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番外谢玄打工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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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往往出人意料。
冯老板做梦也没想到,被谢家人这么一闹,竟会反倒因祸得福。
他那原本老破小,只做熟人生意的冯记汤饼店竟在一夜之间名贯京城,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蜂拥而来,食客从此络绎不绝,生意好到再请二十个帮工都不够。
但是尽管如此,这二十个帮工的名额里也不会再有谢玄和谢道韫的一席之地。因为如果他们真的按原定计划去冯记打工,他们大概率会被当成动物园的猴子,或者是青楼的头牌,每天被那些为好奇心驱使而来的食客上下左右看个不停。
并且他们还会因为谢家的光环被冯老板特别照顾,奉为上宾。如此无疑背离了谢安大费周折,整这一出的初心。
所以,不甘示弱的谢玄坚定的选择背起行囊,和他的姐姐一起,离开金陵——这座对他们而言巨大的庇护所。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看看,褪去所有的光环和加持,自己亲眼去看看世界的真相。
他们的目的地是贵城,一个偏僻的边境小城,偏僻到再往前走几步就要到前秦的地盘了。
和繁华而又精致的金陵城不同,这里是一个贫穷而又未开化的地方,同时也是谢家的影响力和人脉尚未触及的地方。
这里充满了未知和危险,带着原始而又野性的气息,对于谢玄和谢道韫这样的贵族子弟而言,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其实一开始谢玄决定要去贵城,阮夫人是坚决反对的,坚决到竟找来锁匠做了十来把大锁,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所有出入口全部锁死。不仅困住谢玄,也困住了谢安,以及谢宅上上下下所有“无辜”的男女老少。
阮夫人还软硬兼施,故意当着谢安的面拍给了谢玄一大笔钱,企图从根本解决问题,同时也用这笔钱好好打一打谢安——这个故意刁难她儿子、女儿,让她们一家上下鸡犬不宁的始作俑者的脸。
然而,此刻的谢玄,他心里想要的已不单单只是一只漂亮风筝那么简单了。他想要弄清谢安口中的“来之不易”真正的意思,他想去体验不曾体验过的人生,那是用再多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于是,他毅然决然的拒绝了母亲的馈赠。
阮夫人的怀柔策略彻底失效,她无助的大哭起来。
在她眼里,谢玄、谢道韫都是她十月怀胎,拼了老命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就像生生从她身上割下来的肉。他们现在还这么年幼,还都是孩子,从未见过人心险恶,世事艰难。失去家庭的庇护,他们哪里会有能力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安石!”
阮夫人凄厉的惨叫一声,竟给谢安跪下了。她扯着谢安的衣角声泪俱下:
“安石,别让玄儿离开我!还有道韫,她可是女孩啊,她是大家闺秀,该待在闺阁,学习琴棋书画。我就这么一对儿女,外面风浪那么大,他们承受不住的!安石,算我求求卿了!”
谢安耳根子向来很软,看到阮夫人如此,自然动容。只见他俯身轻轻扶起阮夫人,转而靠近她耳边轻快的说了些什么。
随后,只见悲伤的乌云渐渐从阮夫人含泪的瞳眸中散去。沉默片刻,阮夫人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对厅旁侍者挥了挥衣袖,侍者即命人将大门上的好几道大锁打开了。
谢玄和谢道韫不无讶异的望了望阮夫人,迷惑于这突如其来,180度的态度转变。
“去吧。”
阮夫人执起衣袖揩了眼泪,道:“不过只许去一个月,多一天都不行!”
