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玉掌柜

“小姑娘，上山求得不就是为了这件怪事？怎么着，不想解决了？”那人脚尖轻点旋身落地，眨眼就在人身前。

        方才隔得远看不真切，如今近了才发现此人岂止是麻衣简直就是几块破布随便一缝合便拢在了一块儿，衣衫褴褛也就罢了，头发蓬松，发须不理，邋遢至极，看不出半分有本事的模样，说出这番话若是看过自己的纸张瞎编逗弄人欢喜也就罢了，就怕……鹿鸣不由暗暗敛了衣襟退了几步，一脸茫然：“小女愚钝，倒是不知道大师何出此言？”

        “怪事？是指什么呀？这人上山不是为了姻缘吗？”妖精也不由皱眉疑惑道。

        “姻缘？这小姑娘上山骗你是为了姻缘？哟……”那人甚是惊讶。

        这人也能听到妖怪说话？鹿鸣心一咯噔，顿时急得脸都红了：“什么姻缘？谁跟你提姻缘了？！这哪有其他人说话？道长莫不是魔怔了？”

        妖精怔愣了几分，反应过来：“老头听得见我说话？”

        被称为“老头”的人顿时胡子都气翘了，捋了捋胡须瞪了眼鹿鸣：“什么老头！胡说八道些什么？”他眯了眯眼，盯着鹿鸣的颈间打量了好半晌，得瑟地开始收拾起了自己歪歪斜斜的发髻，“莫说老夫年少时，便是如今跟你比起来那也是不逞多让！”

        这人不仅能听，还能看？鹿鸣心中激荡，面色却是淡然不慌，漾起的红晕悄然消散，一双幼鹿的双眸满是不解地瞪着人：“不知道长自言自语着什么？小女实是不解。”

        妖精已经了然，欢喜之余还有些不确定：“道长当真可以听闻在下话语？”

        老头哼哼了两声，一个闪身将人手臂轻拍，几张糊作一团的废纸，两指轻捏展了开来，鹿鸣心下一惊，抬手就要抢。

        “在下一觉醒来忽然便被困于此处，此地甚广，边际处不知是何物封锁了去路，还请道长相助。”接着脑海里传来一阵碰地声响。

        老头吊儿郎当的神色一正：“不瞒公子，此事世间罕见往常只听家师提过一嘴，如今你这处境怕是得请他老人家出马才是。”可惜正经不过三秒，嘴边笑意看得鹿鸣后背阵阵发凉，“再说，丫头不是着急姻缘吗？依老夫看，这可就是上天给你指定的上好姻缘哟！”

        “哪来的妖孽老道竟胡言乱语，我与这附身妖精怎会有姻缘，便是有缘也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孽缘！”

        “慢着！”妖精厉声喝止，“这般说……你一直都知道本公子的存在？”

        该死！也怪这事实在是可怖至极，随便被人激一激便连半分镇定也没了。

        “自然，只不过此事实在怪异，我又将公子认为妖孽，心中无比惶恐，不敢轻易搭言。”鹿鸣连忙给自己找理由。

        那人似讽似嘲地笑了一声。哪里是惶恐不敢搭言？明摆地打算置于死地。

        “罢了，人家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乍逢此事高公子何必介怀。师父不知何处云游，要寻人怕是时间不断，二位日后想来还要一同待上不短的时间，难道要这么一直争锋相对下去吗？”道长摇着头，做着和事佬。

        “道长师父真有办法？这可是连慧莹大师也束手无策的！”鹿鸣仿佛看到了希望星光。

        “慧莹？哪来的慧莹？该死！”道长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念念叨叨什么，最后只是肯定道：“自然。”

        身体里的妖精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老道只是在师父的书上曾看过类似事例，且是他人附身玉簪，所以还是得去寻师父问问。相逢即是缘，二位不妨好生相处一番？”

        白玉簪……后面的话鹿鸣下意识略过，转过身摸向自己颈间。鹿鸣忍痛一把扯下自己颈间的玉，对着日光一照，只见里面一个小小黑点四处游动，放近眯紧了眼才依稀辨出是个人形。

        这妖精原来并非鹿鸣想得那般附身，只是玉佩贴着鹿鸣，让鹿鸣误解了。

        “竟真是如此，若是这般如出一辙，老道解决的把握可又提升好几成！”老道看着逐渐稳定的黑点，已是迫不及待：“姑娘，这兔崽子也是实在不容易，你便是如何，至少怜惜着给人留条命，老道保证不日便会归来，等我，等我！”

        “欸……”

        玉佩中的妖精刚站稳身子，本想继续问几句，道长就没了身影。

        “何人在此？”身后兵甲相撞，一群士兵呈扇状包围了上来，为首之人盯着自己手中的玉佩眸色不辨。

        鹿鸣看着围得严严实实堪比铜墙铁壁的人群，默默退了步伐，收起自己的玉佩。

        “小女自山脚苑安村而来，昨日不幸落水为人所救，今日特上山还愿感谢上天保佑死里逃生。不知几位兵官大爷有何要事？”

