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剑中梦

眼睛，像是被什么液体粘上了一般，好重，睁不开。

        身体，仿佛承受了千百斤的重量，每一处都像是被什么碾过，又疼又觉得没力气。

        浑身上下，最灵敏的感官，只剩下耳朵了。

        滴……滴答……

        有水声，很近，很近，近在耳畔。

        紧接着，水声被踏破，有一人淌着水，朝他走过来。

        那人在他面前停下，足尖点了点他的脸颊，晃着他的脑袋，力道很轻，可这人穿的是战靴，冰冷的金属触感划上他柔嫩的皮肤，很不舒服。

        那人见司桐没反应，没了耐性，用了些力踹在他肩膀上，脚收回去时，重重踩在水里，全溅在司桐脸上，司桐条件反射的蜷了身子，蹙紧眉。

        不对……这不是水，粘稠的感觉，带着浓郁的腥味，是血！

        他的手抱紧在胸前，抓着自己的衣服边角，挣扎着睁开眼。

        他终于得以看清一切。

        果然是血。

        坑洼不平的地面，浅铺了一层血水，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躺在血水上，脸颊仍有血珠不断滚落，顺着下巴滴在血水中。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不知道自己为何受伤，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脑海里停留的记忆的上一个画面，是他在花神殿内。

        但，面前人不给他细想的机会。

        穿着战靴的人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这人穿着战靴，却极不搭配的披了件苍青色的衣袍，这衣袍看上去，像是仙山盛会时，所遇到的璟淮穿的那件。

        想起璟淮，司桐当即起了情绪，硬撑着仰起头，可入眼的那张脸，却不是璟淮的脸。

        那是一张秀美妖冶的脸，他不认识，应该是不认识的，没有任何记忆。

        那人此时正望着他，咧着唇，肆意笑着。

        他掀了外袍，露出里面冰冷的与战靴同款的铠甲。

        他将那件外袍扔在了司桐面前的血水中，用战靴碾破，而后，半蹲下身子，捏着司桐的脸颊狞笑着说：“你以为是谁？他么？所以才跟来？”

        男人又随手甩开了他，语气轻漫继续道：“一件衣裳便能诱你至此，真是愚蠢！”

        司桐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甚至完全搞不清目前的状况。

        那件外袍就落在他面前，稍稍伸个手，指尖便能够到的地方。

        司桐下意识伸出手，指尖碰到它，将它勾了勾，握住了。

        有莫名的熟悉的感觉，似是璟淮，是因为，这是他的衣裳吗？那这人，是从何得来的？

        男人脸上的笑止住了，他猛地一脚踩在司桐的手背上。

        “松手！”

        他厉声吼了句。

        若说先前的动作都还留有分寸，这一下却是下了狠手，要将司桐的手骨踩碎，他咬牙切齿的警告着，面色狰狞，是在愤怒。

        手动不了了，皮肉被人踩碾着，破裂撕扯的锥心的疼，让司桐抑制不住痛苦的表情，可他偏偏要添油加醋，咬着牙犟嘴：“呵，你在气什么？一件衣裳便能让你如此动怒，你不是更愚蠢？”

        “松！手！”男人怒吼了声。

        他背后溢出紫红色的光，顷刻疯涨着遮天蔽日一般，整个空间都被这气盖住了。

        他踩着衣裳，猛地一挥手，将司桐一下子甩出去，他又泄气般的挥手几道气刃，将衣裳撕碎了，引了术法烧掉，只余下司桐被甩出去时手里拽着的一小片破布。

        司桐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被迫停下来，又重新趴在另一片血水坑上，他喘着粗气，只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摔碎了。

        他挪着脖子，看面前的男人发疯。

        他浑身都在疼，尤其是手，其他的似乎都是之前的伤，有些习惯了，却还没习惯手上的新伤，于是格外的难受。

        但，这男人应该比他更难受，难受的眼瞳里都是血丝，难受的面目狰狞，难受的要疯了。

        这么想想，一时竟觉得有些解气，有些好笑。

        看着让自己痛苦的人更加痛苦什么的。

        “咳！咳咳！”

