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魅修篇（二）

看样子在找什么。

        找那只小麒麟吗？

        那只小麒麟叫阿修？

        天帝不是叫释修吗，那这取名阿修……

        释修的目光忽然向他们射过来，微微一笑，抬步前进。

        四人一惊，连忙往旁闪退一步：他看得见他们？

        答案当然是不。

        天帝陛下只是踱步到树坛边，负手，抬头向树上望去。

        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树杈上无声无息地卧着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不是那只火红的小麒麟还是谁？

        “阿修下来，你又乱跑。”

        释修向他张开双臂，温声呵斥。

        小麒麟晃了晃脑袋，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到边上，跳下去。

        也就是此时，红光闪过，本来还是兽形的麒麟立马变作了一个模样十岁的小少年，钻他怀里。

        少年肌肤胜雪，一头长长又柔顺的红发还在泛着光泽。

        他穿着个松垮垮的睡袍，头发也没束，有些凌乱，一看就知是草草跑出来的，此时一入温暖的怀抱，就十分委屈地哭起来。

        释修又是替他抹眼泪：“怎么了这是？”

        阿修低声啜泣，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他，却只是摇头，咬着唇不说话，将他抱紧了些。

        “莫不是灵妹欺负你了？”

        他还是摇头。

        释月揉他头发：“那到底是怎么了？你要是不说，我可不理你了。”

        边嘴上说着，边恐吓般地将怀里人松开，故作生气。

        哪知道怀里人也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抱紧他的两只手，伸手抹了把眼泪，直接扭头就跑。

        他赤脚走在冰凉的鹅卵石小道，释修无奈，一闪身，已经阻断了他的逃跑路线，那小个子又一头扎了他个满怀。

        “阿修，怎么了阿修？”

        堂堂天帝面露无奈，将怀里人拢紧。

        阿修小少年本来止住眼泪又哗哗地流了出来，还流得更凶了，肩膀一起一伏，抽泣道：

        “她说，她说我留在这里，就是，是祸害……呜呜……我会害了你们……”

        天帝：“哪个说的？朕这就去治他！”

        “灵姐姐……”

        “她？”释修一顿，沉思，“你会不会听错了？”

        “他没有听错。”

        一道女声在二人身后响起，脆如黄莺，却又沉稳端庄。

        释修转身，只见她作礼：“见过陛下。”

        释修摆摆手，笑：“又没人，多这些虚礼作甚。”

        “陛下……皇兄，这次不是我欺负他污蔑他。”

        “其实从你把他带到天界的第一天应该就知道了，”灵芷直直与他对视，“他根本不是寻常麒麟，而是被种了魔心的麒麟。”

        释修笑容一僵，道：“是，我知道。”

        灵芷没想到他谎都不撒一个承认地这么快，顿时气急败坏起来：“那你知不知道留下他是个多大的祸害？”

        “魔心是魔界驯服灵兽的一种狠恶方式，因此，被种下魔心后的灵兽一旦长成，便是入魔，不论种类皆成凶兽。”

        灵芷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小阿修：“它们修为不仅会大增，还会直接丧失理智嗜杀成性，任魔族人差遣，你把他就在天界，不就是个祸害么！”

        阿修被吓得一哆嗦，眼泪都不敢流，一下止在了眼眶，只是下意识地钻到释修身后，不敢看灵芷。

        释修被一通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道：“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如果我没发现，皇兄还要一直瞒着我直到大错酿成吗？”灵芷气极，“你以为他后心背上那枚魔心印我不认识？”

        释修默。

        “陛下，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的一切都可能是魔界的阴谋？”

        灵芷咬重“陛下”二字，音落后就走过来来揪阿修：“总之，他不能待在这，从哪来回哪去。”

        阿修更害怕地抓住释修的袖子，躲开灵芷，跑在他身后，咬着唇瓣，可怜巴巴。

        释修沉默，开口问她：“这事还有谁知道？”

        灵芷抱手哼声：“我还没跟别人说，除了你我他，没有第三个。”

        释修笑，灵芷又哼了一声：“别多想，我这是为了你的名声而已，至于他，自生自灭去。”

        释修摸了摸阿修的头，思忖许久，才道：“放在宫内的确不安全……”

        灵芷：总算想通了。

        阿修还是咬唇流泪。

        “所以放我殿内安全些。”

        “嗯……嗯？”灵芷不敢置信：“皇兄？”

        释修只是将小小身形的阿修抱起来，道：“灵妹，阿修都陪了我们这么多年了，你忍心把他送走吗？”

