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假

相处时间久了，黎析知道小蜘蛛根本就不用吃什么食物，一般都是她在吃完饭，他坐在对面看着她，怪毛骨悚然的。

        这样的次数多了之后，再加上学校的工作很忙，有时候一日三餐都在学校，周末自己又懒得起来吃早饭，一天到头可能就吃个1顿饭，餐桌都用得次数都少了起来。

        但为了避免小蜘蛛多想，她准备吃食的时候还是适当的多准备一点，假装对面是个人在跟她吃饭。

        小蜘蛛像是会洞察人心似的，每当她有这种心理渴求的时候，他都象征性地动点盘子中的东西，吃得比猫少，折磨她的精力却一直这么旺盛。

        黎析大胆猜测小蜘蛛可能跟聊斋中的女鬼一样，靠吸食阳气为食，也不知道日子久了会不会让她阳寿有损伤。

        这种想法在小蜘蛛眨巴着那双红玛瑙一样的眼睛，索求地看着她的时候，她都在心里艰难斗争，贪图美色还是不要命？

        还没等她思考出个头绪，小蜘蛛已经急乎乎压上来了。

        24小时也就这1个小时两人能更加亲近点，黎析手撑在身体两侧的床上，微仰着脑袋接受者蜘蛛啃食，好在之前的话有点作用，没她点头，不过都是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睡觉的闹钟一响，黎析毫不留情地推开身上意犹未尽的妖怪，站起身子，好一副柳下惠的样子。

        奈落今天倒走得干脆，只是又用力抱了抱黎析，便走出了房间。

        房门被轻轻掩上，睡意来得很突然，黎析眨巴着已经快闭上的眼睛，艰难地挪着步子走向一旁的床。

        “啪。”

        结结实实砸进床里。

        几分钟后，房门再次被打开。

        墨发如瀑，一股脑倾倒在沉睡女子的背上，结实的臂膀挽起女子柔软的身躯，翻了个身子，酣睡的睡颜完整地展露在面色柔和的俊俏面容前。

        苍白的手指拂去酣睡人儿脸上的几缕碎发，扯过一旁的被子轻轻盖在女人身上，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后退了几步，藏青色的丝绸睡衣瞬间掉落在地上，垒成一堆，一只紫色花纹的蜘蛛轻快地从衣服堆里爬了出来。

        窗外的雨有些下大了，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一张符纸在密集的雨水中沉重地穿梭着，被一股沾满水汽的风一把按在玻璃窗上。

        蜘蛛的身影消失在衣柜和墙面的夹角处，发出一抹淡紫色的光，一瞬即逝。

        屋外狂风大作，完全浸满水的符纸却纹丝不动。

        初春的第一声雷声隆隆作响，一道白光闪过，照亮了那张符纸上红色的符字。

        整个屋子瞬间被红光充斥着，红光散尽，床上只剩下一席厚实的被子。

        “嘀嗒嘀嗒--”

        粘稠的水声在某处滴落着，黑洞洞的环境中一团墨绿色的身影动了动，从地上渐渐探起头来。

        黎析揉了揉眼睛，看向黑不见五指的四周，一张符纸悄然飘过，上头不知在哪沾了些许绿油油的粘稠液体，四四方方的身子努力发出红黄色的光。

        黎析伸出手，符纸似乎看到了降落地，拖着还淌着粘稠液体的身子，缓缓要降落，黎析看清符纸身上的东西后，立刻缩回手，符纸扑了个空，委屈地蜷缩着身子，在黎析脑袋边转着圈。

        “做梦嘛？奇奇怪怪的景象。”

        借着符纸奇异的光芒，黎析渐渐往前走，骇然地看着黑洞洞环境中倾倒的巨物，看不清是什么，有像动物的残肢，有像人的眼睛。

        符纸缓缓升上天空，抖了抖身上的液体，一滴粘稠的液体滴落在黎析脸上，虽然觉得自己在梦里，黎析还是恶心地想去擦掉脸上的异样，抬手擦拭，绿色的鼻涕状液体，黎析拉扯了一下手指，还能拉丝。

        怪恶心的。

        小小的身体蕴含着大大的能量，符纸如同一轮明月，照亮了这黑洞洞的一切，无垠的黑洞间全是或大或小，交织在一块的妖怪残骸，一只长着三个角的巨物脑袋挂在离黎析50米远的残骸堆上，额头上的独眼惊恐地睁大，眼眶周围充斥这裂痕，一直直视着前面的一人一符纸。绿色的液体从他的眼眶中滴落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绵长的“滴答”声。