        司桐笑着笑着，突然咳出几口血，脖子撑不住脑袋，又倒了下去。

        这副身躯好破。

        这是他咳出血后唯一的想法。

        这真的是他的身体吗？怎么如此虚弱？到底是受了多重的伤啊？

        男人已发完疯，朝他走了过来。

        听着这脚步声，司桐的第一反应，是攥紧了手里的那片布，盖在衣服下面，一点一点将它攥进手心，藏好了不让面前的男人发现。

        而男人也的确没有发现，他挥手使了个阵，提着司桐背上的衣带，将他带离了这片血域。

        ·

        场景转换，男人带他来到另一处陌生的空间内，这里的天空是深紫色的，光线很暗，似乎一直是深紫色的夜，没有白昼。

        男人提着他，进了一间宫殿，司桐看到，那上面赫然三个大字。

        鈭魔殿。

        这三个字……

        他蹙了下眉，似乎，听过？

        但司桐没有多想的机会，男人带着他来到宫殿一侧的偏殿内，将他扔了进去。

        这处偏殿不大，但空空荡荡的，陈设极少，男人将司桐扔了进来，顺手关上了偏殿大门。

        他走到床榻边，褪去那一身铠甲，换了件素色单衣，外披一件浅色衣袍，如墨长发散开，那一身锐意也随之散了，仙风道骨的打扮，却没有清冷，而是一种诱人的诡异。

        换过衣服后的男人似乎冷静些了，他赤着足，走到司桐身边，温柔的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他将司桐抱到怀里，手指抚过司桐的脸颊，柔柔摩挲着。

        他又整个跪下，捧起司桐被踩过的那只手，语气里满是心疼：“可是很疼？阿绿，你伤得很重。”

        阿绿，是在唤他吗？

        司桐感到奇怪。

        紫红色的光如萤火，从他掌心凝出小小的圈，飘至司桐的伤口上，沿着伤口处钻入司桐血液里。

        比之先前更为剧烈的疼痛，司桐猛地瞪大眼睛，整个手臂的肌肉僵起来，颤着要抽回手，男人却阻止了他。

        一道紫色的气从地面渗出，钻着空隙，将司桐的身子裹着，而后幻做了绳索，将他捆了起来，限制了他的行动。

        “你要干什么！”司桐虚弱的吼不出声，却仍是费力的扯着嗓子，低吼着。

        男人接下来的语气和动作分外温柔。

        “再忍忍，你伤得很重，若不治疗，会没命的。”他说。

        他抱着他，手臂揽着他的背，撑着他的身子，他轻轻闭上眼，额头贴上了他的，极温柔的哄着，仿佛先前踩破他手背的是另一人。

        司桐挣不开，只能任人摆布。

        这段“治疗”时间不长，虽然极痛苦，却还在能忍耐的范围之内。

        经过“治疗”，司桐感觉，自己的身体虽然还很疼，可血已经止住了，似乎男人真是在救他。

        紫红色的气凝成的绳索解开了，司桐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发现，自己身穿着一件青白道袍，已经被血污了颜色，他伤得很重，却都是内伤，皮肤表面，只有面前那男人碾破的手背上的伤。

        男人就坐在他面前的地上，弯着眉眼，勾起唇，柔柔笑着看着他。

        男人这样浅笑静坐，却是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纯良的瘆人。

        司桐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他的手藏在背后，想要施术，却发现，这具身躯，竟没有办法凝气！

        这不是他的身体吗？为何不能凝气？

        他见识了面前男人施术的威力，若自己连气都无法凝结，几乎是不可能从他手里逃出去！

        男人似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唇边笑意更浓了，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遗憾。

        “阿绿，你离我那么远，我都快要看不清你了，过来，靠我近些。”

        司桐蹙着眉，反而往后靠得更远了。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面目顷刻换了狰狞，紫色的气将司桐拽着悬至空中，捆着他扔到男人面前。

        男人懒懒抬指，抚过他的唇，拇指停悬在上面，按住了他。

        “你呀，明明在璟淮面前千依百顺，怎么在我这里，就如此不听话？”

        司桐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被人随意掌控着，很是烦躁，狠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男人拽着他的衣领一用力，将他拉到他面前，散了他的衣带，轻漫笑了。

        “璟淮对你如何，我便要对你如何。”

        “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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