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32章如初

        许妄从未想过程度消失的这么痛快。

        第二天他去程度家里了。

        扣响她家门的时候，周渡远悠哉悠哉的过来开了门。两个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周渡远有些小报复和阴暗的开口：“她以后不住这里了，不出意外这辈子你看不到她了。”

        可周渡远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微笑。

        许妄一目了然他那些龌龊的心思。

        周渡远怎么可能不恨他。可他的回答让许妄久久不能平静，“她回不回来，你怎么知道。”

        周渡远讽刺一笑，“我当然知道。”因为这一回就连我，也休想在找到她了。周渡远尊重她的选择，他只需要站在她的身后就好了，不管她看不看的到。

        周渡远去程度的房间拿了一封信。

        信纸上刻着几个字。

        遥远的，透过光线，她的思念一目了然。

        入木三分的刻在纸上。

        轻飘飘的纸却拥有重如泰山的字。

        上面规规矩矩的写着：再见了，最风华正茂的少年。

        说好的幸福呢。

        说好的明年呢。

        在这一刻都成为了泡沫，许妄手里攥着纸，没用力当然也没握住。

        风吹过，信纸随着风走的好远好远。

        他还没说再见呢。

        他还没把人哄好呢。

        程度猝不及防的离开成为了许妄心里永恒的悬崖峭壁。他的反应周渡远并不惊愕，相反的他在许妄身上轻轻拍了一下，侧身离开，临了把钥匙扔在他手上。“挂门上就好，还收拾的我都收拾好了。这里她不会回来了，你可以等。”

        周渡远在心里还是希望程度幸福的。

        许妄推开她住的房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相框，有着一张照片，一棵槐花树，看来是像是最近才去冲洗的，还挺新的，相框被人擦过很干净。

        他看着这参天大树。

        想起他们的回忆。

        “明年夏天，地久天长。”“你头上有个槐花树叶唉。”“许个愿吧，生日快乐。”“好久不见啊，小同学。”

        从来没有过再见。

        他把照片轻轻的放下，又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搬的这么彻底，没什么留恋的必要了

        然而他依然每天都来看一遍，包括高考前夕。

        许妄高考717。

        他最终的选择是放弃清华姚班，他选择了协和医学院，选择了程度曾经谈起过最喜欢的职业。

        高考晚上那天，许妄第一次破例喝酒。

        他说，“明年夏天，你没说是哪个夏天，我也没问，但你会回来的吧，给我一个交代。”

        每回都说着不在喜欢她了。

        手机里晚霞的照片却愈来愈多，从来没缺过任何一天的。

        许妄从没放下过她，这些年活的越来越沉闷寡言了，越活越像最初那个桀骜不驯的二世祖。高考考了717也没太开心。

        ——

        许妄又去程度家楼下站着了，没有缘由的。

        长秋街的八号路，街灯绕过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小道，却长不过少年漫长煎熬的思念。

        初秋时节的京城美的如画，不比江南九月的小桥流水人家，却也有霜叶红于二月花之景色。早秋的凉风袭来，北方的枫叶早已满江红，他们走在铺满落叶的街道上，街灯把他们的影子照的好远好远……

        秋不比夏炙热，可少年的喜欢那么滚烫，刺骨寒风也拦不住。

        从此再也不会远赴下一个盛夏。

        他自己个儿站在楼下，一夜未眠，淋了一整夜的秋雨。他没有烟瘾，今天抽的却格外的狠，一根接着一根，和她分手得有一年了。他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他可以站起来，他就想见见程度。他站在她家楼下，靠在树前，念了程度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声音很小，几乎不会让别人听见，他就这么等到了天亮。

        回家后，许妄冲了个澡，接了个电话，是陈朝打过来的，电话那头问他去不去同学聚会，许妄答应了。

        陈朝有些意外，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他们中的任何人联系了。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去自生自灭。

        亲手熄灭自己的光，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许妄又洗了把脸，他不太能平静，任何和她有过交集的人，都会让他隐隐作痛，他不能原谅。