        “怎么会做这么恶心的梦。”

        黎析别开脸，完全没注意到脚下突然出现的一只触角，迈开腿。

        “啊！”

        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脸好像陷入一个粘稠的水泥里，黎析艰难抬头，头发上，脸上，衣服上已经全部沾满了绿色的粘稠液体。

        罪魁祸首的触角弯曲着身子，呆呆的触角尖看向同样恶心到呆滞的黎析。

        “怎么会疼啊！”

        符纸悄然落下，张开四四方方的身子，对着那个弯曲的触角发出“噗噗”的警告声。

        触角立刻升起，将身子扭成一个奇怪的弧度，摆出进攻的姿态。

        一只手一把抓住悬浮着的触角，尽数将手心的粘稠状液体涂抹在触角上。

        棕黑色的触角在柔软的掌心翻滚着，黏糊糊地糊了一身。

        符纸飞到黎析身旁，弯曲着身子似乎要说些什么。

        “有清洁咒嘛？这个死妖怪身上留下的液体全糊我身上了！”黎析懊恼地看着似乎有很大能耐的符纸。

        符纸发出微光，绕着黎析转了一圈，努力伸展着身子，“啪”地一下，黎析身上的粘稠液体尽数转移到一旁的触角上。

        “不错，小黄。”

        黎析伸出一只手指，轻点了一下符纸的中央，符纸弯曲着身子，似乎有些怕痒。

        沾满绿色液体的触角被黎析厌弃地摔在地上，触角试探地伸出触角尖，想要跟上黎析的步伐，符纸努力发着亮光，还不忘回头警告一下黏糊糊的触角，大摇大摆跟在黎析身后。

        待一人一符纸走远后，触角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努力抖干净身上的液体，快速地向巨型怪物残骸堆中的一个口子缩去。

        “里面有东西吗？”

        黎析看着一旁的符纸，面前是一个妖怪残骸堆成的门，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嘶嘶”的响声。

        符纸费力翻腾着身子，在空中乱比划什么，黎析皱着眉头看了它一会儿。

        “小黄，你的表达能力不行！”

        黎析遗憾地说道，符纸立刻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蜷缩着身子，再展开时，黎析已经钻进那个半人多高的妖怪残骸堆成的门里。

        这条道路非常崎岖，各种各样的妖怪残骸凌乱地堆叠着，还有暗处的触角警惕地看着她，却不敢上前。

        黎析爬上一个骆驼状的妖怪残骸，俯视着周围脏乱诡秘的一切，默然地看着蜘蛛网上缔结地一个脑袋，脑袋下连接着各种各样的妖怪残骸，像是大杂烩一般，各种丑陋的妖怪盘踞在熟悉的头颅之下。

        “奈落。”

        声音发出才意识到自己的有些无措。

        那颗低垂的脑袋听到响声后，缓缓抬起，妖冶的红色眼睛错愕地看着站在妖怪堆上看着他的女子。

        惊恐厌恶的神色在她眼底翻涌，像把剜心的利刃翻搅着他的胸腔。

        身体撕裂重组的痛苦仿佛一瞬间都消散，随之而来的是如无垠黑布般的惶恐，将他整个人都罩住。

        他想逃，但重组的身体根本行动不了。

        奇形怪状的触角从他身后疯狂生长出来，急急向黎析飞驰过去。

        刺穿她的眼睛，她就看不到如此丑陋恶心的自己。

        “奈落！”

        黎析攥紧拳头，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脑袋被这些小木棍小勾子似的触角击穿，脑浆四溢。

        触角在女人面前堪堪立住，像一条条丧家之犬一般向四周散去。

        轻轻的叹息声充斥在妖怪残骸堆叠的时空空隙内。

        符纸姗姗来迟，拽着黎析的衣角想让她走。

        一只长满尖刺的触角飞驰了过来，狠狠打向来路不明的符纸，符纸躲闪了一下，一下子钻进黎析的睡衣袖子中。

        长满尖刺的触角回头看了看给他发号命令的本体，红色的眼睛与黑洞洞的触角尖相对后，触角默然退场。

        黎析艰难地爬下骆驼状的妖怪残骸，落地瞬间一个重心不稳，歪向一边，一只还未甩干身上粘稠液体的触角立刻缠住黎析的手，拉着她扶正。

        “谢谢。”黎析站起身子，捏了捏缠在她手臂上的那只熟悉的触角，“脏兮兮的触角。”

