得有些发颤，面上立马严肃起来，压低嗓音冲着纤纤道：“人在哪？”

        纤纤抱手哼声，丝毫没把他们放眼里：“都说了不知道。”

        “你！”东海司君指着她，又小心注意着宋珏的表情，在发觉他周遭气场有些凝固时，对纤纤气急喊道：“放肆！跪下！”

        纤纤错愕，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本君叫你跪下！”东海司君肃然重复，“当真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

        纤纤一腔怨气，却也不敢明显表露，听着父君动怒的斥声，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去。

        “本君问你，那人现在哪里？”东海司君没容宋珏开口。

        纤纤：“死了。”

        见她面上隐隐流露出得意的表情，宋珏一张俊脸冷得能掉下冰渣。东海司君见事不好，不等宋珏开口，连忙继续问纤纤：“那，那尸首呢？”

        “扔了啊。”纤纤气定神闲道。

        东海司君：“你扔哪了？”

        “东泾西泽。”纤纤简洁道，丝毫不为因说出这几个字而感到害怕。

        反正人是被她捅了一剑扔了的，只要死了就成，其它与她毫不相干。她想：不过一个区区凡人，无名无籍，微不足道，没有谁会因为他的死而治她的罪。

        宋珏袖中的手慢慢握成一个拳头，眉眼紧蹙，平静冷淡多年的心在此刻熊熊燃了起来。

        东海司君连忙道：“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上神稍安勿躁，小神立马派人去找……”

        他音还未落，宋珏便拂袖离去，似是不愿再听。

        “还不快扶我起来！”纤纤叫唤着旁边的人，婢女们连连来拉她。揉着发疼的膝盖起身后，她对着东海司君嗔了一声：“父君，你怎么能替一个外人凶我！”

        满脸委屈，对上的，却是东海司君阴沉的脸：“那是什么外人？那是水神，天帝也要谦让三分的水神！”

        “那又如何，他还能告到天帝陛下那不成，天帝陛下还会因为一个小小凡人治罪于我们吗？”纤纤不以为然。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凡人？”东海司君怒道：“水神没有当面跟你动手就已经不错了，若是寻不到人，你我如何跟他交代？唉！”

        “……”

        不过多时，宋珏便在沈回鹤召二人身后立定。蓝衣翻卷，一贯的神色在此刻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白泽呢？”沈回伸伸头问道。

        宋珏：“东泾西泽。”

        话一出，鹤召的心狠狠颤了下，不止如此，沈回也宛若晴天霹雳愣在原地，呆呆念着那两个字：“西……泽？”

        宋珏解释道：“司女纤纤说他死了，身体被扔到了西泽。”

        鹤召的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攥得他呼吸都滞住了。沈回亦是久久不能接受，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怪我，大半夜的为什么要叫他出去！”

        鹤召喉咙滚动，偏过头去，半晌，才轻颤道：“我不信……”

        宋珏拢袖，面色如常，眸底却带着一丝隐忍，最终静道：“我也不信。”

        是自欺欺人么？

        以纤纤那恶毒的手段和心思，白泽定是遭了毒手。再者，若是真被扔下了西泽虚空裂缝，别说尸身，魂识都会被啃的一干二净，不留痕迹，甚至连粉尘都不会剩下。

        白泽他……

        鹤召原地捏诀，身侧金光浮现。

        水神亦是如此，指尖蓝光交织。

        下一秒，只见面前两道光闪过，身影消失，化作光亮划破天际，迅如掠雷，一晃而过，正是两人驾云往东泾西泽那条极险的裂缝而去。

        沈回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低叹一声，终是抬手捏诀，追了上去。

        一路行来，地上的土地寸草不生，因怨气终年萦绕此地化解不去，天空布满了墨色乌云。层云之中偶有电光闪烁，掠过天际，黑气交织。

        鹤召的步子都放慢了。

        巨大的裂痕以下，宛若一道深深的巨堑，漆黑一片，幽幽深深，黑气在仙障结界之中拼命挣扎，夹带恶灵嘶鸣，凄凉刺耳，令人汗毛倒竖，惊悚万分。

        沈回是被扔过一次万恶渊的，因此见到这副场景，不免心颤起来。

        他当年之所以还能活着被鹤召捞上来，不过是他身上的那身修为保护了他。可白泽他不一样，他即使是经历过灵池洗髓，换得仙根，却到底是没有修为的……

        宋珏闪身，已经先行而去。沈回偏过头去看鹤召，他却是驻足停了下来，似是不愿前进，只有目光遥遥相望。

        “华……”沈回目露关切，轻声唤了他一句。

        鹤召足足愣了许久也没能回过神来。在残风墨云之间，他墨发散落微拂，却是背影萧索，平日里温润有光的眸子，在此刻彻底暗淡。

        手指深深嵌入血肉，一分一分攥紧。

        那本迎风站立潇洒风流的人，忽然弓起身子，踉跄了一下。

        沈回忙扶住不稳的他：“华。”

        “是我，是我没护好他。”鹤召忽然颤抖说道，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空洞地喃喃起来：“是我没护好他，是我……”

        他眉心蹿出一股黑气，瞳孔猛的一缩，闪过一道暗色的红光，再者，几近空洞起来。

        “是我的错……”

        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画面。

        漫天的人，漫天的黑气，漫天的……法咒。

        他怀里躺了一个人，面色苍白如纸，浑身是伤，七七八八，素色衣裳尽数被鲜血沾染。

        那粘稠的鲜血，顺着他的身上，流到了他的手心之中，鼻尖的血腥味直直呛入人脾。

        再者，便是白泽的身影。

        他奄奄一息地躺在他的怀里，气若游丝，却是神采奕奕，欢快着语气笑着说：“不疼……”

        “你怎么了？”沈回见他不对劲，看着他无神空洞的目光，连忙抓住他的肩膀，大力摇晃起来：“你醒醒！”

        “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他。”鹤召一句一句地重复着，眼眶通红，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却瞳孔慢慢变成赤色，他身侧的黑气也越来越浓重，最后无力地瘫跪在地上，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是禁制吗？”沈回拉着他，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阿泽……”鹤召意识模糊，喃喃出声。

        沈回突然就止住了动作，看着鹤召，心里发颤，连手也颤抖起来。直到鹤召快要完全失去理智，他才一遍一遍出口安慰道：“那不是你的错，不怪你。”

        鹤召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沈回抓住他的手，一遍又一遍道：“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要怪便怪那些不明是非的人，醒醒，华，醒醒！”

        沈回见他身边黑气有持续变浓的迹象，看着丧失理智的他，只好一抬手，咬牙对着他的后颈劈了下去。

        鹤召彻底倒下，那聚起的黑气只在刹那间，便如蝼蚁般溃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回叹了口气，却不难掩的尽是悲哀，还有深深的同情。

        对谁呢？

        大概都有吧。

        ———

        西海，是个向来繁华的地方。

        仙女如云，乐舞交织，阁楼画廊，明灯如昼，神仙聚集，谈笑风生，有几分凡尘俗味儿，还透着几分烟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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