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遥拜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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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既诛殷、庾,威势翕赫,侍中谢安见温遥拜。温惊曰:“安石,卿何事乃尔?”安曰:“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后。”
——《资治通鉴·晋纪二十五》
宗室武陵王司马晞、新蔡王司马晃及其亲族因司马昱以帝位相搏,侥幸得免一死,最终只是被桓温奏免为庶人,举族远徙边郡。
可是著作郎殷涓,广州刺史庾蕴、太宰长史庾倩、散骑常侍庾柔等与司马晞有所连染的党羽故旧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这几个人中,最冤枉的,还当属殷浩之子殷涓。
永和十二年,殷浩病死时,桓温曾派人赍书吊念殷浩,可是殷涓得桓温书信后既不前去桓府拜诣,又不回信致谢,桓温因此一直记恨在心。加之殷涓此后又与桓温的宿敌武陵王司马晞长相交游,更加让桓温以为殷涓是有意和他作对。
如今既要诛除异己,桓温自然不会放过殷涓。但是实际上,桓温至今连殷涓的面都没见过一次,甚至不知他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咸安元年十一月丙辰日,殷涓、庾倩、庾柔、曹秀、刘彊、等人皆被夷三族,广州刺史庾蕴被迫饮鸩而死。
这次处决,规模之大,镇骇京师。一次斩杀者近千人,男女老少不一而足。东西市口甚至已容不下这么多囚犯,廷尉只得将囚犯用槛车分批运至城郊刑场行刑。
于时微雨,所有待斩囚犯皆跪于一个临时搭建的刑台上,刑台宽大,仍跪不下那么多人,没处跪的囚犯只能暂时等在台下,待台上人受完刑,尸体被抛下,再跪上去补缺。
等待受刑的囚犯中有不少妇孺,皆是无辜受到牵连的殷、庾族人。刽子手的砍刀一个接一个砍过去,砍至刃口卷曲,斧柄断折,也不过才砍下百十来个脑袋,剩下待砍的还排着长队呢。
陈郡殷氏、颍川庾氏皆是北来的豪族大姓,勤王攘夷,匡扶社稷,门楣光耀,一时无匹。如今一朝败落,天壤云泥之悲自不必说,那些养尊处优的名媛贵妇、公子少爷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族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之中,吓疯的不少,当场气绝的亦不少。
刽子手即便以屠戮为业,杀人如麻,都不免为眼前这番惨象所动。
从晌午直至日暮,刑场上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尚未施刑的囚犯——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童。
彼时残阳似血,刑场上尸积如山,鸦雀哀鸣,人间地狱。
一个刽子手看了看那面无人色的男童,对另一个刽子手道:“这小子吓成这样也够呛,我看不如把他放了,就当给自个儿攒点阴德?”
另一个刽子手不以为然:
“卿忘了?大司马吩咐过,一千零七十三具尸体一具不能少,少一具,拿咱们自个儿的脑袋抵上!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死了不打紧,卿可是上有老下有小,放了这小子,我看不止是卿,连同卿家上下百余口的命全都得交代咯!”
刽子手闻言,骇得浑身一震恶寒,一低头,两口唾沫吐“呸呸”吐在巴掌心里搓了搓:
“小子,对不住,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言尽,刀落,第一千零七十三颗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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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蕴之兄,原徐、兗二州刺史庾希闻此大难,即刻带上儿子庾攸,同弟弟庾邈一并逃往海陵,藏进了陂泽里。
前任青州刺史武沈是庾希的表兄,听闻庾家遭难,暗中以粮饷接济庾希。桓温得知庾希逃脱,辄命手下对其大加搜捕,庾希虽有武沈的帮助,可仍是敌不过桓温布下的天罗地网。
庾希每日胆战心惊、东躲西藏,过街老鼠似的撑了一年,终于还是败露了行踪,桓温手下的官军随即蜂至,皆欲率先捕得庾希抢得头功。
庾希当然知道束手就擒不过徒剩一个“死”字,遂把心一横,与庾邈及武沈之子武遵于海滨聚众,夺了渔人的船,夜入京口城,放出城内囚徒数百人,配以器杖,诈称奉海西公密旨,诛除逆贼桓温。
故尚书令卞壸之子晋陵太守卞耽闻变,一时难辨其真假,见庾希气盛,遂逾京口城,出奔曲阿,暂避其锋锐,城中吏士亦皆散走。
消息传至建康,朝廷震扰,内外戒严,屯备六门。司马昱命平北参军刘奭、高平太守郗逸之、游军督护郭龙等领兵抵御。卞耽又发诸县兵二千人,屯新城以击庾希,庾希战败,闭城自守。
桓温遣东海太守周少孙攻城讨伐,未几城陷,庾希、庾邈及其亲党五人被擒,皆押赴建康街市斩首,武沈之子武遵及其党羽一并伏诛。
庾希既死,其弟庾玉台作为其近亲,亦难逃被族诛的厄运。庾玉台的儿媳妇是桓温三弟桓豁的女儿桓女幼。桓女幼听闻桓温要族灭庾玉台,急得连鞋袜都没穿,就跑去了桓温官署。
官署门口侍卫不认识桓女幼,坚决不肯放她进门,桓女幼的性子也烈得很,厉声呵斥那侍卫:
“卿好大的胆子!我伯父的门胆敢不让我进?!当心我让我伯父杀了卿等全家!”