        触角似乎委屈地停滞了一下，立刻如同一条影子般消失不见。

        黎析走了过去，看向那双红眼睛。

        “你不是蜘蛛？”黎析仰着脑袋，费力地看着极力克制着什么的妖怪，“你能弯下来一点嘛，好累！”

        黎析扭动了一下自己过度昂起的脑袋，顷刻间，一只触角缠上她的腰肢，一把把她放到还算有点人样的臂膀上。

        奈落用仅存着的人类臂膀挽住黎析的腰，犹豫片刻还把她拉向自己高大很多的身体，脑袋和她的脑袋平视。

        符纸从黎析的袖子中刚探出一个脑袋，就被一只蛰伏在四周的细长触角狠准快地拽出黎析的袖子，狠狠地掐住符纸，似乎要把它揉碎。

        “不要伤害它！它还要给我照路呢！”黎析伸手阻止，身子往前倾，可腰上的臂膀立刻将她拉了回来，贴近依稀可见的胸膛。

        一团绿色的液体袭来，符纸被糊了一身，紧紧贴在一个巨型妖怪腿上。

        “都是它带你来的？”奈落凑近眨巴着那双明媚眼的女人，语调中隐蕴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不是在做梦嘛！”黎析伸手拉扯着如墨的黑发，面露嫌弃之色，“梦外刚把你吹好的头发，你又弄得乱脏脏的。”

        红色的瞳孔一震，更加鲜艳的红唇抿成一条线，“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可怕？”

        黎析松开拽着头发的手，半悬空的她只能费力攀附在奈落的肩膀上，“是。”

        梦里的世界，不用说谎。

        红色的眼睛眯了起来，掩盖住脆弱的神色。

        “你是个什么妖怪，为什么身子里藏了这么多奇怪的妖怪？”黎析好奇地看着脚下的各型各色不断消融的妖怪残骸。

        “你为什么要问这些？”红色的眼睛费力的睁开，背后的触角跃跃欲试，似乎想把那个天真过头的女人拉近消融的躯壳里，不再说难听的话，不再流露出厌恶的神色，没人再能窥探她的样貌和笑颜，这些都只能存留在他的记忆和身体里。

        她就完全属于他了。

        “你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我不多了解一点，我怎么能更加友好得和你相处呢？”黎析攥紧手心，钝钝的指甲费力地嵌入肉中，有些疼。

        身后翻涌的触角一顿，红眼有些凝滞，难掩的神色流露出来，“你想和我生活在一起？不怕我是个妖怪？这样的妖怪？”

        “我不是现在就和你住在一起嘛？你在想些什么奈落？”温热的掌心轻轻拍打着苍白的脸。

        “你真不害怕我了？”俊俏的脸逼近流露出一抹犹豫的脸蛋，他丝毫不在乎这抹一不小心就能忽视额犹豫。

        黎析没说话，拉过满是脆弱不堪的脸蛋，重重吻了上去。

        “唰”一下，奇怪身体背后的触角疯狂生长着，像一朵在雨夜绽放的桃金娘，在斑驳的残骸墙上映射出奇异的样子。

        一只纤细的触角游走在墨绿色的棉质睡衣上，琢磨了一会儿，悄然打开了碍事的纽扣，白花花的身子半遮半掩，细长的触角游走在细腻的皮肤上。

        秀气的眉毛微动，伸手一把拽住乱窜的触角，狠狠一扯，面前的妖怪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不要骗我，黎析。”

        消融着各路妖怪的身体因兴奋不断加速着吞噬，身体变幻着，艰难地汇聚成想要的模样。

        黎析看着额头冒着密密汗水的奈落，伸手擦拭掉他额头的汗水，看着那双难掩痛苦和欢乐疯狂交织着的红色眼睛，宛如一滩翻涌的血水，吞噬着她最后的神志。

        “身体被撕裂重组很疼吧？”

        黎析抱住那颗脑袋，不敢去看那双红色的眼睛。

        “恩。”沉默的声音从她胸前传来，心中某处如寒冰化水一般开始消融，潺潺的冰水流淌在他的躯干，抑制住撕裂重组带来的疼痛。

        符纸缩成一团，不敢去看眼前的一切，半裸的女人怀拥着怪物的头颅，紧贴着他的心房，妖怪因为喜悦和痛苦快速分裂重组着丑陋的身躯，诡秘绮丽，整个时空缝隙都散发着奇异的气息。

        “不要骗我。”

        无尽膨胀的欲望残留着最后一丝理智的命令，最终在黑洞洞的真真假假中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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