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鸿门之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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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既至,百官拜于道侧。温大陈兵卫,延见朝士,有位望者皆战慑失色,坦之流汗沾衣,倒执手版。安从容就席,坐定,谓温曰:“安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邪!”温笑曰:“正自不能不尔。”
——《资治通鉴·晋纪二十五》
新亭位于建康西南,密迩长江。
亭周多山,山势回环险峻,极易伏兵,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若想攻破台城拿下建康,必要先经新亭。桓温率大军屯驻新亭等同于向朝廷宣战,而褚蒜子派谢安和王坦之这两个直接参与改诏,阻碍了桓温篡位大计的顾命大臣前去迎接,就等同于向桓温举起了半面白旗。
宁康元年,二月辛巳日这天,天气一改之前的寒冷,和煦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轻飘飘,啥都不想干,就想伸个懒腰。
可也正是在这慵懒的空气中,足以决定东晋国运的两股势力即将展开一场极度激烈的角力,
历史的洪流在此短暂的交汇、碰撞、化形成未来的开端,镌刻出一道万古不灭的印记。
谢安和王坦之乘坐的马车一路飞驰,透过飘飞的车帘远远望去,新亭已近在咫尺。
今日的新亭前、仪仗浩大、军乐齐鸣、百官侧列。今日的新亭已绝非仅仅一座亭子那么简单,这里俨然成了第二座台城,第二个太极宝殿。
王坦之草草的伸头耽了一眼前方,吓得赶紧缩回脑袋:
“这…这阵仗……堪比朝会了!僭……僭越,僭越……至极!”
王坦之嘴唇发抖,一边小声嘀咕,一边用手帕不停的擦汗。
“停……停车!”
眼见着亭中桓温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王坦之终于忍不住大喊。
马车一个急刹,稳稳停住。别说是王坦之,便是连驱车的车夫,此时都已面无人色。
看着坐在对面,若无其事、闭目养神的谢安,王坦之仿佛正看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他推了推谢安的胳膊:
“大人,谢大人!醒醒醒醒!到,到了!到了!”
谢安缓缓睁开眼,掀开门帘看了一眼外面,旋即理了理朝服:“那下车吧。”
“等等!”
见谢安起身,王坦之一把捉住他胳膊:“大人!”
谢安又坐回去:
“什么事?”
“都这个时候了,谢大人也……也该说了吧!”
“说什么?”
“昨日在大人家,大人说今日有办法对付桓温。现在桓温就在眼前,大人也该说说究竟是什么办法了吧,这样一会我们也好配合啊!”
“哦,这事啊……”谢安摸了摸额头,一副为难的模样。王坦之见状,道:
“难不成这办法是什么朝廷机密?连我都说不得?”
“这倒不是……”
“哎哟,那就快说啊!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大人还有兴致在这卖关子?!”
谢安沉吟片刻,转而认真的看着王坦之,
“既然如此,让卿心里有个数也好。”
王坦之立刻竖起耳朵,
“其实我这办法嘛…………”
王坦之一双渴望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谢安,
“就是没有办法。”
谢安说完,王坦之彻底愣住了,楞了好一会,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出了问题:
“什……什么?谢大人说…说……没有办……”
谢安一本正经的点头,一点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王坦之半张着嘴,头脑里“嗡嗡嗡”的,好像有几千只蜜蜂在掐架。不一会,他身子一软,整个人跌下了车座,像是具失了支撑的牵线木偶。
不待王坦之缓过劲来,桓温那边派过来迎接他们的人已经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桓温最得力的亲信——郗超。
上次被谢玄软禁的帐还未清算,郗超看谢安的眼神里都渗着毒,只见他一笑,躬身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谢大人、王大人,大司马在此恭候多时了。”
此时,新亭四周,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军卫,臣僚百官拜于道路两旁,绵延数里,好不壮观。这些官员无论品衔高低,无不潜身缩首,诚惶诚恐。再看亭子四面的山上,安静得连一声鸟鸣也无,想必那嶙峋的山石后面也藏满了伏兵,只待桓温一声令下,便可在一瞬之间,将此地变成一座屠宰场。
从马车停驻的地方到新亭不过百十来步路,可对于此时的谢安而言,这百十来步,比他这一辈子走过的所有路加起来都要长。
亭子里,桓温正与王珣、袁宏几人说笑,好像有意要把来到亭前的谢安和王坦之晾在一边。
只见桓温笑着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扔在桌上,
“这是朝廷刚刚派人送来的先帝谥议,大家品一品。”
王珣第一个抢上前拿过竹简,扫了两眼,便面带笑意的朗读:
“谨按谥法:‘一德不懈曰简,道德博闻曰文。’《易》简而天下之理得,观乎人文,化成天下,仪之景行,犹有仿佛。宜尊号曰太宗,谥曰简文。”读罢,抚掌笑道:
“简文……简文帝,高!这谥号取得实在是高啊!大司马,听说这份谥议出自吏部尚书谢安、谢大人之手,可是当真?”
