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六伴儿

林茉莉周末回去的时候，果不其然见到了老张头。

        她进门放下东西不多时，屁股还没坐稳，门便被敲开了。她看着这个同样邋遢的老张头，便想，看来真的是物以类聚，什么人找什么人啊，就如自己和赵言平似的，不也是半斤对八两嘛，王八绿豆都是各有各的眼缘啊。

        “茉莉回来了。”老张头还是自来熟的样子，进门就故作亲切的喊着。

        “叔。”林茉莉抱着孩子，客气的疏离。

        “坐吧…莉莉也是刚进门儿…”林妈妈很熟悉的招呼着。

        “我这刚在前面，给你菜园子翻了翻土，你也不早说一声，别人家早就下种子了，我要知道承政没空，我早来给你翻弄翻弄了，这个活儿快的很嘛！”老张头一边秃噜说着话，一边用眼睛溜来溜去地翻看着沙发边儿的大包小包东西，那是林茉莉刚带回来的吃食和药品。

        林茉莉看在眼里，不自觉地眉头微蹙，心里就直接对这个人打了叉号，也不多说别的，只听那二人虚晃客套着。

        “莉莉回来趟不容易，你…你不是有事…有话…快说吧…”林妈妈见女儿不主动，心里不免一番责怪，却不好明说，只得拿眼睛示意老张头儿别说废话，赶紧切入正题。

        “昂…咳…急啥啊，让孩子先歇会儿呗…”老张头儿已经靠着林妈妈，坐在了沙发上。

        林妈妈下意识地往一边儿挪了挪，隔开了些许距离，低头找起了茶杯。

        “咳…莉莉啊，你妈应该也跟你提过了，我呢，打多少年前了，就是一个人过，十几年了，一直跟着儿子，你妈，这不也是孤单着，一个人儿在这，她胆量小，你是没见到啊，有次说是回家见到你爸在窗外看她，吓得她啊，连饭都不敢回家吃了，她是怕你们担心，什么也没告诉你们，哎…人老了，都是为着子女着想的…你们都忙，也都不能陪着她…她心里苦啊…”老张头没完没了的啰嗦着。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了，就是不想给儿女添麻烦…我命苦…如今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林妈妈见他说不到主题上，心里焦急，嘴上跟着附和。

        林茉莉抱着孩子，低眉垂眼地，只不作声。

        “你之前跟我说，让我找个伴儿，我是没想过的，多大年纪了，邻里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让人笑话…可这…你叔，他既然有这个想法…”林妈妈硬着头皮说着。

        “啊，是，我是觉得…是想着和你妈做个老来伴儿，互相有个照应，有个依靠，不用你们天天记挂着，有什么事儿，我就操持了，你哥哥也省心省力不是？”老张头抬眼，不安地看看林茉莉脸色，又觑觑林妈妈的神情。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和你哥哥说过。”林妈妈眼巴巴的瞅着女儿。

        “你找个伴儿，我没意见，先处处看呗，也不着急，你们两个人也得有个适应的过程吧，虽然不领证不牵扯别的，但也得双方子女都同意，是吧。”林茉莉是对着老张头说的。

        “是是是，我明白…明白…这不你妈总觉得先和你通个气，你更贴心嘛，小棉袄小棉袄嘛，你知识多，懂的也比我们多，当然先和你商量商量嘛，我们都多大年纪了，天天看社会节目呢，还用领证啊，不用不用…你放心，你们放心好啦，我都明白的…明白的。”老张头点头捣蒜，拍胸脯保证着。

        “对对对，我说了，做伴儿就是做伴儿，我要是领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以后你们再不管我，我怎么办呢。”林妈妈虽是笑着说的，但林茉莉却听了个明白。

        “你有儿子有女儿，最后不还得是我们伺候你嘛，这个你不用担心，不可能不管你，我没有那种封建思想，这还能跟嫁女儿似的，泼出去的水，就不管了？”林茉莉心里不痛快，不免借机讽刺了两句。

