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两个人站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前。

        夏暑站左面，薄冬站右面，互相牵着手，头却各自扭向一边，谁也不看谁。

        米老头在上面讲课，时不时地往他们扫一眼，本以为他们会不安分，没想到这两人比他想象中还要规矩，站那儿好一会儿了，连牵手的姿势都没变过。

        早知道就直接用这招了，省得费那么多工夫，还把他气得不行。

        夏暑哪里敢动，手臂肌肉紧绷着，从来没有哪次上课这么清醒过。他倒想站着睡着，等下课再醒，可手这么被薄冬紧紧牵着，不仅不困，甚至精神抖擞。

        今天的天气有点热，没牵一会儿，手心就开始冒汗了。

        夏暑轻轻地挪了挪，想着把手掌抽出来一点，只牵手指，谁知他刚一动，对方的手便很快追上来，牵得比先前还要紧。

        一看就是故意的。

        夏暑斜着眼一睨，飞过去一记眼刀，不料薄冬根本没扭头看他，眼睛直视着前方，一副随便你怎么瞪的样子。

        于是，夏暑也开始用力，两人不露声色地暗自较量。你握得紧，我握得更紧，就这么紧紧地牵在一起。

        偶尔会有后排的男生回头偷看，要么被夏暑狠狠一瞪，要么被薄冬冷冷一瞥，然后麻溜地转过头去。

        这是薄冬第一次和男生牵手，原以为夏暑的手会硬一点，毕竟经常打球锻炼，手掌和指节难免会起茧子，牵了才发现，夏暑的手挺软的。

        他能感觉到对方在紧张，因为才牵了一会儿，夏暑的手便开始冒汗。温度从掌心传递过来，他一点儿都觉得不热，反而感觉刚刚好。

        薄冬用余光去看身边的男生，只见他脸颊泛着微红，目光落在别处。被发现有人在看他，侧过头来，露出一脸嗔怒的表情。

        像一只尾巴炸毛的松鼠。

        别说，还怪可爱的。

        可等他一开口，薄冬这想法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夏暑：“看你爹干嘛？”

        下了课，米老头把他们叫到班主任办公室。

        从各班门口经过时，走廊内外的人都不由地多看几眼，毕竟这俩可是写检讨书贴通告栏的大人物，都念高三了还这么跳，也就只有他俩了。

        其他班的好哥们儿看见夏暑，看热闹似的说：“咋了夏哥？又犯事了？要不要兄弟捞你一把？”

        夏暑给了他一个眼神自行体会：“去。”

        办公室里。

        米老头让他们站在办公桌前，自己接热水泡了杯清热消火的菊花茶。他坐在办公椅上，打量了眼二人，硬招使完了准备使一下软招。

        他先看着夏暑，开口便是：“夏暑啊，你知道还有多少天高考吗？”

        夏暑回答得很干脆：“不知道。”

        米老头用手指比了个数字：“就只剩下小半年了。”

        夏暑撇了撇嘴：“还有这么久。”

        米老头被他这几个字噎住，也不生气，继续语重心长地说：“不久了。一天24小时，6个月180天，一共4320小时。你想想，一个小时过得多快，你在课堂上睡一觉，几个小时就没了，多睡几觉，一天就没了，一个人有多少个一天？”

        “时间就像流水，是不会倒流的。你们现在还年轻，对时间没什么概念。等你们毕业了，回过头一看，就会发现时间过得非常快，你想要抓住已经来不及了。”

        米老头见他不语，接着说：“你们不是蠢孩子，也不是傻孩子，有精力又有时间，为什么不用心好好学习呢？夏暑你说是不是？”

        “啊？”夏暑正在打瞌睡，听他点到自己的名字，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完了吗？说完我就回教室睡觉了。”

        敢情这是根本没听。

        米老头恨不得拿书敲醒他，想了想，摆摆手：“走走走，回教室去。”

        眼不见心不烦。

        见薄冬跟在夏暑后面走，米老头连忙喊住，冲他招手：“薄冬，你等等，我还有话跟你说。”

        于是夏暑先走了，薄冬留下来。

        薄冬问：“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态度没夏暑那么嚣张，让米老头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下。

        米老头顿时放柔了语气，话跟刚才一样，半点儿不少：“薄冬啊，我知道你是高二才转学过来的，换了环境一时半会儿可能不适应。但是啊，你看，这都过去大半学期了，你有没有点什么想法？”

        他说着开始举例：“比如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大学之类的，你有什么想去的大学吗？”

        薄冬很坦诚地回答：“没有。”

        “现在没有，那是因为你没有目标。没关系，你可以先提升学习，等以后慢慢考虑。上回你妈妈找我问过情况……”

        说到这里，米老头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提，停顿了一下，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和夏暑的学习底子都不差，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初中的成绩在班上甚至算得上名列前茅，怎么上了高中就不好好学了呢？”

