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旋

　　“晚上出来，为你庆祝顺利进入睿酆国际工作。”秦薇筱看了一眼手机，有一条来自辜振威的短信息。

　　虽然她还在困惑游移他们的关系该如何走下去，手却不听大脑指挥地回了一条信息：好的，在哪里？

　　晚上下班，她推了丽丽和锦梅的邀约，独自来到她和辜振威约好的地点，是一个有点让人目眩神迷的酒吧。

　　以前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她的出现成功地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男男女女议论纷纷，他们或许认识她又或许不认识，但是单凭她的外表和一身的OL打扮就足以成为话题。

　　坐在吧台的辜振威冲她挥了挥手，她便走了过去。

　　见到原来是俊男靓女相约，虽然依然有三三两两的人小声嘀咕或是时不时地朝他们看上两眼，却也渐渐平息了那种过于火热的关注和蠢蠢欲动的想法。

　　秦薇筱从没来过酒吧，对于一切她既紧张又好奇。

　　辜振威见她这样，禁不住笑了：“怎么？难道在国外那么多年你都没有去过酒吧？”

　　“没有啊，有什么奇怪的吗？”秦薇筱红着脸答道。

　　“是很奇怪。你既没有恋爱过也没去过酒吧，那这么多年的时间你都干什么了？青春都喂了狗吗？”

　　“你这人才叫奇怪！难道我就一定要滥情或者去酒吧买醉才算正常吗？”秦薇筱有些生气地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想要你滥情或者买醉，只是觉得人生如果什么都不去尝试，而是平平淡淡地过也太没劲了。那么活一百年和活一天又有什么区别？”他解释道。

　　秦薇筱不说话了，她知道他说的有道理，自己不就是那个几十年来如一日地活着的小白吗？她却是感到无聊没劲没意义了，也确实迷茫困惑和不甘心，所以又能说他什么呢？

　　“上次你不是说想做摄影师吗？”秦薇筱找了个话题。

　　“嗯。”他只是简单地回答。

　　秦薇筱不知道他们之间怎么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他没有不理她，因为今天明明是他约她出来的，而现在两人之间却又像是有了些无法言明又无法穿透的障碍，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咱们之间是有什么问题了吗？”秦薇筱忽然问。

　　“你觉得呢？”他反问道。

　　她却笑了：“我以为不可捉摸的从来都是女人，结果没想到咱们两个之间叫人猜不透的人却是你，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们彼此之间从来都算不上互相了解。”他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了？”秦薇筱有些不高兴了，她喜欢他，她心里知道，他心里应该也知道，可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

　　“没什么。”

　　“既然这样，我就走了，不打扰你过你惊心动魄、精彩绝伦的夜生活。”秦薇筱撇下一句冷冷的话，抓起皮包转身就走。

　　起初辜振威没有动，任由她走出了酒吧门口。

　　出了门的秦薇筱忽然背上心头，一种委屈、愤怒、不甘瞬间占据了她的心头。他凭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她什么都没有做，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脚步稍有些凌乱地走在路上时，他却追了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抿着嘴看着她却不说话。天空乌云密布，白天便有些下雨的迹象，现在连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看来一会儿极有可能会有倾盆大雨，可是秦薇筱没有拿伞，看样子辜振威也没有拿。

　　“你拉着我干什么？！”她生气地冲他吼道。

　　“真正让人猜不透的人不是我，是你。”他却吐出这几个字来。

　　“你这算不算倒打一耙？”

　　“你为什么要进睿酆国际？”

　　“我为什么不能进？这是我爸爸的公司，我作为尹家的人进自己家的公司有什么奇怪吗？”她反问道，秦薇筱实在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生哪门子的气。

　　“就这么简单？进睿酆国际只是为了做个普通的职员，领一份薪水，打一份工？”

　　“如果你成为摄影师你会想成为什么样的摄影师？”

　　“当然是最好的。”

　　“那就是了，我进睿酆为什么不可以有理想和抱负？”

　　“我真觉得有点看不清楚你，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尹雪琮？”他倒退了一步。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不是自己也说了人就算再怎么样也不应该牺牲和丢弃自我吗？我现在不就是按照你的说法在活着在做人么？可是你的表现是什么？好像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你不觉得自己非常双标吗？！”

　　“我听到我爸爸他们说你的目的不只这么简单。”

　　“哦，你就凭他们两个的话就觉得我有什么阴谋？就算我有目标有想法又怎么样？这本来就是我家的产业，我积极为自己争取点利益又有什么错了？我真的很怀疑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你把我当作什么？一个能随时逗你开心的提线木偶？还是傻乎乎任你们摆布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呆瓜？是不是我天天无所事事、没有追求，像个废物一样活着你们这些人才会觉得正常？为什么？因为怕我侵害你们的利益吗？怕我破坏你们的计划？你爸妈是尹家的人难道我就不是？他们可以非议我的动机和行为，难道他们自己就干净了？你那马屁精爸爸难道就很讨人喜欢？拍马屁的功夫浮夸得要命，谁还看不出来吗？！”秦薇筱愤怒地说了一大串，辜振威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我没有把你当作提线木偶，也不认为你存在的意义就在于让我高兴或者被其他人摆布，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想的！”

　　“所以呢？我应该怎么想？”

