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30章破晓

        那年程度办的这起案子上了最大的热搜。

        令人惊骇的事情真相浮现在人的眼前，那些家长来找徐处的时候，程度觉得很感慨，这件事搞定了她就告诉许妄真相，然后打算回江城上班。

        京城一中旁边的“光利职高”涉毒且涉黄部分混混学生吸毒、贩卖毒品和校园霸凌。

        有两个学生被迫霸凌他人被强迫涉毒因承受不住压力报了警遇到的是黑警半夜被杀害说是“学习压力大而跳楼自杀”，而京城一中的年级主任刚好也涉毒和光利职高校长一起同流合污，可谓是昏天暗日。

        京城一中校长因而对年纪主任心生怀疑而同意了程度的入学请求。

        这起案件引起了关注，因而程度从母亲生前同事徐处口中得知这件事，提出来潜伏进学校前去调查一事，用两年的时间将全部涉案人员一网打尽。

        在这之后，程度正式成为一名缉毒卧底女警。

        这个老师之所以在京城一中任教，是因为他是一名优秀骨干教师。

        直到八年前被派去一个普高教学，从此在深渊里再也爬不出来了，d品来钱快，他当时被钱迷了心眼。他母亲当时住院，他实在是太穷了，两袖清风。

        迫于无奈他和混混学生串通一气，在学校里他放纵他们无法无天，对待被霸凌的人坐视不管，一开始他的良心很痛，后来就被磨平了，人一旦走了歪路就无法回头。

        哪怕来到了这样的好学校。

        他也还是死性不改，偷偷摸摸搞，和职高的学生狼狈为奸。

        腐朽一个人太容易了，一个良善且容易动摇的人永远无法狠心对待自己的亲人，他瞒着自己的母亲。每次看到母亲在病床上痛苦不堪，他就无法放弃这条路，越走越远。

        人和理想背道而驰的第一天。

        他想回头。

        第二天，难受到想去死。

        可是第三天，他上瘾了。

        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这是张计的一生，在学校的栏目里写着：区级骨干教师。

        多可笑啊，曾经的他为了守护这个称号，两袖清风，人抵不过命，从他低头的那天起，从未想过有一个好结局。

        往事不可追啊。

        不止热搜上的人震惊，就连校长和京城一中的所有学生都很震撼。一位在他们眼里尽职尽责的老师的背后，如此肮脏和坎坷。

        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

        许妄拄着拐杖重返校园了。

        他们还在上课。

        程度依然吊儿郎当的失神的望着窗外，直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许妄伸手推门而入，有些不羁道，“报告。”

        程度蓦然回首。

        一点点回神，随后听到了班里的欢呼声，许妄和他们几个勾肩搭背，她在一片欢呼声中久久无法自拔。

        她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只是看着许妄。

        随后穿越人海把他一把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拍着他的肩膀，忍不住的颤抖她含泪说道，“好久不见。”

        许妄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好久不见。”

        他们俩一直都没有公布过关系，所有人却又默认着。

        两个人各自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他们都不知道许妄现在是个瘸子，反而看他忽然一头白发有些诧异。许妄长高了，现在高了程度半个脑袋。只是依然笑如暖阳。

        放学后程度在前面走着，许妄在后面悄悄的跟着，她突然回头，许妄意会的上前，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程度看着他，“你抱我干嘛。”

        许妄直言不讳道，“想你了就抱抱。”

        程度却松开了他，低声道，“你能走两步给我看看嘛。”

        “好。”

        言罢，许妄就走了两步和之前并无区别，只要不是走的特别快，本来说是要有一个庆功宴的，但许妄改成明天了。

        “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没有。”

        程度一向不喜欢示弱。

        许妄无奈，先开口服软，“我的错，不该七个月都不给你打电话。”

        就这样莫名其妙冷战了七个月，两个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所以程度还有点赌气，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忙，但只要空闲就会想许妄，但他消失的很干净。

        程度看着他，虽然不过短短十个月，少年却已经从稚嫩开始慢慢蜕变。

        有点稳重和莫名其妙的踏实感。

        但程度预感有些不大对，“你回去吧，我今天还是想自己待着。”

        “嗯，你去吧。”

        许妄又想了想，随后喊住了程度，“不行，我今天就要和你待着，赶我我也不走。”

        程度无奈道，“你好烦哦。”

        随后程度靠近许妄，抬头凑上他的唇，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道，“小许神，亲你一下，不过分吧。”

        许妄反而害羞了，面红耳赤的也不说话了。

        程度突然想到周渡远说的，周渡远说她像诈骗犯，专门骗爱情，把他和许妄都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看许妄这傻样，她觉得周渡远说的还挺对……程度用手在许妄眼前挥了挥，“怎么啦。”

        又小声嘀咕道，“亲你一口这么害羞。”

        程度勾勾手指就能把许妄的魂给勾走。

        许妄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程度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周渡远，他说要给自己搞个庆功宴，程度有点慌乱的看了他一眼，匆匆忙忙的回复了一句好。

        她欠周渡远的，她还不起。

        程度无法为了许妄放弃周渡远，这份执念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刹那间她的眼睛对上许妄的眼睛。

        愧疚与不安弥漫了她的一切，程度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回去吧，我今晚有事。”

        事发突然，许妄看着她眼里的小慌乱只是笑笑没说话，他猜到了是什么。程度还是没改，她只要跟许妄说一下，他不会介意的，虽然这样也没什么的，他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就是不舒服，一点点的刺痛着自己的心。

        不是自己比不过周渡远，就是失望，她宁愿撒谎也不愿意相信自己。

        许妄没有选择拆穿也没有闹，只是耸耸肩随后道，“去吧。”