        原来自释修捡到他，已经过去的十年了。

        可也就是，瞒了灵芷众人整整十年。

        若不是昨日灵芷跟他打闹不小心把人撞莲花池里，怕释修生气亲自给他备水沐浴，还真发现不了那枚印记。

        她当时脸沉得几乎能掉下冰渣，一发不可收拾就揪着阿修一通数落，还扬言要把他示众诛死，免得祸害天界。

        阿修怎么不怕，穿着睡袍就跑了出去，兜兜转转又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在树下待了许久又怕被人发现，只好变作人形上了树，这么睡了一晚，直到现在释修找到他。

        灵芷听这话哪里肯依：“我不管，总之它不能继续留在天界，你身边也不行！”

        阿修垂下头去，小手慢慢放开释修的衣袍，拔腿就跑。

        “阿修！”释修欲追，却被灵芷一把抓住手臂，也顾不得逾矩了：“皇兄，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灵芷苦口婆心：“你现在或许掌控得了他，那将来呢？等他长大以后呢？你该比我还清楚，魔心这种东西是什么，这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我没说趁现在他还小直接诛了他就不错了，还只是让他自生自灭。”

        魔心驯兽的方法并不常见。其一，术法阴狠，需要祭生灵来实现。对于魔族人来说，这可能不算什么。但最主要，最棘手也就在其二。

        五千年前无间地狱通道大开的背后黑手，实则就是魔皇天尘，他贪婪至狂，欲借助无间地狱恶灵来一统三界。只可惜他低估了那恶灵的势力，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三界陷入生灵涂炭，无光暗日之中。

        神谕降下后，魔皇天尘认罪伏诛。天道降下六十四道天雷，他再不入轮回，从此消散于世间。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早已算到那一日，不甘就此堕落，在伏诛以前将毕生修为与一缕魂魄偷偷藏进了浮生鼎，为的是某一日在三界卷土重来。

        却不料在后来的时光里，魔族为争夺魔皇之位打得一千混乱，而浮生鼎的秘密也随之曝光而出，更是在魔界传出得浮生鼎得三界的流言。

        魔族打破脑袋也去争。

        争了近千年，浮生鼎终于落入其中一人手里，却不料遭到同党暗算，浮生鼎破碎，里头的神力与魂魄散碎，消失天地。有心人拼命寻找，才找得天尘魔心碎片。

        而魔心碎片又被他们淬炼，被做成了一方禁咒，这方禁咒便是这魔心，魔心继承一部分魔皇力量，怎可小觑？

        虽魔心碎成几片无人得知，但阿修身上的魔心，绝对来得不简单，跟魔界怎么脱得了关系？

        释修默了许久，才轻轻拂开她的手：“知道了。”

        说完，转身去追阿修。

        灵芷在原地目送他而去，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她看得出皇兄很喜欢那孩子，但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如愿的。

        就如，她的皇兄从来没有想当过天帝。

        若不是大哥二哥互相暗算，落得两败俱伤，天帝之位又怎么会落到他身上。

        ——场景不再转换，四人对视一眼，抬步跟上了释修——

        宫殿处处都是朱色长廊，绕来绕去有些迷糊。

        阿修没头没脑地跑着，因为他根本不识路，哪怕是在这里待了十年。

        释修找到他的时候，他将身体缩在栏杆的死角下，想把自己当做空气不被人察觉。

        伸出袖子，悄悄地抹眼泪。

        释修也没有直接去抱他哄他，只是站在栏杆边上低头看他，叹口气轻声问他：

        “阿修，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阿修继续抹眼泪：“我长大以后会是坏人……”

        释修：“信了你灵姐姐的话？”

        小阿修不作答，也是默认了。

        “万物本善，善为本性，我不信你会成为万恶之兽。”

        释修没有用“朕”，语气更为温柔：“我的小阿修这么善良，怎么会成为大恶之人呢，对吧？”

        小阿修呆了呆，释修这才到他身前，蹲下身揉他脑袋：“不能信命，知道吗，命在自己手上，要靠自己去改变。”

        半晌，释修苦笑了下：“当然，我是例外。”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成为万人敬仰的天帝，他最曾的愿望不过是逍遥一方，能做一个云游上神，游历凡间三界。

        只可惜，命如此，退不得，只能进。

        小阿修眨眨眼，眼眶红得像只兔子，被释修好不怜惜地擦了擦余下的泪。

        他道：“若你改不了命，我便替你改命，阿修信不信我？”

        阿修足足了好久，突然伸手抱住了天帝：“信……”

        沈回啧啧笑道：“好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三人：“……”

        煞风景，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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