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三日后，富真公主一行人顺利抵达将军府。林皓月在府邸大门迎接。

        见着林皓月，龙玉婷颇感意外。

        “林良娣竟在此处？”龙玉婷惊喜交集，“靖霖可是为你的不辞而别发疯一般到处寻找，没想到你跑到这里来了。”

        朱桐远四处张望，找寻着他的心上人，未曾寻见，疑惑道，“林良娣，娉婷可是与你同行？”

        林皓月摇摇头，叹气道，“说来话长，我是随白将军一同来到将军府，娉婷仍留在河头村。”

        白将军？龙玉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像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似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父皇明明说白将军是因荣王爷身体不好前来救急，又怎得和林良娣纠缠在一起。莫非有私情……

        “白将军可是已奔赴战场？”龙玉婷急切地问道。

        林皓月点点头，补充一句，“太子也随白将军一同奔赴战场。”

        “什么？”在场的人无不大吃一惊。可从未听说太子爷在领兵打仗上有建树啊。

        “靖霖他到底在想什么？”龙玉婷踱步来踱步去，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无比。她这好弟弟，这又是犯得哪一出。

        宇文涵站在一边，垂头丧气，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紧攥衣角，弓着身子，盯着自己的双脚，无助地蜷缩起来。

        林皓月注意到这个披着黑色长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好奇地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单于宇文华的妹妹宇文涵，此行随着宇文华上京求亲。”朱桐远答道。

        宇文涵？竟已怀上了孩子，莫非是得到了宠幸……林皓月想起白昊在河头村的那番话，不免心烦意乱。可想了想，宇文涵这肚子，已是即将临盆的迹象，日子倒是对不上的。

        林皓月走到宇文涵身前，温情脉脉，“公主您这身子，一路上定是糟了不少罪，现急需休养。我这就为您找一上好厢房。”

        又转过头问道，“富真公主，您也是。”

        “将军不在，林良娣倒是扮起这府上主人模样了。”荣王爷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荣王爷步履沉重，今日还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至众人身前，上下左右打量。

        “富真公主，”荣王爷将拐杖抬起，朝向龙玉婷的方向，“就是你？”

        “正是。”龙玉婷微微屈膝，以示敬意，“荣王爷赫赫有名，小辈仰慕已久。”

        “哼。”荣王爷不屑一顾，“富真公主乃废妃良妃所出，良妃乃罪臣方维仁之女。你这小辈，本王爷可不认。”

        气氛一度尴尬。林皓月忙扶起屈身的龙玉婷，解围道，“富真公主是皇后娘娘亲手带大，皇后娘娘视如己出，他们早已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荣王爷瞥了一眼，无奈叹道，“也罢。毕竟是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又抚髯唏嘘，“你若是嫁给单于宇文华，这辈子可难了啊，你可得考虑清楚。”

        古往今来，多少和亲的公主凄凄惨惨了度一生，终生未得再归故乡。

        宇文吉篡位，乃宇文华自家私事。其义不容辞跟着虎豹军，跨过裕门关，前往漠北打仗。本打算抵达边境便与富真公主举行婚礼，事出紧急，宇文华只得将此搁浅。

        富真公主一行人至此在将军府正式定居下来，一个个焦急等待前线消息。

        林皓月让人拿来针线，打算给前线的两个大人物做平安符。龙玉婷看见了，也凑过来，硬是要林皓月教她。

        “公主不会女红？”

        龙玉婷脸颊飞起两片红云，低头认道，“母后说我是金枝玉叶，使不得这些粗活。我自小有人伺候，从未碰及这些。”

        这一路远行，龙玉婷与大家打成一片，不再自称“本宫”，屈尊降贵，平易近人许多。

        “好，那我教您。”林皓月递过绣针和绣布，“您是想给哪位公子绣？”

        “额……”龙玉婷犹豫再三，仍是说不出口，倒是脸上的红晕显得更鲜艳了。

        “我晓得了。公主当然是给将来的夫君绣。我这是在打趣您呢，可别介意。”林皓月眉语目笑。

        龙玉婷轻轻答应了一声，脸越发滚烫，阳光照射在脸上，盖住了她的羞愧。

        “这首先呀，是……”

        “林良娣和白将军是纯兄妹之情？”龙玉婷放下手里的东西，突然打断。

        “啊？”林皓月惊愕地睁大眼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这问题可真出人意料。

        “听闻林良娣和白将军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却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好奇问问。”龙玉婷脸绯红，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公主这是哪里话。我和白将军就是兄妹啊，并无男女之情。”

