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何止是认识。

蓝色练习册从一竖列最前面的组长手里，一直传到最后的座位，白纸黑字的讲义也是。依旧是同样的动作，只是静默了许多。

        就在纸张交替的时候，文老师说话了，“这次成绩不错。”眉眼里都是欣慰。

        大家心里都是开心的，只是这开心还不能盖过心底的难过。

        以往他们往往都活跃得过了头，甚至以为没退步就还不错。此刻，明明取得了好成绩却都很沉默。这，能称为一点点儿长大了吗？

        “从师生到同事，从考试到面试，好像所有重要时刻两位老师都在我的身边，”眼里荡起层层涟漪，声音哽咽，“我是你们老师，是你们亲师姐，我希望老师好，也希望你们好，”含着泪笑着，很坚定，“打起精神来，让她们放心。”

        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血好像流得快了许多。眼睛里的雾气慢慢上涌，说不上来的感觉。因为有愿意带着你同行的人，因为有共同的悲伤，因为有共同的期望。黑夜里，不再是形单影只盲目地撞墙了。

        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教导主任陈大庆，接替了吴老师的位置。

        “你们是周老师和吴老师的心血，一定不要辜负她。”

        ——

        灯色昏黄，平静里酝酿着忧伤，在时间和空间里无限延伸。

        黑板上端端正正地写着晚自习的各项任务，政治那一块儿，嵌着额外的忧伤。

        好多天了，他终于肯在四班露面儿了。夏天里，永远都是长裤短袖儿的穿搭。相似的穿搭，相似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他刚进来就有人咂巴嘴儿，故意发出“啧啧”的声音，绝对不是睡不醒的那种声音。是不耐烦，或者说是一种反抗。后来才懂，那不过是变了形态的受伤。

        “你们班儿什么情况，自己心里都清楚！”常老师，肖寒他们的代理班主任，背着手在教室过道里晃荡，“不要求你们成绩，但是，别给我惹事儿！”

        到底还不是他将要一手带下去的班级，是你们，而不是我们。这话是实话，却也着实令人伤心。意料之中，却也有猝不及防的心伤。到底还是有所期望的。

        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吗？是不是特定环境让他们晕染了特定的情绪？一定都是忧伤的气氛多作怪。

        忧伤的氛围使忧伤更甚，亦可以让愤怒顷刻爆发。

        肖寒压着火气，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玻璃杯，将它慢慢地向桌子外面推。

        转眼之间，玻璃杯落了地。就在常老师后脚跟儿不远处，迸溅的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常老师肉眼可见的一哆嗦，他回头找寻着来源。

        肖寒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的一滩水和着玻璃碴子，拿着笔指了指歪扭着的书立，淡淡地说，“书立，歪了一下！”

        林卿躲在常老师身后，在桌子旁边的手冲肖寒竖起大拇指。

        常老师的胸膛是鼓起来的，“下次换个塑料的，”头瞥向西北墙角，“去拿拖把收拾！”

        “自习后吧，我得好好儿学习！”肖寒哗哗地翻动着书页儿，并没有看他。

        常老师瞪了肖寒一眼，就没再说话了。

        他还在走廊里继续巡回，但是仔细地避着肖寒旁边的那一摊玻璃碴子。

        “不是我自夸，你们还真得跟我们班儿学学，好好儿学习！”腰带上挂着的一串儿钥匙明晃晃地，随着他的走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初晴把凳子向后使劲儿扯，久经摩擦，底边儿光滑的凳脚和水泥地面厮杀，发出chi的长叫，就是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很讨厌的声音。在全班都把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初晴站了起来，转向过身子，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老师作为我们的代理班主任，称我们四班为“你们班”？”盯着盯着，就出了眼泪。

        “是啊！”肖寒的嘴里轻飘飘地浮出一句应答。然后，全班此起彼伏地响应，激烈的情绪和怀疑。

        “我知道你们舍不得你们周老师，所以我只是暂时代替她管理你们，”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儿，声音里有明显的仓皇，“我们这儿老师少，你们班主任早晚会回来带你们！你们还是她的学生。”

        姜还是老的辣，久在学生之间周旋，能够随机应变。

        他示意初晴坐下，接着说，“当然了，我还是会像管理一班儿一样管理你们。”

        “呵~”

        “哎~”