谢玄转而又望向谢安,谢安只是拍了拍谢玄,无言,沉默中却似有万语千言。他转而看向谢道韫,道:“不是所有闺阁小姐都有这样的机会,”谢安说着,抬头环视那围绕着他们的,高低错落,层层叠叠的屋宅,道:“她们很多人,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屋檐下了。”
彼时的谢道韫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并不十分明白谢安这话的意思。但她仍然可以感觉到谢安语气中透着的无奈和悲凉。
“叔父……”
谢道韫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回应谢安是好。
几人陷入各自的沉吟,不知时光流逝了多久,直到稍显尖锐的马嘶声自门口传来,打破了这宁静。是送他们去贵城的马车到了。
谢玄、谢道韫背起行装、辞别家人,匆匆踏上了这趟前往未知的旅途。这是他们姐弟俩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亲人,离开家,离开这个他们生活了十多年的、闭着眼都能走一遍的金陵城。
奔腾的马车载着二人,那个陌生的小城向他们无限逼近。
他们不知道到达那里之后一切该怎么开始,比如该怎么找一间住处,该怎么应对他们从来没沾手过的柴米油盐,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找一份工来打。
但是未知带来的兴奋暂时盖过了不安。
在仿佛无穷尽的颠簸中,姐弟二人依偎在一起,在亢奋和疲倦不安中昏睡了过去。
待再次醒来,外面天刚破晓,一束亮黄的微光抹在东方的天际。马蹄声渐缓,马车外的不远处隐约有人声嘈杂。
这时,马车前面的车帘被掀开,车夫探了半个脑袋进来,道:“小姐、少爷,贵城到了。”
旅途劳顿。
此时,谢玄和谢道韫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按照往常在家的时候,这个点正是他们起床洗漱,准备做早课的时间。家里的贴身仆人会帮他们拿来熏过香的,折叠整齐的干净衣服,帮他们穿戴、梳洗。早餐自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品种丰富,热气腾腾,放在精致的餐具中等待他们享用。用完早餐,他们便去书房听先生讲课,读书、练字,晴朗的天气会出去练剑、骑马。
但现在,他们眼前什么都没有。没有干净衣服也没有美味的早餐,更没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劳任怨,任他们使唤的男仆、女仆。一切都得他们亲历亲为。
“姐姐,下车吧。我们去买点吃的!”
谢玄掂了掂衣袋里还算充足的银钱,兴奋的拉着谢道韫下了车。
二人马车停靠的地方正是贵城的城门外,这个时候,正是早集时间,赶集的小贩们正挑着、扛着、推着五花八门的货不紧不慢的排着队往城里走。谢玄和谢道韫背起行囊,不声不响的混进了小贩排起的长龙里。
幸好在临行前,谢安让二人脱了绫罗绸缎,换上了家里仆人的粗布衣服,这才让此时的二人看上去没那么扎眼。
队伍缓慢而有序的向前行进,像一条疲倦缓行的长蛇。
这时候,走在谢玄前面的人忽然一顿,停了下来,谢玄没来得及煞住脚,撞上了那人的后背。然而那人也没叫疼,或者表示任何不满。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前面那让他突然停下的事情所吸引了。
只见他踮起脚尖,努力伸长脖子,脸上带着好奇的微笑,看着前面不远处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带着灰帽子的男人,正使劲踢踹着什么。
“谁快来管管呀!打人啦打人啦!”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比起求救更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嚷嚷声。
谢玄也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于是忙拉起谢道韫冲向人群聚集处。
像剥洋葱一样拨开层层人群,谢玄看到那个浑身鼠灰的男人正在踢的是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看上去没比谢玄大多少。只见他紧咬着牙关,死死护住怀里的一个红色包裹,仿佛就算自己被踢死,怀里的东西也不能有半点闪失。他的神情显得那么坚毅而冷峻,即使被踢到满脸是血,也不曾发出半声叫唤或求饶。
围着看热闹的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饶有兴趣的微笑,仿佛此时此刻发生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正在被殴打,而是正在上演一场助兴的节目。
谢玄看着这些人,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深深的厌恶。这股厌恶很快又变成了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激愤。
“他为什么不反抗呢?!”
谢玄在心中怒吼。
见谢玄攥紧拳头,一副要去为挨打的少年打抱不平的样子,谢道韫忙拉住谢玄小声道:“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是别趟这浑水为妙。”
谢玄急切道:“可是再没人管他,他就要被打死了!姐姐难道想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吗?姐姐平日里不总教我说生命宝贵吗?现在一条生命就要消失了,姐姐难道只看得到书本上的生命,看不到眼前活生生的生命吗?!”