        “你一个农野村妇打听这些什么？莫不是北凉派来的间谍？”

        “官爷说笑了，只是小女自认问心无愧，实在想不出来有何荣幸让几位官爷这般大阵仗。”

        兵爷也不绕圈子，眼冒精光盯着人身后的玉佩：“问心无愧？那你当我们方才看得是什么画面？前些日子县中宋老爷还说家中失窃，其中就有玉佩。方才我瞧你那玉佩就眼熟，怀疑是赃物，你要是有点眼力见就速速交上，莫要逼我们动手。”

        若是旁的，鹿鸣心疼一点，咬咬牙也不是不可以送出去，可是……

        “官爷怕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是民女自小的贴身物，今儿个来的路上匆忙，不小心落了，故而特来拾回，怎会是什么宋老爷家的赃物？”鹿鸣轻轻捂住。

        “你磨磨唧唧什么？是与不是，予我一看，不就大可分晓？”兵爷面色凛然，步步紧逼，包围的圈子渐渐缩小。

        这明摆地就是明抢！

        妖精也忍不住叹道：“这帮野人！朝廷给他们俸禄都是干什么吃的？”

        还能做什么？明明白白地展在这儿就是吃着百姓的粮，还要欺压百姓。

        兵爷的手指已经爬上了莹白指尖。昨日猛然被人从后袭击，如同野兽的触觉浑然遍布全身，鹿鸣打了个寒颤咬牙加大了力度。

        不过杯水车薪。

        “这做着什么呢？”身后一声马啼，两厢争执之间，不知何人行至了身后。

        士兵毫不心虚，令牌一摆：“高家军办案，闲人回避。”

        银白令牌，呼啸而过的蟒中刻着一个行云流水的高字。

        马车一身红衣的夫人神情骤然松懈，看着面前还在苦苦挣扎的人，浅浅笑开：“姑娘，既是高家军之人，若是问心无愧，便放开了给人瞧瞧吧。”

        “可是……”

        盈盈玉佩的淡淡一点里面的妖精，面如土色：“你听她的，给他们瞧吧，没事的。”

        凭什么一个高家军令牌，大家就这么相信了？鹿鸣将信将疑，兵爷手稍一加劲便用力抢了过去。

        触手莹润的玉佩，色彩奶白，对光而照，染了点点污渍。

        “只是相似，并非此块，抱歉了姑娘。”兵爷仔细查看了一会儿，连忙道歉双手奉上。

        还真是自己误解了？

        鹿鸣半信半疑地接过，士兵的包围圈赫然松懈。高喝几声口令，群人踏着整齐划一步伐快步离去。

        鹿鸣这才回过了神：“感谢姑娘相助。”

        红衣姑娘爽朗一甩衣袖：“嗐，瞎说些什么，也是高家军军纪严明，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鹿鸣以前被束在家中只要帮董家夫人耕作劳务，照顾董家痴儿，旁的无需上心。后来只剩下自己一人，凭着一手精湛绣工在钱家寻了工位，养活自己，素日也无需离家，故而算一算，自己从未在乎过外面这些事许久了。

        “高家军？”

        红衣姑娘神情昂扬，有如荣焉：“正是，骠骑大将军高瑾衍的亲兵高家军！”

        “高瑾衍？”

        “不会吧不会吧？你连此人也未曾见过？”见人一脸茫然，红衣姑娘不由轻笑出声，“你若真是好奇，我也不妨给你娓娓道来。不过如今我赶着去寻个人，不知你要去哪儿？”

        “多谢姑娘好意，我家位置偏僻，路途迢迢，姑娘有事在身，也就不讨扰了。”鹿鸣下意识婉拒，“高家军如此闻名，想来回去好生问问定然有人知晓。”

        “也是。”红衣姑娘点了点头，车帘一松也不再留恋。车夫扬鞭轻挥，马蹄高扬。

        玉佩里的妖精难得默声，吓得鹿鸣仔细瞧了瞧，生怕方才争执间不小心伤到了。

        “我没事。”妖精忽然发声道，语气轻松，吓得鹿鸣手一抖，玉佩差点又身至泥地。

        谁在乎你有事没事了，人家只是在乎自己的玉佩罢了。

        鹿鸣脸微红，连忙拾了自己方才丢弃的纸屑起身就要回去。

        “对了，我姓宋名淳，不知姑娘芳名？”红衣姑娘忽然掀了窗帘探头问道。

        鹿鸣虽然意外，却也还是抬头回道：“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鹿鸣。”

        “停！”马夫猝不及防，马也被吓得四肢高抬。宋淳在里面倒了个身子连忙跳了下来，“你你你你你就是鹿鸣？”

        鹿鸣受宠若惊，稍稍退了半步：“正是。”

        宋淳毫不犹豫地把人拉上自己的马车：“如此，我们想来定是顺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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