        “那便好。”龙玉婷放下心来，莞尔而笑。

        “公主为何这样问？”林皓月追问道。

        “我……我是看你们举止亲昵，怕靖霖伤心。”龙玉婷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深深地吞了一口气，迅速镇静下来。

        “太子不喜欢我，您多虑了。”

        “你说靖霖不喜欢你？”

        “是啊。我们常年闹不和，从无半分情意。”

        “不，靖霖可喜欢你了。这次你消失不见，他可是把全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吵着闹着要母后将你送回来，像疯了一样，歇斯底里，不可理喻。”

        “他只是将我当成了他的一件物品，物品丢失，主人着急，符合常理。”

        龙玉婷掩口而笑。“你们这一对，可真是有趣。一个不懂表达，一个不解风情。我先前也以为靖霖感情淡漠，没有什么在意的人。可经此一遭，我算是看清了。他啊就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对你紧张在意，反而冷话连连，将你推远了去。”

        林皓月撇撇嘴说：“他可不感情淡漠。太子府上除我之外还有太子妃和李良媛两位女眷，左拥右抱，日日在温柔乡。”

        “都是母后逼他娶的，并非他自愿。听闻那两位入府多时，却仍保留完璧之身。”

        “您怎知晓？”

        龙玉婷两颊笑涡霞光荡漾，“母后费尽心思将她们送入府，难不成就这样放心，自是在府内安插了眼线，不放过毛举细事。”

        “我将府上舞姬送予，也是原封不动被靖霖退回。他啊，可是只钟情于你。”

        林皓月耳朵里哄了一声，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愣住了。龙靖霖身为太子，纳妃纳妾皆合常理，而不临幸才不合常理。

        “这下，你该明白靖霖对你的心意了吧。”龙玉婷抿着嘴，笑吟吟地瞅着她，“恕我直言，靖霖乃当朝太子，以后的九五至尊，当配名门大族。你啊门户低微，家无万贯，岂堪受封良娣，诞下皇孙，作靖霖终身伉俪哉？”

        “皆因靖霖许你偏爱，排除万难，披荆斩棘，尽之慷慨。”

        说到这，龙玉婷还有些羡慕。话本里常说的金玉良缘，未曾发生过在她身上。她只能旁观，在心里默默感慨，若是她和白昊也能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该多好。没有圆满结局也罢，只求轰轰烈烈爱一场，此生再无遗憾。可事与愿违，她被冠上“和亲公主”，往后余生如同笼中的囚鸟，无法再展翅飞翔。

        “公主，可否听我几句？”林皓月按捺不住。龙玉婷话里话外全在讲龙靖霖的好，他的努力，他的牺牲，彷佛他看上她，就是林皓月她天大的恩赐。

        “请讲。”

        “您方才所言，皆是太子的抬爱，却不曾看到鄙妾的艰辛。太子纳我为妾，未下聘书，未行大礼，一切从简，毫无名分。鄙妾诞下皇孙，遇上难产，九死一生，可产后太子命我搬至太子府最偏僻的厢房，抱走宝儿，毫无慰藉。这些年，我在太子府受尽冷眼，孤苦无依，太子横眉冷对，毫无温情。若是这就是太子的心意，不要也罢。谁爱谁拿走便是。”

        虽是一开始存了别的心思，但自出嫁之日起，林皓月也想像其他娘子，一心一意待夫君。浓情蜜意的日子不是没有，只是很短暂，在记忆中轻描淡写，已是难被寻起。

        她也像闺中娇娘，在府中做好膳食糕点，等着太子下朝归家。也曾满心欢喜，满眼星星望着自家夫君，感谢上苍赐予她美满。

        她终是喜欢他的。若不是，她不会选择他作自己的夫君。世上人千千万，她林皓月，姿色不俗，要攀高枝，也非难事。若是要和一个完全没有好感的人共度一生，想必她是万分不愿，纵是给她万贯家财，封后封嫔，她也不愿。

        那又是何时对他心生好感的呢？

        “你所言，我皆不知。你是否与靖霖提过，可让他弥补这些亏欠。你们尚有诸多误会。明明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却因互相误解心存芥蒂。等靖霖凯旋归来，你可得找他好好聊聊，把误会解开，一同过好日子。”

        “公主您呢？与单于宇文华怎样？”

        “我啊……有何好说的呢。”龙玉婷的眼睛顿失光彩，全身绷得像一块石头，心跟着沉坠下万丈悬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贵为公主，亦如此理。”

        女人啊女人，虽贵为公主，亦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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