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仇嵘从未考虑过与另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

        仇恨深深植根于心中，找到凶手，结束过去的一切，然后成为异能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届时，他或许才能真正地开始新生活。

        如果非要想的话，他所向往的，也一定是和一名异能者相识相知。

        异能管控条例要求异能者不得对外说出任何与异能种族有关的事，因此大多数异能者会选择和同样拥有异能的人在一起，这样能省去不少麻烦。

        两个人之间不一定要有爱情，相互尊重，彼此扶持，过上相敬如宾的平淡日子足矣。

        晏凌的出现完全是一场意外。

        仇嵘温吞吞缩在幼时一点点筑起的壳里，探出头瞧一眼，想要靠近漂亮的猫猫，又不愿离开安全地带。只在猫猫遇到危险时，才会飞快地跑出去，赶走妄想偷猫的彩虹头，再缩回壳子里暗中观察。

        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毛尾巴露在了壳外。

        左右晃动的大尾巴像逗猫棒一样，成功吸引猫猫的注意，晏凌不由对这只住在壳子里的大狗产生好奇。

        猫咪总有各种办法引起人的注意，等仇嵘再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壳子外。瞧着高高坐在他的壳子上悠闲摇晃尾巴的漂亮猫咪，仇嵘发现，当爱情真的来临，所有的预想、设想都成了空谈。

        都有猫了，要什么相敬如宾。

        不同的经历，同样的孤独，两个人凑在一起，是一见钟情，也是互相试探着靠近后的心灵相依。

        仇嵘不知不觉将晏凌纳入自己的未来。

        异能者如果和普通人类在一起，只有两种选择，对伴侣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者让伴侣与中心签订保密协议。

        将来二人感情破裂，中心则会对人类伴侣的记忆进行修正。

        仇嵘不觉得自己会和晏凌感情破裂，但他也不想让晏凌去承担任何风险。

        明明身份有问题的是他，却要爱人为这段感情抵押上自己的记忆，没有这种道理。

        所以仇嵘决定不告诉晏凌任何与异能有关的事。

        如今一年多过去，哪怕面临严重的信任危机，仇嵘的这个想法也没有变过。

        “行了，别洗了，再洗试管刻度都要被你洗没了。”原尚拿走仇嵘不知道冲了多少遍的试管，问道，“怎么了？一早上都心不在焉。”

        仇嵘看他一眼，摘掉手套，向实验室外走去，原尚跟上。

        两个人找了个休息的地方，仇嵘扫码自动贩卖机，给原尚买了瓶冰可乐，自己选了罐咖啡。

        原尚接过可乐，问道：“不会还是因为你家总裁的那个助理吧？”

        “一个周末过去，还没问清楚？”

        仇嵘吊着两个大眼袋，暮气沉沉道：“不是。”

        他一口干掉一罐咖啡，幽怨地看向原尚：“这次的事，恐怕开十家醋厂都解决不了。”

        原尚：“……”

        昨晚关了灯，仇嵘和晏凌背对而眠，不知道晏凌几点睡的，反正仇嵘是一晚上没睡着。

        早晨他依旧起床做早饭，然后开车送晏凌去公司，这次没有临别吻，晏凌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不是仇嵘夸张，他和晏凌同居一年多，从没有闹过任何不愉快。生活习惯之类的小问题可以相互迁就，拈酸吃醋的戏码也不过是夫夫情趣。

        别看他前几天还找原尚抱怨文森图谋不轨，实际上就是闲得没事干，找单身狗发发牢骚罢了。

        原·单身狗·仇嵘的怨种兄弟兼专属情感大师·尚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双手合握放在身前，淡然道：“说吧，这次又怎么了？”

        仇嵘稍作犹豫，简述了一下昨晚的春合路相遇。

        原尚听完这段跌宕起伏的大戏，大受震撼的同时，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所以你昨晚为什么会去春合路？”

        仇嵘告诉了原尚，拯救被骗学弟是他临时编出的谎言。

        仇嵘讳莫如深道：“事出有因，但绝对不是去干坏事。”

        原尚：“……”

        原尚评价：“那你活该被甩皮带。”

        没错，仇嵘简述了相逢的过程，却事无巨细地描绘了总裁大人回家后如何对他冷脸生气。

        仇嵘：“他第一次这样，我好慌。”

        原尚全然理解仇嵘的心情，大四下学期仇嵘突然决定追人，从那时起，原尚没少听他讲他家总裁有多好多温柔，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这种神仙都生气了，仇嵘这个恋爱脑不慌谁慌。

        原尚：“不是我说，你们谈恋爱的人好怪。”

        原尚吐槽完帮仇嵘分析：“本来人晏总的话还是勉强有几分可信度的，你编谎话也不知道换一个，又是‘误入歧途’，又是‘鬼迷心窍’，直接让你们俩的话都可信度直线下降。”

        “假如晏总没说谎，问心无愧，你的嫌疑还没洗清，他因为怀疑生气无可厚非。假如晏总说了慌，你把他的慌改编再利用，他恼羞成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仇嵘道：“我相信他问心无愧。”

        原尚：“……”

        出现了，恋爱脑。

        仇嵘：“他或许在原因上有所隐瞒，但我相信他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仇嵘：“我现在就是担心你说的第一种情况，他因为怀疑我所以生气，而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原尚和晏凌的接触不多，印象里对方是位彬彬有礼的矜贵总裁，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会出入色情场所的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无论是从年龄阅历来讲，还是从社会地位来讲，他都更为自己的恋爱脑兄弟担心：“你真的都不怀疑一下对方说的话吗？”