        “你们管我就好，我命苦…”林妈妈装作不懂，讪讪的含泪说道。

        “放心吧，莉莉是有文化的人，讲道理，哪能不管你，还有我呢，我比你小整整三岁呢，我怎么还不能伺候你到老呢，你有福气，摊上个这么明事理的女儿，福气长着呢。”老张头儿的口才不得了啊。

        林茉莉很反感他称呼自己莉莉，这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吗。

        她不禁想起爸爸病重在家那会儿，这个老头儿就很殷勤，故作亲热的称呼自己“莉莉”，难不成…难不成这两人早有勾连？

        等粘嘟嘟的老张头儿一走，屋里仿佛瞬间冰点了。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拒了他。”林妈妈捱不过，先开口了。

        “你犯得着说这话了，我早说过我没意见的，但是这个人，我觉得不靠谱，和我哥哥一样，就是个嘴炮儿，偏说好听的给你，偏你就吃这套。”林茉莉不耐烦道。

        “我还能找哪样的？他好歹比我年轻几岁，又乐意找我这样的病秧子，再说了，他和我们住的近，有什么事，就帮我干了，你哥哥就轻省了，杂七杂八的活儿，起码不用他干了，你也不能总回来，就算回来，就待这么一天半日的，能帮得了我什么呢…当然了，你带着孩子也不容易。”林妈妈的小算盘，打的还很清楚。

        “你这么大年纪了，又不是利索的人，还有一身的毛病，那他图你什么？就图来伺候你？给你儿子干活？你没看他那眼神，贼溜溜的晃悠，不安分的东瞅西看的，怕是连墙缝在哪，他都门清了，说个话也是，眼神闪烁个不停，我觉得这人，不靠谱。”林茉莉剖析给妈妈听，打算劝说她。

        “都是从村里出来的，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哪像你们，哪里都去了，都见识了，他就是觉得从年轻那会儿就认识，都熟悉呗，他打小就是和你爸一起长大的，总有份情谊吧。他要有花心肠，哪能十几年不找伴儿呢。”林妈妈倒是不以为意，反而替老张头开解着。

        “我说什么，你都是听不进去的，反正我是提醒你了，你慢慢看吧，你早点告诉我哥哥吧。”林茉莉见此，觉得自己说了也是废话的。

        “我什么也不懂，不得找你们拿主意，我怎么会不听你的，瞧你说的什么话。”林妈妈诨笑着。

        “你什么时候听我的了，你要是真听我的，早跟我走了，你满心里就是想和你儿子在一起，什么都瞒着我，有事了就想着让我出力了，好处就想着让你儿子全占了，我的打算都是白搭。”林茉莉又是说回到了老话儿。

        “我也是为你好啊，我跟着你走了，你婆婆他们能乐意嘛，毕竟不是我们的房子，你哥哥说的对，我不能去给你造成负担，再说了，我这还有个家，还有林子要伺候吃喝的，我也想跟你走了算了，可哪行啊。”林妈妈悲苦的说着。

        “好了好了，我们不用说这个了，说了多少次了，也没用。你跟着我养老，又不花她儿子的钱，咱们自己有养老钱，我婆婆哪能出来什么？林子有爸爸，又不是孤儿，马上就出去上学了，你真去我们那了，我能不管他？”林茉莉又是带了些许怒气，这么久了，这个话题都是这样轮番循环的扯着。

        “你哥哥说了，不让我给你添麻烦，你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林妈妈听见女儿说养老钱的字眼儿，就不自然，总会立马垂下眼皮，顾左右而言他。

        “我说了无数次了，你看好你自己的钱，先把你自己过舒服了，该吃吃，该喝喝，有病快去医院，你为你儿子想，他可不是，你现在就只顾好你自己就好了，等你闭上眼了，都是他的。”林茉莉总是反复叮嘱。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看着妈妈应付自己的态度，林茉莉又觉得自己是说多了，管多了，操心多了。

        她本想把自己的看法向哥哥说一下，可转念一想，自己真是又糊涂了，哥哥怎么会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呢，他天天在镇上转悠，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是他能不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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