谢道韫闻言一时语塞,谢玄抓住时机甩开谢道韫的手,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一脚踹翻了那个打人的灰衣男子,将蜷缩在地上的少年扶了起来。
男子被踹急了眼,哇哇从地上爬起来就向谢玄疯扑过去。谢玄平日里一身功夫也不白练,只见他身形轻快一闪,那男子直扑了个空,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男子气急败坏,重新站起来之后干脆放弃武力,改为破口大骂:“小狗娘养的!卿是哪家的崽子?难道不知道老子是谁吗?!”
谢玄轻蔑的上下打量他一通,并不打算和他多话。只问那少年:“怎么样?能走吗?”
少年用衣袖擦了嘴角的血迹,点了点头。
男子见谢玄竟不理他,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只见他一挥手,周围好几个小贩模样的人忽然放下扁担,目露凶光,将谢玄几人团团围住。
“连老子都不认识,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学人多管闲事,也不先掂掂自己的斤两,找死!给我打!”
谢玄功夫再好,可毕竟还是个孩子,何况双拳难敌四手。谢道韫见情况紧急,刚准备上前阻止,谁想这时,只听“砰嗵”一声,黄沙地上随之扬起一片灰尘。
在众人的注视下,刚被谢玄扶起来的少年又重重跪倒在地,就跪在那个刚才痛打他的男子面前,他的眼神是如此那般的凌厉、倔强不屈,可他的上半身却慢慢弯折,慢慢弯折,直到脸和大地完全紧贴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请九哥……我错了,放过我们吧。”
灰衣男人见状,那张因羞愤而扭曲的脸顿时舒展开来,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小子,知道给爷爷下跪,还算识相啊。”
男子说着,一脚踩在少年头上。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仿佛他踩在脚下的不是人头,而是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瞧卿这副拜祖宗似的奴才样儿,”男人一把揪起少年的头发凑近了看着他,满脸戏谑:“来,学两声狗叫来给爷爷我听听。”
“混账东西!休得欺人太甚!”
谢玄气得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和那男子打个你死我活,奈何那少年一手悄悄拉住谢玄的衣脚,向后扯了扯。
“汪……汪……”
在男子得意的嬉笑声和谢玄的怒目下,少年张嘴叫着,活像只病狗。
“卿怎么这么没骨气?!活该受人欺负!”谢玄气得直跺脚。
少年的眼眸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变得空洞,依旧在机械的叫着。
男子转而拍了拍少年的脸,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卿是我的狗了。我吴老九呢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不是?既然卿这么识时务,放过卿自是可以。只不过,”
男子说着眼睛一瞪,指向谢玄:
“他不行!!他方才踹我,今日我不剁了他的脚,以后叫我怎么有脸在贵城混?!”说到这,男子忽然大呼一声:“今日谁能把这狗娘养的脚给我剁下来,赏金一百!”
那个自称吴老九的男人话音刚落,原本只是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像煮开的开水一样沸腾起来。此时此刻,猪都知道三十六策走为上策,但是被人群团团围住的谢玄想要脱身又谈何容易?
正当绝望之际,不知哪里突兀的响起了几声哨声,像是哨声,又好像不是。谢玄来不及细辨,因为他此时已被谢道韫像拎小鸡一样拖着往前跑了,那少年也被谢道韫拖着,谢道韫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拉着他们二人横冲直撞,狼奔豕突,像头发了疯的野牛,真让谢玄大开眼界。
若非亲眼所见,谢玄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姐姐,这个平日里仪态万方的大家闺秀竟也有如此原始野性的一面。不知是不是惮于谢道韫的气势,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竟发生了骚动,人群中有几个人忽然扑跌在地,正好为他们在前方开出了一个不大不小,可供通行的缺口。
对赏金如饥似渴的人们一边大骂那些跌倒的人是废物,一边举着各自的家伙事洪水般向他们涌去。
好在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几人连跑带跳的冲进马车。车夫一鞭子下去,马便朝着方才人群的方向狂奔,马蹄所到之处,乌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褪去,守城门的官兵也被冲撞得人仰马翻,叫骂不迭。
马车一路飞驰,跑了不知多远才停下。谢玄伸头出去看,此时,周围的景色已变得十分陌生。虽然时值暖春,可这里的风却格外的寒冷。
这里看着像一片荒地,四周围零星散落着几座屋舍,屋顶都是茅草做的,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这其中只有一间二层的小屋看着还有些像样,屋前挂着一个破木牌,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竟是一间酒肆。
谢玄又伸头向后看,后面已没有半点“追兵”的影子。谢玄这才将头缩回马车,长吁了一口气。这会,他才有机会细细打量此时正坐在他斜对面的少年。
“卿方才为何要向他下跪?!卿太没骨气了!”