桓温余光瞥过一旁候召的谢安,发出一声冷笑:
“元琳未免少见多怪了吧,这就叫高了?这不过是安石碎金,不值一提。他的本事,比这厉害的可多了去了……”
“哦?”王珣满脸兴致勃勃:“那卑职今日可真得好好见识见识了!”
“大司马,吏部尚书谢大人、侍中王大人到了。”
郗超适时的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桓温闻言转过头来,假装刚刚看到王、谢二人,笑得十分热情:
“哎呀,安石、文度!一路辛苦!来!快赐坐!”
谢安躬身道谢,一边小心应付着桓温,一边状若无意的观察着亭内的情况。
暗暗环视,谢安发现置于桓温周围的几面屏风后有斧影晃动。谢安心里咯噔一下,脖子不由的阵阵发僵。
王坦之这会倒没心思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单单是桓温那张脸,已足以让他汗流如注了。
桓温原本正打量着谢安,这会,目光却不由被王坦之吸引,转而嗤笑,忍不住指着王坦之道:
“文度啊,卿向来不是最讲礼仪,最讲规矩的吗?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几日没入朝,现在这笏板都流行倒着拿了?”
桓温这话霎时引得亭内一片哄笑,王坦之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笏板,果真是拿倒了,一时间手忙脚乱,好不局促,一张脸皮顿时烧得通红。
把王坦之尽情调侃了一通,桓温的眼神不无挑衅的重新落回谢安身上,
“安石,怎么不坐?”
谢安闻言,反向后退了两步:
“下官不敢坐。”
桓温眉头一扬,饶有兴趣:
“我这坐垫上又没针,怎就不敢坐了?”
“只有这坐垫上无针……”谢安欲言又止,
桓温不语,转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谢安顿了顿,又道:“安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大司马何须于壁后置人?”
好一阵骇人的沉默,桓温忽然爆出几声大笑:
“我这也是情非得已,安石莫怪。”
说罢,命人撤下屏风、又斥退了刀斧手。
郗超见状,脸色明显的难看,上前几步道:
“大司马,这……”
桓温立了立掌,转而笑看谢安:
“安石,这回可以坐了吧?”
谢安一揖:“谢大司马。”
待谢安和王坦之相继落座,桓温脸上的笑容渐收。只见他不急不缓的喝了口茶,茶杯放下,面色已然阴得吓人,
“安石,知道我这次入京所为何事吗?”
“……可是为妖贼卢悚作乱宫廷一事?”
桓温冷笑:“外贼作乱事小,内贼捣鬼事大……”
随之,利刃般的眼神自谢安、王坦之的脸上缓缓划过:
“先帝垂危那日,卿等在禁中……该做的事没少做吧?”
说着,自郗超手中拿过司马昱驾崩那夜接到的四封诏命,掷到谢安、王坦之面前:
“这些,想必也是卿等的疑兵之计。卿等为了对付我,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王坦之此时已如一尊石像,僵坐着,魂早就飞了。
谢安也不过强撑着,他知道他不能退,哪怕半步,
“大司马何出此言?”谢安望着桓温,
“我何出此言?哼……卿何不去问问郗中书?”桓温顿了顿:
“我听闻,那日先帝病重,郗中书欲进宫候命,结果却被人拦在兰台,整整软禁了两个多时辰。这两个多时辰里,禁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先帝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没有人知道。卿说,这件事究竟是谁人指使的?究竟是谁,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说到此,桓温扯了扯嘴角:“不,或许,该说是一手遮天更妥当吧?按我大晋律,篡改遗诏,形同谋反,当处凌迟,株连九族。我该没记错吧,安石?”
谢安垂眸,一言不发,他实在不敢再直视桓温的眼睛,他很清楚,桓温若在此时下令“清君侧”,他和王坦之毫无抵抗之力。他们甚至连待宰的羔羊都不如,他们是躺在砧板上,待人料理的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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