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风雨夜（中）

轰隆隆——陡然间天幕被一道雷电扯开了口子，从上头劈了下来，猛地照亮了萧元慎的脸，惊得瑾言啊了一声，险些没站住，往他的怀里钻了过去。

        萧元慎又发现了她新奇的一面，噗嗤笑出了声：“你还怕雷？”

        瑾言却仿若从长梦里惊醒，手是烫的，心是乱的，她将萧元慎推开，压了压颤抖的声音道：“只是这雷来得突然，杀得人一个措手不及。”

        她装作关窗，心在怦怦地跳着，嘴里却不闲着，越发拼了命地要找话说：“风这样大，陛下怎么也不关窗户，潮气进来，这一屋子的书都要发霉。”“窗棂也湿了，会烂的。”“屋里这样暗，臣带了人过来的，叫她们把这屋里再收拾收拾吧，这里这样的乱……”

        她再没有之前的从容模样，变了个人似的，倒是让原本还有些羞涩的萧元慎松弛了下来，他心情突然好了许多，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小心翼翼，他轻轻咳嗽了下，掩饰着自己的慌乱道：“那就叫他们进来吧，把灯添上，朕今晚要在这里看书，歇息。”

        瑾言诧异：“陛下，不回西苑么？”

        藏书阁里重新亮起了灯，照得四下如白昼。瑾言怕藏书阁里沾了雨具的潮气，也将雨衣、雨具一齐除去，晾在外头。

        萧元慎叫人拿了食盒进来，便又叫她们退了出去，自己领着瑾言往里头走。来到最里面一排书架前，随着书架被推开，里面显出一间空旷的书房，铺着祥云仙鹤的软毯，每走一步，脚下都绵绵地陷了进去。

        书房中间放着一张紫檀木的书案，案上横陈着一张画，青玉笔架上隔着一只羊毫，笔尖的墨却干涸住，好几年的光阴似乎都就此凝结在上头。也许敏怀先太子在世时，这书房就是这样子，瑾言忍不住这样想。

        “哥哥的书房从前就是这样的，我以前不爱读书，但是到了这里就会觉得分外安心。”萧元慎将食盒放在罗汉榻上的炕几上，上头还亮着一盏羊角灯，边上卷着一层薄毯，这才是萧元慎来这里歇卧的地方。

        “陛下又和太后娘娘起了争执吗？”

        萧元慎顿了顿，闷闷道：“你又瞧见了……”

        瑾言没听清他闷声闷气说些什么，只觉他好像又不大高兴，只好追问道：“陛下说什么？”

        萧元慎吁了一口气，却不好将自己那一面展开来说，他总希望自己能在她跟前更讳莫如深一些，比如心机、城府、腹黑、算计，但每每叫瑾言撞见的似乎都是自己狼狈的样子。

        比如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可以借助天子门生，编成自己的羽翼，谁知太后轻轻修剪，便一下子将林彦回赶到了云南。

        她一双手翻云覆雨，自己的抗争总是徒劳。

        萧元慎背对着自己，满是灰心丧气。瑾言不知该如何安慰，密室里没有窗，连悲伤也透不过气。萧元慎却回过头来，怕她尴尬，又带了些羞愧道：“对不住了，我没能保住你未来的妹夫林彦回，他被任命为监察御史，叫母后派到云南送死去了。”

        瑾言惊诧，本着少听少问的原则，她一向不关己事不开口，只道萧元慎是与太后政见不合，才生气离开，不想却有这样的事，一时僵立着，想着家里只怕已经闹翻了天，不知淑嘉的婚事要怎么办了。但也不能表露出这些慌张来，只好迂回问道：“为何去云南，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萧元慎并不避讳，顺势坐在榻上，说道：“是缅甸的莽家最近频频骚扰边境，连宣慰六司也不放在眼里，欺负孟密、暹罗，土司们各自为政，又不能相互协调，以至于边境领土不断被他们蚕食，云南王奏报，希望能够恢复王府护卫之权，好拱卫西南藩篱。”

        原来又是莽家作乱，瑾言忙追问道：“那我母亲可有消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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