        也常常去她家楼下站着，一站啊就是一整宿。

        考上大学之后，许妄变的更沉闷了。

        时间过的很多，分手三年了，许妄却不觉得自己有多煎熬，他慢慢的从程度那里□□，虽心有不甘。

        三年，每年在程度生日的时候，许妄都会穿着白衬衫去北海看花。

        耳机里循环着和她一起听过的歌，他总说自己走出来了，装的在像正经人，只要有人一提起程度，他准保变脸。

        爱可以相知相许，相依为命，却听天由命。

        同学聚会许妄也没怎么打扮就去了。

        一进门就跟陈朝先碰了个杯，陈朝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还没有出来，一年多的恋爱，他念旧就念了三年多，被人甩了还要爱。

        陈朝都不知道怎么劝，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都等你呢。”

        周立泽高考过后就去伦敦念法律系了。

        跟许妄也是好久没见。

        钱子悠跟着许妄去学了医，几个人也是一年多没见了，都有些感慨，朋友的出现让许妄的心情好转了许多。“还知道回来啊。”

        周立泽吊儿郎当道，“这么惦记你周爷我啊，许神。”

        许妄听到这个称号轻笑出声，“我当年还真是潇洒。”

        也曾经有个人跟他说过一句话。

        「小许神，一眼万年啊。」

        眼底感情没收住。

        大家寒暄了一会儿就坐下吃饭了。

        陈朝和晏弦思一如既往的甜蜜，陈朝对她是越来越宠了。晏弦思吃葡萄，陈朝的手就在下面接着葡萄籽，一来二去就有同学调侃道，“这么多年了，你们俩还这么甜啊。”

        简书也调侃道，“当年那个小霸王被收了以后不一直都是吗。”

        “朝哥现在也不一口一个老子的了，比起当年沉稳多了。我要是你们啊，找老公就得找朝哥这样的。”

        许妄羡慕的看了陈朝一样。

        爱一个人和被爱可以同时存在这么久，有多不容易他自己知道。

        程度从来不是不爱他，单纯的不够爱而已。

        她的世界里有周渡远这样的选择，而许妄只有她一个。看着他暗自伤神，坐在旁边的周立泽露了一个微笑安慰道，“哥，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找我们许神不好吗，是学霸长得帅有钱又体贴。”

        自然有人接了一句，“妄哥只对一个人体贴，你算个啥。可惜了，当时妄哥非喜欢程度。”这句话说出口，全场都有些寂静，说话的人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他跟程度在一起没人知道，他被人甩了可是传的沸沸扬扬。

        自然而然也就都觉得程度把许妄渣了。

        许妄不自然的笑了一声。“怎么着，我喜欢她，你不允许啊。”

        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各位都听得到。

        许妄脸色不好看，饶是这样他还是护着程度。

        “没有，没有。”

        陈朝连忙打了个圆场，“大家吃饭吃饭，非招惹他干什么。”

        许妄拿上外套就出去了，连一句告辞都没有留下。他脾气不古怪，因为那个人是他的禁忌。

        晚上吹着风，许妄买了瓶酒。

        喝的越凶，这眼泪啊就啪嗒啪嗒的掉。

        你说他作贱自己个儿干什么呢。

        “老子他妈喜欢你什么啊程度，我喜欢成这样我为了什么啊。”许妄真的委屈，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腿因为他瘸过，然后被她丢下了，连句再见都没有。

        少年醉在街角像个流浪汉一样。

        思念留下的蛛丝马迹逐渐撕裂他伪装的躯壳。

        随后把他一点点吞噬，吞噬的不留一丝余地。

        早知今日，我一定紧紧拥抱你，在最后时刻也要告诉你我多爱你，我有多爱，你就要有愧疚，哪怕不爱我，也休想忘记我，哪怕回忆痛苦，我也只要你记得。

        ——

        他又想起来一年之前。

        那是许妄头一次主动去找周渡远。

        “我想去她老家看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周渡远犹豫了一会儿，“买票吧，我陪你去，希望你可以找到你要的答案。”