        薄冬不说话。

        米老头又说：“我知道，你们这个年龄是那什么青春期。我在你们这个时候也很叛逆，越让做什么越不爱做，听不进话，什么事都喜欢对着干。”

        见薄冬不作回应，他没再继续往下说：“老师也不逼你，你好好想想吧，以后少去招惹夏暑，听到了吗？”

        薄冬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谢谢老师。”

        每次都是这样，看起来回答得很认真，只有经常听的人知道，这话里全是敷衍。

        米老头也朝他摆摆手：“行了，你也回教室吧。”

        等他们走后，喝了口茶，放了下杯子长长叹了口气。

        同办公室的一个男老师望过来：“怎么了老米？那两个兔崽子又惹你生气了？”

        “谁说不是，天天闹事，吵得脑仁儿疼。两个都是厚脸皮，每天上课就四个字，鸡飞狗跳。今天我让他俩牵着手站一节课，总算没那么闹腾了。薄冬是因为家庭情况复杂，多少受点影响，夏暑家里挺好的吧，你看看他那副样子。”

        米老头说着按了按眉心：“伤脑筋。”

        男老师边改题边说：“照我看啊，你还是把他们的座位换远一点，离得越近事儿越多。”

        “等这次月考结束，我就给他们换。这不，之前不想让他们影响太多同学，我才干脆给他们换成前后排。”米老头又叹了口气：“没想到……还是我低估了他们。”

        这时，另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说：“我倒是觉得，米老师你不如安排他们当同桌。”

        “同桌？”米老头听了直摇头：“让他们当同桌，那教室不得炸翻天，不行，不行。”

        “没试过怎么知道。”那个女老师微微一笑：“米老师你有没有听过四个字，以毒攻毒，他们俩坐在一起，刚好可以互相克一克。”

        以毒攻毒……这话听着有点意思。

        米老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行，我到时候考虑一下。”

        对话到此结束，而话题中心的两个主人公却对此毫不知情。

        从办公室离开后，夏暑去了趟卫生间，洗完手出来，刚走到楼梯口，忽然冒出来两个长相乖巧的女生拦在他面前。

        他没见过，也不认识，一站住脚就听见对方喊他。

        “夏学长。”

        原来是低年级的学妹。

        夏暑问：“有事吗？”

        两个女生微带羞怯，互相推着对方，长头发的女生站到前面，小声地说：“夏学长，我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可以啊。”夏暑爽快地答应：“带手机了吗？”

        女生摇摇头：“没、没有，不过带了纸和笔。”

        说着，翻出粉色小本本和卡通装饰的圆珠笔。

        夏暑接到手里，在上面写下名字和账号，然后递给她看：“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女生高兴地说：“谢谢夏学长！”

        夏暑‘嗯’了声：“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还有……”女生看了眼身边的同伴，另一个女生连忙拿出一束系着蝴蝶结的棒棒糖，笑着问：“夏学长，你喜欢什么口味呀？”

        “给我？”

        “嗯！”

        “随便挑？”

        “嗯！”

        夏暑看了看，挑了一支粉色包装的棒棒糖：“就这个吧，白桃味的。”

        女生莫名有些激动，眼睛亮亮的，又说了一句：“谢谢夏学长。”

        “你们送我糖，应该是我说谢谢，你们叫什么名字？下回请你们吃冰淇淋。”

        她们连忙摇头：“不用了，夏学长再见！”

        说完一溜烟跑了。

        夏暑把这理解为小女生害羞，没有多想，拿着棒棒糖高高兴兴回了教室。

        一直跑到下一层楼，她们才停下来，看着小本本上的笔迹，拿出手机，把名字拍下来发到群里。

        【图片。】

        【我们要到夏学长的联系方式了。】

        【薄学长没给。】

        【不过，他们的口味一样，都选了白桃味！】

        【果然是绝配！】

        夏暑并不知道那两个女生是在磕他和薄冬的cp，回到教室，高调地拿着棒棒糖走了一圈，走回自己座位。

        快到上课时间了，老师还没来教室，秦悠扬回过头来看他。

        夏暑：“什么事？”

        秦悠扬：“米老头找你去没什么事吧？”

        夏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那些话，翻来覆去跟念经一样。”

        秦悠扬说了句‘没事就好’，注意到他手里的棒棒糖：“你不是不喜欢吃糖吗，什么时候买的？”

        “当然不是我买的。”夏暑知道薄冬在看他，剥了糖纸，有意无意说：“两个小学妹送的，羡慕吧。”

        说完，送进嘴里：“真甜。”

        他吃着糖瞥了眼薄冬，却见他不知道从哪里也拿出一支和他口味一样的棒棒糖，学着他的样子剥了糖纸吃。

        “是挺甜的。”

        夏暑忍不住去问：“你哪儿来的？”

        “小学妹送的。”见他脸色顿变，薄冬嘴角噙着笑，故意逗他：“我这儿还有一支，你要吗？”

        “谁稀罕你的。”夏暑扭头：“我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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