说罢,推开侍卫,硬闯入内,不顾庭院中砂石嶙峋把光溜溜的脚板扎得皮翻肉露,直奔桓温的书房而去。
桓温于时正与郗超议事,桓女幼不等书房门口守卫通报,径直推门突入房中,一见着桓温的面,便跪地,哭号不止。
桓温见状,惊诧不已,忙问:“女幼?卿……卿这是怎么了?”
“伯父,庾玉台有一只脚板短常人三寸,走路尚且一瘸一拐,要人搀扶,难道还有本事谋反吗?!”
庾玉台名友,小字玉台。辈分上,他是桓女幼丈夫庾宣的父亲,是桓女幼的公父。
桓女幼本该对他极尽尊礼,如今却明目张胆、直呼其姓字,可谓无父无君、悖礼至极。
可是桓温却反倒被桓女幼这悖礼之言逗得哈哈大笑,对郗超道:
“我说是怎么了呢,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看来我这小侄女是真急了。”
说完,俯身欲扶桓女幼,又命人取鞋袜来给她穿。
奈何桓女幼却扔了鞋袜,赖地不起:
“伯父要杀我,我都是个死人了,还穿什么鞋袜?!”
桓温的三弟桓豁有二十个儿子,可是女儿就桓女幼这么一个,宝贝得紧,桓豁和桓温向来都对桓女幼宠爱有加,敢和桓温这么闹的,除了已故的南康长公主司马兴男,放眼整个东晋,恐怕也只剩桓女幼一个了。
桓温这下也没了辙:
“我几时要杀卿了?我是卿的伯父,怎会加害于卿?”
“伯父要夷庾玉台三族,我既嫁给了他儿子,岂能得免?!”
“这还不简单,我特赦卿便是。”
“伯父的意思,是想让我年纪轻轻就做寡妇,守一辈子寡?”
“谁说的?卿可以改嫁啊!天底下好人家那么多,何必苦守着一个庾家?实在不行,伯父也可做主为卿另择良人。”
桓女幼闻言,情绪越发激动,只见她秀拳捶地,两脚乱踢:
“不!我不要改嫁!庾郎是我的意中人,除了他我谁都不嫁!伯父若执意杀他,我断无独活之理!”说罢起身,竟趁着郗超不注意,一把夺过郗超腰间佩剑,欲拔剑自刎。
桓温见状大惊,一个闪身上前一掌劈落了桓女幼手中的长剑,嗔道:“疯丫头!简直胡闹!”
桓女幼怔怔的望着那落地的剑,旋即干脆身子向后一仰,躺在地上嗷嗷的哭。
郗超见桓温神色动摇,压低声音对桓温道:“大司马,庾玉台一门不能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桓温自然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可桓温亦知桓女幼个性刚烈,他只怕对庾玉台一家赶尽杀绝之后,桓女幼也会跟着寻短见。
沉吟良久,桓温对郗超道:“此番大刑,庾氏一族伏诛殆尽,庾友、庾宣皆是庸才,成不了气候,我看,饶他们一命吧。”
“大司马!”
“嘉宾,我这个小侄女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不想她也变成这场斗争的牺牲品,我不能……我不能对不起我三弟啊……”
桓温几乎是有些乞求的看着郗超,
郗超无言,良久,叹息一声:“全凭大司马决断。”
桓温拍拍郗超的肩,转而对桓女幼道:
“快回去和夫君团聚吧,还想在我这地毯上赖多久?”
闻此言,桓女幼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泪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伯父不杀我夫君了?不夷庾玉台三族了?”
桓温偏过头去冷哼一声:“凡夫俗子,由他们苟活吧,量他们也没胆子碍我大事。”
“太…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桓女幼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光着一双脚丫子冲过来环住桓温的脖子又蹦又跳,又哭又笑,
“谢谢伯父!谢谢伯父!伯父真好!伯父真好!”
桓温看着桓女幼,既无奈,又爱怜,转而不禁伸手轻刮她鼻子,
“想我三弟自幼聪慧稳重,怎就偏偏生出卿这么个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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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既诛殷、庾,又平庾希之乱,威势翕赫,入朝述职之日,上至皇帝司马昱,下至满朝文武,无不俯首。时任侍中的谢安亦不免见之遥拜。
桓温见谢安对自己行如此大礼,大为吃惊,问谢安:“安石,卿这是做什么?”
谢安只淡淡道:“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后。”
就为谢安这一句话,桓温耿耿于怀,心里不舒服了很久。
回去之后忍不住对郗超道:“谢安……当真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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