        尴尬而且很想表达不礼貌的那种情绪。

        晚自习的大多数时间他会回到自己嫡系的班级。今晚，碰了一鼻子灰，也不适合久留。

        停车棚里的摄像头不出意外地坏了，大概是学期末大扫除清理的时候坏的。每年都会坏，这已经是惯例了。

        每一个学校的停车场，每天都上演着不一样的故事。

        这儿藏匿着抽烟的，打牌的，逃课的。

        嬉笑怒骂中有一个声音格外刺耳。

        “就是笑得很魔性的那个，胖的？”说话的人也很胖，却是不油腻很老实的那种。

        “对，听说快挂了！”干瘦干瘦的男生，开心地做着旁观者，竟然还笑着。

        钥匙还没打开锁，林卿把车都扔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肖寒已经抢先把人踹倒了。

        “你别动！”声音很安稳，他回头看着林卿嘱咐。沐阳在一旁拉住了林卿。

        肖寒把胖子推开，拎起瘦子的领子，把他抵在车棚里的水泥柱子上，“你他妈给我好好说话。”喉咙里挤出来的那种声音很恐怖。

        “你大爷的，有病啊？”被拎起来的瘦子，扯着肖寒的胳膊骂着，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打起来，打起来！”大概是车棚里瘦子的同学，也有其他年级胡乱掺和的。

        “艹，找死呢都！”秦墨从车棚深处闻声儿而来。

        人渐渐聚集起来。都是四班儿的。

        一个人就是一个班儿，谁都不想自己的班级受欺负！更何况那人还骂了自己班的老师。

        秦墨最近风头正盛，一群人七七八八都认识他。

        胖子连声道歉，说是自己口不择言。

        “你他妈怂什么？”他的同学大概面子上过不去了。哪怕心有恐惧，也得硬着头皮上。

        “看你们好一会儿了，咱能做个文明人吗？”秦泽恺叼着一支烟从黑布隆冬的墙角儿走了出来，红的火星儿映得他一脸吊儿郎当。他一路盯着肖寒，眉飞色舞地笑，“你们不知道他打架不要命的吗？”

        他拍了一下瘦子的肩膀，瘦子抖了一下，“道歉！”

        “免了，我们不接受！”林卿看着畏畏缩缩的瘦子，不屑地说。

        肖寒捏些瘦子的下巴，“以后嘴给我放干净点儿，”泄了手劲儿，瘦子沿着水泥柱子滑了下去。

        肖寒冷漠地看了秦泽恺一眼，“林卿，我们走！”

        黑灯瞎火儿的，一群人迅速鸟兽散。来买东西的初晴和米小米看到了停车场黑压压的人群，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肖寒骑着车掠过初晴身边，初晴瞥了他一眼。眉眼之前凝聚着化不开的凌厉，周身散发出让人难以接近的陌生感。林卿和沐阳距离他远远的。

        看来，肖寒心里真的藏了很多事儿。

        大概又是一个睡不好的夜晚了。

        秦泽恺目送肖寒离开。

        秦墨点了一根儿烟递给他，秦泽来熟练地接过去吸着。

        秦墨吻，“你跟肖寒，认识？”

        “何止是认识。”秦泽恺看着离开的肖寒一行，笑了。到底他们才是一类人。

        透过白色的烟雾，秦泽恺晃荡着脑袋邪笑着说，“死党。”其实，是打得你死我活的那种。不过，那都是曾经了。久而久之，两人经历相似，竟然熟了。熟了，就是朋友了。

        那家伙要不是出了国，估计他俩早就打遍整个四中了。本想着肖寒回来，他的丽华还有希望。

        结果，这家伙回国以后收敛了不少。就刚才，他还以为多少得出点事儿来着。

        秦墨还是一脸疑惑，但是没再问了。

        车过，巷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狗叫。

        灯光掠过脸颊，竟生出一种灼热感。往来不息的车，各有各的归处，但没有几个人完完全全地拥有。一个屋檐下的儿孙满堂，这种生活奢侈得很。多少人为了欲望，四处漂泊。

        肖寒和林卿缓慢地骑着电动车，往常叽叽喳喳林卿一路没话。

        “想进军校，就干净点儿，”肖寒把车移近林卿，“别冲动！”

        鸭舌帽儿向后背着，林卿冲肖寒淡淡地笑。

        一路，并肩同行。从最初的最初一直到最后的最后。走过灯红酒绿的喧嚷，也经历一片漆黑的小巷。谢谢你，没有让我走弯。

        在悲伤和无助中咬着牙向前。不知道是不是能够迎来曙光，也不敢停下脚步。

        好在一切付出都有回报。

        在一次次测验中刷新平均成绩，已经有人接近曾经不敢企及的年级排名。

        几天前文老师宣布了好消息，思品吴手术很成功。大家都很开心，林卿仿佛又快乐回来了。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那个暑假的考试，他们，是有底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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