        程度愧疚的看着他的背影。

        周渡远的深情，许妄的情深，她没有一个还的起的，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许妄了，许妄没有给她任何枷锁，比如刚才。

        他不会因为爱而绑架她。

        随后转身回家了，回了周渡远一句算了吧。

        周渡远站在窗户前笑的分外讥讽。

        他知道自己比不上许妄，在知道许妄瘸了的时候他是震惊的，他从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

        周渡远的手一直在抖，那句简简单单的好打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发了出去。

        他就没抓住过她的手。

        这一次，又能如何呢。

        程度在家里静静的听着歌发呆，事情完了她还是有些高兴的。这回似乎可以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也是程度人生里第一回明确的见到了太阳与希望。高兴到走路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和许妄的回忆也在脑海里重映。

        程度收到了徐处的电话，说要见她一面。

        忽的她有些紧张。

        和她母亲警号重启那天一样。

        程度揣着不安的心踏上了月色铸就的道路。

        春末的天儿早已经不凉了，偶尔有微微风徐徐吹过，倒是舒爽的紧。

        程度推开门，是徐处的家里。

        她问道，“徐处，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徐向前在她来之前一直在房间里不停的踱步，思考又思考，终究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但又迫于无奈，给她开门的时候，他的手轻轻的抖了一下。

        呼吸紧促。

        他无法开口，刘闻当年是他警校的同学，也是程度的母亲，是他爱了许多年的人。

        刘闻后来嫁给了程觉亦，没过两三年，刘闻就牺牲了。而程觉亦也一度不清醒，这不过是程度人生悲剧的开始。往事早已不可追，当一个牵动过去所有记忆的人站在你的身边，那些回忆再也不可烟消云散了。

        干这一行的，从一开始就是个死。

        徐向前陷入了过去的回忆里。

        他亲自送了这么多人，他们笑着离开，最后却连个墓碑都不能立，第一次见程度就是那年，他爸拿着刘闻的骨灰盒，小女孩一边哭一边问，“我妈妈呢，我妈妈呢。”

        程觉亦一拳打在了徐向前脸上，“当时她去的时候，不是你说的会保护好他吗。”

        两个男人在那一天一起白了发，一夜之间都沧桑了许多岁，程觉亦也不在意气风发。

        程度看着他难以启齿的样子，不安的情绪又重了几分，最终问道，“徐处，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一直都不开口，是和我妈妈的事情有关系吗。”

        程度小心翼翼的猜测着，徐向前这个人只有面对刘闻的事情的时候才这样。

        他还是陷在过去的回忆里。

        他曾经爱而不得的人，他看着她去死，他无可奈何，现在要看着她的女儿去送死，他徐向前一辈子良心难安。

        他这辈子的沧桑都留在这一刻。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自己足够铁石心肠了。

        徐向前伸手给程度搬了个凳子。

        又给自己点了烟，他把窗户开开散去一些烟味儿，转头扔给程度一根烟问道，“来一根？”

        程度笑着拒绝了，“以前你总是不让我抽烟，怎么今天主动给我递烟了，徐处这次回江南咱们俩估计要好久不见了。”

        她还在开玩笑。

        徐向前也不想搞的太严肃。

        他站在窗台前，直到一根烟抽完，他说的话和夜色一样让程度沉寂，“程度，有个案子你挺合适的，接吗。”

        这路走了那就是一个死，做了除了死不能结束。

        程度没有选择沉默，“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

        “退出你现在的生活，两周之内你会有一个新的身份，在云南那片儿，那里自然有接应你的人。当然许妄这个人，你看着办吧。”

        程度苦笑着说，“那徐处我要是拒绝呢。”

        徐处说道，“要是知道你会拒绝，我开这个口就不会这么难了，反倒希望你拒绝。”卧底缉毒警察，这六个字就足以让所有人望而止步。

        程度没有家了，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这一条命，所以她什么都不用怕，跟徐向前一样。

        程度没有一点感情色彩的说，“我好像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是我了。徐处你给我三天，缓和情绪，回来之后程度这人就算是死了。”

        程度回望长街。

        就好像被风吹的摇曳的柳树黑影下依然站着那个她深爱的少年，他站在夜光下，微微一笑，目送着她离开。那滴泪落下，忽然伤痛了程度的世界，恍惚中突然清醒，树影下一无所有。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被风吹走了。

        她以后再也看不到如此阳光的笑了。

        也不会有人小心翼翼的告诉她：

        这个世界不爱你，但我不是世界，我爱你。

        被你署名的夏天，终于结束了。

        在夏天开始的，分开也是在盛夏。

        你听过风的声音吗，我曾经对着风低语，说我爱你。

        程度，破晓了。

        破晓了又能如何，终有下一个黑夜的到来，而黑夜无论多么漫长，也总会被黎明刺破。

        徐向前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刘闻，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了。”

        整个夜晚，程度看着对面烟火一盏盏落下，而她这里久亮不熄。她起身把灯关了，把窗户打开吹着风，程度一直都很想许妄，有软肋的滋味原来如此。

        她曾经嚣张、猖狂过。

        如今她在煎熬在犹豫，她的私心不想分手，许妄没成年，他没理由耗着青春等自己，甚至有可能因为自己丧命。要是分手，别说对许妄而言，对她而言都是要她半条命。

        但程度向来是个清醒无比的人。

        她会为了执行任务而不惜一切代价，她自己的命她早就搭进去了。这一回对许妄，她也不会太心软。

        耗着他，不道德。

        程度甚少熬夜，越熬越精神，眼里逐渐没有了困意，她双眼发红。

        而许妄那边睡的正香。

        她低语道，“许妄，最后就是死我也得活着爬着回来看你一眼。”

        “许妄，我做不到怎么办。”

        “分开的十个月，也不知道你过得好还是不好。”

        我和你，终于有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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