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散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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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太过直接,瑾言手中的茶盖差点翻落在桌上。
这么直白地问一个掮客,这叫人家怎么回答?难不成要说,我手里握着一本私帐,官员污点全都记录在册?
“手里握着刀子,人家自然害怕。”某先生尖着嘴吹了吹茶叶,笑得谦和温驯,似乎还怕自己说得不够直白,又补充了一句,“我一介白衣,跟手握权柄的人交际,总要提防着留些东西在手上。”
瑾言:“……”
论直接,你俩可真是卧龙凤雏,不相上下。
“这么说,要是朕把先生抓了,上面的官员岂不都会很感激?”萧元慎半开玩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有这种想法的,陛下也不是第一个,不过他们后来也都只能坐在这里跟在下喝茶了。”
某先生端坐着,眯眯眼一团和气,看着十分松弛,“在下是个生意人,生意人都很实在,只想着大家一起赚钱,不关心其他。”
萧元慎看向瑾言,讶异道:“他一向这样厚脸皮么?”
瑾言:“……他却是从没做过一桩亏本买卖。”
某先生放下茶盏,不疾不徐道:“若是小民猜的不错,陛下今日来,想必也是来跟小民做生意的。您想借我手里的这点舆论势头,让朝臣们上书推自己亲政是如此?”
某仲文开门见山,萧元慎也喜欢这样的坦率:“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陛下过誉了。其实小民这推波助澜的生意,讲究的是一个时机,终究只是锦上添花。其实朝中愿意支持您亲政的人应该有很多,有人会为了圣人大义,有人会为了搏一个出头的机会,可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出现呢?因为还不到时机。”
说到此处,某先生不怕死地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何况,我又只是一个散淡闲人,您赢了,我捞不着好处,您输了,我可能跟着遭殃。这笔买卖不划算呀!”
一番话,听得瑾言替他捏一把汗。他在这帝京再怎么有势力终究只是一个商人,怎么敢这样以下犯上,半点也没把皇帝放在眼里,简直是嫌后颈皮痒痒,急着被砍头。
“先生倒是坦率。”萧元慎倒是好涵养,也没有恼怒,嘻嘻一笑,“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
“时机需要陛下自己创造。如今西南不宁,太后既然主张主和,您便要主战,荡平叛乱,拱卫西南,以安三宣六慰的人心。这一战,陛下既立下彪炳战功,又培植了亲信势力,此时小民再暗中推波助澜,为您造势,您再亲政民正言顺!”
萧元慎挑眉:“眼下国库空虚,哪里有钱打仗?”
某先生抄着手:“那就没法子了。我是个做买卖的,讲求实际,陛下手上若没有军功,没有亲信势力,想要亲政,就等着大婚之后,太后开明,或是等到太后他老人家见背……”
一听这话,萧元慎重重顿下茶盅,沉声呵斥:“放肆,你竟敢诅咒太后!”
“小人失言,请陛下降罪。”某先生忙撩了袍子,跪在地上,但语气中显然听不出半点惊慌。
萧元慎凝视某仲文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牵起一个有些阴阴的笑容:“不过,先生一席话,倒是叫朕茅塞顿开。朕没有军功,便无法亲政。可现在朝廷没有银子,朕还是得想法子搞银子才是。”
萧元慎理清头绪,怒气渐渐消散,他站起身来,抬了抬手:“先生请起来吧。还愁日后没有跪的时候吗?”
某先生仰头,眯眼一笑,同样的玩世不恭:“到那时候,小人一定提着脑袋早早跑路了。”
瑾言将他的傲慢看在眼里,不免担忧,一个商人这样放肆玩弄着皇帝的权威,即便眼下萧元慎能宽宏大量,容忍他一回,可将来他大权在握,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臣工被一个商人玩得团团转?
萧元慎淡淡地走到门口,回身对瑾言道:“你们有日子没见,好好叙叙吧,朕去下面店里转转,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话本子。”说罢撩起帘子,踅身出门。
瑾言这才松了口气,回过身来忍不住埋怨:“叔,您真是不要命了,怎么能这样放肆?”
“我说的是实话,一个人听不得实话,就会被谎话包裹。”某先生梗着脖子,倔道,“还是我说他两句,你跟着心疼?”
“叔,你又胡说!”瑾言叹了一口气,“您可不要以为代理那些官员去做生意,自己就跟他们一样的身份,要是哪一天被人抓住了把柄……”
“好了好了,知道了。小小年纪,跟你阿大一样老成,活得一本正经,好没意思。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倒是你,一天到晚惹是生非,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宫里的事吗?还有人说呢你不吉利,不止克男人,连太监都一块儿克。”
某先生连连摇头,“这些事情,我可不敢跟你阿蜜说,当初你进宫前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不要掺和他们的事情。”
“您说得轻松,我一进去就被安排了活,守着万岁写起居注。”瑾言调过脸去,忍住了心里的郁闷。
他怎么知道,在夹缝里做人的难处,比如眼下,皇帝来这里的事情是否已经被东厂知道,自己又要如何呈报给太后,都是问题。
某先生看她托着腮,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忙堆了笑在她身边坐下:“好好好,我不说了。商队已经从云南回来,你阿蜜来信了。”
瑾言立刻回过头来,露出了孩子气的天真来:“是吗?”