　　这时，天上开始电闪雷鸣，暴雨倾刻将至。

　　“尹雪琮，你真的……”辜振威咬了咬嘴唇却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你觉得我现在攻击性十足，像只刺猬是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周围的人是怎么对待尹雪琮……我的？”

　　“我知道你很委屈，很受伤，可就因为委屈和愤怒你就这样吗？”

　　“我怎么样了？”

　　“你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

　　“那很抱歉，恐怕你是被自己的想象给骗了。不过，没有人可以完全符合你的想象。”她冷冷地说。

　　“尹雪琮，我真的在意你，喜欢你。”

　　“我不觉得。就像这样忽冷忽热、忽上忽下的在乎吗？你喜欢我什么？我只感觉到在被不停地攻击和指责！”

　　“你以为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我爸爸？”

　　“不是吗？”

　　“我是为了你，为了我自己，为了我们俩！”

　　“看不出来。”

　　“尹雪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走上这条路可能就回不来了。”

　　“我要回到哪去？”

　　“再也不是之前跟我一起兜风，一起大笑，一起鄙视这一切世俗和诡诈的那个那人了！我不希望你那样！”

　　“哦，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想你变成你身边那些庸俗的、贪婪的女人的模样！”

　　“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成为你心中完美的白莲花，活成你的梦，变成你头顶永远不会被污染被遮掩的白月光，对吧？可是我不是，我就是我，活不成你的理想。你追求的不是爱情，是你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你也不爱我，你爱的是你自己心里那个角落，不想被玷污的角落。但是我是个人，不是你的工具。就算现在我依着你，也总会有可能让你失望的！”

　　“尹雪琮……”

　　“什么？”其实说完刚才的话，秦薇筱心里一阵绞痛，她发现自己心里真的在意这个男人，只是他们是否的确不太适合？他想要的太过理想主义，还像个愤青一样驱赶生活中所有的阴霾，在自己狭窄的人生道路如苦行僧般跋涉，有时候也像个淘气的孩子般肆意奔跑，只是没人能够跟得上他心灵的脚步，要找一个心灵契合的伴侣实在太难了。她想配合他，想让他开心，但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虚空，她总要离开，她也不可能替尹雪琮做主选择这样一个男人共度一生，所以她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就算是这短暂的幸福和欢愉也是她借来、偷来的，见不得光，须臾便要归还。她觉得好难受，想要大喊大叫，狂奔乱跑，她开始有点质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为什么要选择这件外套，为什么要遇到这些人。

　　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冲刷着两人。她是患得患失的，来的时候本是满心欢喜，结果后来的心情却像是坐了一场只有她自己的专属过山车。她现在想抱住辜振威，想在他胸口哭，然后说我跟你走，你去哪里我都跟你走，但她却知道那不可能。

　　“尹雪琮，你知道吗？当年我为什么要欺负尹铭杰？就是你打破我头的那次……”

　　她没有说话。

　　他神情有些迷乱地自言自语着：“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受了委屈，想为你讨回公道，虽然很幼稚也很可笑，我也知道对尹铭杰来说不公平，但我还是干了，只是没想到你反而会冲出来保护他而把我的头给打破。或许那时候我就该明白，在你的心目中亲人就是亲人，而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外人……”说着他苦笑起来。

　　看他这样，秦薇筱感到一阵心疼。

　　“我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尽管我没什么能力，自己还活得稀里糊涂。我只是不希望你变成这样，除了复仇、愤怒还有所谓的抱负就葬送了那个曾经纯真快乐的你，我觉得不值得啊你明白吗尹雪琮？或许你觉得我没有能力给你幸福，觉得我不配，但是我这么说不是希望你成为我的附庸或者木偶，而是希望你能活的自在快活，我不想你被情绪支配，成为欲望和仇恨的奴隶。我这个人笨嘴拙舌，经常让人误会，可能是我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真心喜欢和在意的人时候，就像我在我爸面前总是很叛逆说话难听，但是我心里真的爱他……呵呵，我不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可是我还是想最后尝试一次，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他露出一副哀求的表情，秦薇筱从没见过他这样，他不再是那个狂放不羁、桀骜不驯的辜振威，而变成了即将失去一切的流浪狗。

　　她想拉住他的手对他说我不去睿酆国际了，我也不管尹家的事了，我就陪着你，我要告诉你我到底是谁，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你再也不想见到我我都不在乎。可就在这时候，天空划过一道将天空割裂的闪电，也把秦薇筱和辜振威的脸映得煞白中透着一股盈盈的蓝，那一刻秦薇筱控制住了自己，她没有迈出那一步，没有说出本想说的话。

　　辜振威在雨中站着，被她散发出的沉默一刀刀割的七零八落，他觉得自己似乎瞬间化作了粉末，被****裹挟着东突西奔，被甩得到处都是。

　　他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秦薇筱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落下泪来，混杂着雨水，将她脸上弄得惨不忍睹。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雨中走了多久，只知道最后回到家里自己房间的时候感到浑身发冷，不住打颤，额头似乎还烧得要命，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受凉发烧了，可是她的心就像被水给泡得发了涨了已经面目全非了，她忍着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疼痛，咀嚼自己心脏传来的一阵阵抽搐，然后默默地对自己说：好啊，秦薇筱，你做的真好。然后便扑倒在床上，昏睡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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