        程度家是在江南一个小镇子上，不大不小的也不太气派，倒是挺婉约的。周渡远抽着烟说起了他跟程度的往事，“她爸爸去世以后，就跟着我了，她爸妈积蓄不多，仅剩的钱都留给了她，一半都给你治疗腿了。”

        “许妄，程度很穷，这两年画画挣钱了，在这之前，她的生活基本就是方便面，我从小跟她吃泡面长大的，她的裙子是我一针一线缝的，在她哪里，她给你的已经是一切了，现在还觉得你比我更爱她吗。”

        周渡远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留着许妄自己。

        许妄独自欣赏江南美景。

        周渡远说的话很对，他居然反驳不了任何一句。

        “周渡远，她的以前到底如何。”

        周渡远看了他一眼，讥讽的感觉十足。“挺可笑的，我认真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他妈的为什么就非得喜欢你这个小毛孩。现在好了，我们两个都被她甩了。”

        周渡远有一种报复性的舒畅。

        许妄从来不屑于这些。“她之前过的有多苦。”

        “小女孩过的不苦的话，哪儿有几个像她这样的。”

        刹那间，周渡远在程度离开的四年里第一次泪水模糊。

        “所以许妄，你永远都不配恨她。”

        许妄指着自己的心脏，“没恨过，从来没有。”

        再痛苦都没有。

        ——

        南方。

        江南九月好风景，阿程的南方。少年褪去了张狂无边不谙世事，放弃了一生自由狂放。江南是柔情的，活了半世，许妄也称得上一句温润。这是许妄温润如斯的二十一岁，狂野张狂，早就在烟消云散了。

        他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着夕阳勾勒出对面高楼的金线，看着远方的飞鸟蝉鸣。他轻轻摇晃扇子，这些天总想起江南，想着去趟江南。是去江南，还是去找远方的人，只有许妄知道。朱红的墙，鎏金的瓦，青色勾勒出的书香气，是江南。倘若是下上个小雨，江南可谓是欲界之仙都，不知今夕是何年呐。

        江南的、我的光。

        程度是个江南人。

        四年了，他从未忘怀过，从未放弃过，程度是他的执念。一闭上眼就全是她，你说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值得吗。

        他变好了，他什么都改了，可是他想要的人不在了。窗台上有一束枯萎的玫瑰花，那是分手那天程度手里拿的，许妄送的，好久之前程度说过，只要她生气了，送她一束玫瑰花她就不气了。

        不气就不会走了。

        许妄又拿起一本书看，白夜行，他最近尤其钟爱推理小说，是因为他一直记得程度总提起的桐原亮司。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从未试图磨灭她存在过的痕迹，以至于他的全世界都看得到她的印迹，清晰而又明了。

        但许妄清晰的感受到了。

        四年过去他在慢慢释怀，他已经记不起来她的声音了，就连相貌也开始模糊，只有她的名字沧海桑田般刻在他的心里。

        夏天被少年的悲伤贯穿着。

        程度，你离开之后我去过江南了。

        也去过你家了。

        “戒了烟我不习惯

        没有你我怎么办。

        三年零一个礼拜，学会了怎么忍耐。”

        他还是像疯子一样活着，活成他想要的许妄，绝对不允许自己败露。

        马上就又是她的生日了。

        春来秋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就这么无声得等待，从雨天等到放晴，从昨天等到今天，等一个杳无音讯，等一个花落时节。

        甚至做梦都梦不到的一个人。

        他开始慢慢的抹去她存在过他世界的痕迹，程度当时送他的手办被他收起来了，试图抹去自己爱过她的痕迹。

        唯一的就是那朵枯萎多年的玫瑰被他放在窗台永盛不衰。

        许妄今天回一中校园看了。

        我抬头望去，仿佛一切如初。

        来年开春，我带你看北海花开。曾经的山盟海誓现在想想也不过如此，人潮汹涌的，谁又能记得谁七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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