某先生叫童仆取来一个花梨木箱子,放在桌上,打开来上层是一封书信。瑾言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着某先生的面拆开,压抑着心头的雀跃,把它小心地放进了袖子里。
某先生又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匹用红木雕刻的小小木马,笑道,“看,这是你阿蜜给你刻的。她说战马宝贵,如今莽家屡屡犯边,她不能给你送一匹好马,就用这小红马代替了。”
瑾言摩挲着那小小的红木马,手掌大小,上面用摩西语刻着慕楚蜜,刻画得很端正,一笔一画雕刻出很深的印记,似乎在倾诉着阿蜜对自己的思念一般,瑾言微微笑着,珍重地将它捧在手上。
“还有雪茶、山参、苏理玛酒,风干的牦牛肉,摩西刺绣的绸布,我叫人给你阿大送过去了。你不在家,便宜他了。那雪茶、山参都是你阿蜜看着挑出来的,可比这帝京集市上卖的货真价实,说了要给你吃,养养身体的。”
某先生说起这些,就打开了话匣子,关切道,“你在里头,也没人照应,不会什么都要自己做吧,我看你倒没有之前在道观里的时候有精神,那时候人敞亮,气色都好。”
瑾言笑道:“我现在也挺好的,您别担心。”她收好小木马,想到什么,还是问起,“对了,叔,您是不是收藏了一幅《四海流民图》?”
某先生点点头:“怎么了?”
“我猜那幅画是您自己画的吧?”
“都是过去的事情,纠缠这些做什么。”某先生轻轻带过,眼睛向对面的茶楼望过去,竹帘半卷,隐约可见里面坐着几个茶客,看不清样貌,虽是饮茶这样的消闲事情,露出的袖口却窄而紧,是只有公干的人才会为了行动方便才穿的劲服。
他移开目光,催促着瑾言,“好了,时候不早,你也该下去了。”
待萧元慎和瑾言离开,某先生旋即退回店里,在暗处瞧着,果然看到那几个东厂的番子跟着马车远去,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并不是为自己而来。
他回到后院,又收拾起两个箱子,吩咐两个家人抬着,自己坐着黑布小轿到了萧元恒的宅邸,到了门上,护卫问起,说是受云南王的嘱托,送些进补的药材,不久萧元恒便遣了小厮过来请他。
“如此说来,万岁爷确有可能在朝堂之上主战?”萧元恒放下支摘窗,回身往屋内走去,随手将残余的药渣倒入了花盆中。
“这也是他眼下唯一的选择。”
雪茶的银针在沸水中渐渐舒展开来,起起伏伏,某仲文观察着,心境也跟着平和下来,缓缓道,
“无论是战是和,于王爷与世子爷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若太后主和派占了优势,王府有护卫之权,则可以名正言顺豢养私兵,养寇自重,重掌兵权;
若万岁主战派占了上风,王爷只要与镇守太监交易,这笔军饷不愁不是王爷的囊中之物,到时候中原民怨沸腾,西南趁势揭竿而起,我在帝京里应外合。如此一来,天下可定。”
萧元恒听了这番话,眼中重新燃烧着炽热的光,他躬身对某先生深施一礼:“先生不世之材,请受我一拜!”说到动情处,他竟猛然咳嗽了起来。
某先生讽刺一笑:“世子爷演戏炉火纯青,已入化境。”
萧元恒以帕子擦拭了唇角,不由慨叹道:“这十多年过去,我已经病成了习惯。”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世子爷只管坐山观虎斗,静等时机到来就是。”
萧元恒眸光黯了黯:“托先生送的那匹小红马她收到了吗?”
车内,萧元慎看着瑾言满脸欢喜地摩挲着小红马,蹙起眉头:“你这么喜欢这个?”
瑾言欢喜地炫耀着:“这是我阿蜜刻了送我的,你看这个慕楚蜜,这就是摩西的文字。”
萧元慎难得看到她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也觉得纳罕:“这倒奇怪,你母亲送给你的礼物,为什么会是某仲文送给你?”
瑾言解释道:“自然是因为我母亲和我父亲的关系不同寻常,于公,她是边将,送信到府上有勾结朝廷大员的嫌疑;于私,她与我父亲早已和离,若还有书信往来,置家中主母于何地?”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所以你同某仲文认识很久了?”
“十岁那年,是他带着商队护送我从永宁到了帝京。起初倒算不得密切,只是后来入了道观,他受母亲托付,多多看顾,走动才多了起来。”
萧元慎想到她十五岁那年遁入道观,似乎还是太后默许,然而个中情由,他问起周围的人时,却都摇摇头不知为何,脸上也都挂着讳莫如深的表情,似乎其中有什么隐情,于是问道:“当初你为什么不想着嫁人,却要出家呢?”
他突然问起此事,瑾言眼前顿时浮现山阳长公主沾着鲜血的手,脸上的欢喜骤然消失,深藏在心底的恐惧和秘密,却哽在了喉咙里,似乎就要在这一刻呼之欲出。
马车却在这时候停下,怎么会这么快就回了西苑?瑾言觉察出不对,一撩帘子,却是自己家门口,她回过头瞥了一眼萧元慎,满是疑惑,萧元慎噙着笑:“母后不是叫朕要多亲近亲近百官?朕来向首辅大人请教学问。”
鬼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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