谢玄想起刚才的事,一口气还是哽着,死活咽不下去。
“卿知道他为什么敢欺负卿吗?就因为卿是个不折不扣的软蛋!”谢玄毫不客气的说。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羞愤都化作羞辱,加倍返还给这个让他为之羞愤的少年。
“好了玄儿,卿少说两句。”谢道韫见少年低头沉默,感觉他好像是有什么苦衷。
“我叫张韫,他叫张玄”谢道韫嘴里胡诌着刚刚编出来的假名,眼神却甚是友好的看着少年:“卿叫什么名?”
少年抬起头看看谢道韫,坚毅而倔强的眼神中也同时藏着青涩和沧桑。
“我叫孟知周。他们都叫我小周。”
“知周?真是个好名字呀!《易》云:知周万物,道济天下!”
少年听见谢道韫的夸奖,有些羞涩的眨巴眨巴眼睛,又低下头去。
“这名字是谁给卿取的?是爹爹还是娘亲?”谢道韫好奇心一起来,就开始了她的“盘问”。
“是……是我自己……”
“自己?!”
谢道韫和谢玄同声惊呼。
“可名不该是父母取吗?自己也能给自己取名?”谢道韫道。
“我不知道我娘亲是谁……我爹没读过书,平时都叫我豆芽子。我生下来就没名……就自己取了一个……”
谢道韫和谢玄听完,一同陷入了沉默。
半晌,谢玄问道:“方才那男子是什么人?为什么打卿?”
“他……”孟知周说着,仿佛心有余悸似的咽了口唾沫:“他是我们这的恶霸,叫吴九,人人都叫他吴老九或者九哥。方才……是因为我走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他那么毒打卿就因为卿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谢道韫满脸惊愕,实在无法想象这世上竟会有人如此蛮不讲理之人,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对另一个人大打出手。
少年不咸不淡的笑笑:“这是常有的事,挨顿打算是走运的。上次他去茶铺喝茶,那茶铺伙计上的茶太烫,烫着了他,他就支了一口大锅把伙计放进去煮,把那伙计活活煮熟了。”
“混账!岂有此理!”谢玄一拍坐下的木板:“贵城难道就没有官府,没有王法吗?卿等为什么不报官?!”
孟知周轻蔑而绝望的笑道:“官府倒是有,只不过县衙的吴大人是他亲叔叔……卿等方才为我得罪他,实在是不值得……我劝卿等还是尽早离开贵城,去别处游历吧,他迟早会回来报复的。”
“哼,我不走!”谢玄忿然不以为意:“我怕他不成?他敢动我半根毫毛,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谢道韫忙用胳膊肘轻轻顶了谢玄一下,小声道:“慎言!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卿还当这里是金陵不成?”
谢玄撇了撇嘴,经谢道韫这么一说,心里的底气好像顿时也少了七八分。
孟知周自然也不傻,闻言,他不禁默默抬头环视这辆咋看起来甚为朴素,但细看之下就知用料不菲的马车,再看看谢道韫、谢玄的言谈举止,还有那细皮嫩肉,一看就知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心中已然明白他们的出身不一般。像他们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理解他的艰难与无奈呢?再和他们多纠缠,恐怕最后倒霉的只是自己。得赶紧脱身为好。
孟知周于是向二人拱了拱手:“多谢二位方才出手相救……”
谁知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感觉胸口一通,喉头一痒,竟咳出一口血来,那口血不偏不倚,正喷在谢玄的衣服上。孟知周刚想说抱歉,结果两眼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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