        原尚揪出一个很值得怀疑的点：“他为什么突然改签机票？真的是想给你惊喜？”

        原尚眯眼：“有没有一种可能……”

        原尚：“他根本就没出差！”

        仇嵘看向原尚，淡淡道：“昨晚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已经查了，他有往返s市的购票记录，昨晚的那趟航班也确实改签了。”

        原尚：“……”

        懂了，这就是“我相信他问心无愧”。

        原尚终于意识到卷入情侣战争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生无可恋道：“你们还是继续冷战吧。”

        仇嵘静静望着他。

        原尚：“……”

        迫于压力，原尚又开口：“你不是说事出有因吗？干脆实话实说好了，有什么能比你和晏总的感情重要。”

        聊了半天没聊出个结果，仇嵘捏扁手中易拉罐，忧郁道：“你不懂，我不说正是因为我爱他。”

        原尚：“……”

        原尚放弃：“那没办法了，你不如现在开始祈求晏总也是个恋爱脑。”

        阮斯佳今天满课，孟柏川有训练，仇嵘自己也忙，三个人没多联系。

        仇嵘强迫自己暂时不想其他事，专心于实验。

        专心着专心着他的思绪就又飘到晏凌身上。

        当年晏凌在除夕夜的隐晦表白仇嵘是一点都没领会到，只觉得晏凌很好，他一定要追到这个人。

        猫猫的傲娇让晏凌说不出更直白的话，仇嵘就傻乎乎围在晏凌身边试图献殷勤，都是些很笨拙的示好，晏凌全盘接收。

        后来晏凌说那段时间每次见面他都在猜仇嵘会不会表白，结果仇嵘一路纯情，比男高还纯情，总裁大人不得不再给仇小狗一次机会，邀请他做饭换同居。

        仇嵘到底是真纯情还是装纯情暂且不提，同居后二人的关系势如破竹，很快从暧昧升级为情侣再到和谐夫夫。

        这一年多的相处，他们亲密无间，仇嵘想要保护身为人类的晏凌，晏凌也以年长者的身份给予仇嵘诸多的包容。

        他们的信任是出于爱情，也出于对彼此人品的判断，没那么容易崩塌。

        查机票只是因为睡不着觉，就算真查出什么，仇嵘会第一时间主动询问晏凌。

        抛开刚被狗血冲击时的疑神疑鬼，回归理智的仇嵘愿意相信晏凌。

        相信晏凌不会背叛他们的爱情。

        经过一天的冷静，晏凌也一定会相信自己。仇嵘想。

        再怎么说，昨晚他甚至都没进会所，只是在门口。

        就很无辜。

        仇嵘做完手上的实验，也想通了，爱人之间没什么不能坐下来谈，冷战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晚上主动一点，和晏总承认自己的错误，再表明忠贞不二的心意。

        夫夫哪有隔夜仇，昨晚背对背一整夜，今晚说什么都要重新抱到老婆。

        时间差不多，仇嵘收拾收拾准备去接晏凌下班，原尚和他一起离开，让仇嵘顺路送他去精品店买点东西报答师姐的送伞之情。

        车刚出校区，仇嵘的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信息。

        信息自动投在车载显示屏上。

        猫总：饭局，晚上不回家吃饭，不用接。

        原尚知道仇嵘已经决定好了晚上回家要先一步服软，他探头瞟了眼屏幕：“哦豁。”

        仇嵘：“……”

        帮开车的仇嵘点掉那条消息，原尚安慰道：“要坚强，兄弟。”

        仇嵘：“。”

        仇嵘：“你还是下车吧。”

        总裁大人不回家，仇嵘和原尚一起去给师姐挑了礼物，顺便在外面解决晚饭。

        又把原尚送回学校，天已经黑透。仇嵘跟着车流走走停停，花了点时间才到家。

        进地库前他看向自家的窗户，还暗着，看来总裁的饭局尚未结束。

        进门后仇嵘意外接到阮斯佳的电话。

        阮斯佳今天上完课就去忙小组作业，才刚解散。有点事他本来想明天见面告诉仇嵘，忙完闲下来想了想，又决定先打个电话知会一声，以防万一。

        “昨天晚上罗老师送我和孟哥回家，路上一直试图套我们的话……”

        仇嵘拿着电热水壶去厨房，一边听着阮斯佳说，一边接水，等回到客厅把水烧上后，挑眉道：“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水壶响起嗡嗡的烧水声，仇嵘打开与晏凌的聊天界面，考虑联系一下夜不归宿的总裁大人。

        他等不住了，这么晚，还是亲自去接比较放心。

        思索间，电子锁转动。

        仇嵘起身去门口，客厅的灯却忽然灭了。

        大门重新关上时带来一阵轻浅的红酒味，一片黑暗中，仇嵘的手腕被人握住。

        仇嵘没有挣动，顺着对方的力道被带到客厅，又跌倒在沙发。他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腰间一重，刚抬起来的上身被压了回去。

        屋里只有窗边透进微弱的光，晏凌居高临下俯视着仇嵘，微凉的手覆在他颈侧有力跳动的大动脉上。

        咽喉被扼，头狼微仰起头，视线却牢牢锁定身上的人。

        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

        拇指指腹若有若无按住仇嵘的喉结。仗着人眼夜视能力有限，晏凌卸下伪装，不再遮掩自己眼中的控制欲。

        他俯身贴近仇嵘，问：

        “小狗，你有没有骗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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