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悟

子墨正蹲在地上的身子缓缓抬起头，一脸的苦涩，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蓝色头发的男人。

把身上的隐身符撕掉，尴尬一笑，“前辈好！”看上去一脸的无辜，似乎自己是不小心路过此地一样。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男人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也是如他这般，被海兽亲近，像是朋友一样，彼此信任。

那男人对着子墨也是微微一笑，“年轻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挠了挠头，低头看了看那只小兽，只看到了它四只好奇的眼睛，看着他。

子墨内心也不由地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杀了这只小兽，如果杀了它，那么自己早就可以逃走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猎杀海兽，从未有心慈手软，似乎这是天经地义。

就算是在自己没有修为的时候，把那尸宗之人推下问心桥，也未曾有过丝毫愧疚和恐惧。

自己也从未想过为何会这样，因为身边的人，都是给自己灌输修真界的人如何的自私自利，如何的尔虞我诈，如何的不择手段！

自己杀了他们，内心也未曾泛起半点的涟漪，或者是怜悯。

踏入修真界，自己只是想一心变强，小心翼翼地活着，自己修真也只是为了更快地见到妹妹，见到师父。

可是之后呢？若是到了那一天，自己的路究竟该往哪里走？

是否就像今天一样，自己遇见这只小兽，然后有了从未有的快乐与平静，就好像小时候饿了许多天吃了一个馒头，就像醒来看到妹妹开心的笑容，难道自己的内心一直都渴望这样的生活？

想到这里子墨竟然有些悲伤，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为自己活过。

他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小兽，并未回答男子的问题，眼神露出少有的温柔，轻轻地开口，“修真修真，原来我一直没有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原来我一直都未曾真正地修行，修真修心，原来我最想要的，不过是开开心心地做一个人。”

说到这里，周围的天地元气自行向着子墨的身体疯狂涌去，子墨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漏斗，吸收着四面八方的元气，男子本来微笑的脸也转为凝重。

他的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颤抖，这...这是悟道！这是那些大能修士梦寐以求的自悟！

这是怎样的悟性才能在聚气八层就能达到自悟的境界！

本来冰冷麻木的内心，也有了些许的触动。

可是子墨好像对这些丝毫未觉，依然是自言自语，“它也是一条生命，与我们一样都是为了活着，它从未伤害我，我怎会忍心去伤害它，若是修真的最后只是让人绝情，那么这样的修士，不做也罢，这样的道，不修也罢！”

天地元气在这一刻的速度达到了巅峰，似乎在帮助着他来突破境界，而不是他强行的去突破境界。

体内的黑色珠子在这一刻也是蓦然颤动，散发出黑色的光芒，似乎在回应。

不久之后，黑色光芒散去，全部融于子墨的肉身，然后才归于平静。

本来聚气八层的修为在这一刻终于松动，没有丝毫阻碍地直接晋级到了聚气九层。

子墨抬起头眼睛弯弯，笑得一脸灿烂。

“前辈，你说是么？”

那个男子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回答，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与其他修士不一样！”

说完，男子袖袍一挥，两人一兽就到了那座茅草屋前。

一招手，从茅草屋内飞出一个小桌子，一个椅子，上面摆满了茶具，可以看出来这个人极其注重生活质量，否则不会自己一个人生活还是如此的细致。

男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微笑，开口道，“坐下说。”

子墨微微躬身，“多谢前辈！”

只见那男子极其熟练地，温杯，洗杯，置茶，洗茶，注水。

就像是做过了无数遍的动作，一气呵成，让子墨觉得做这些事本应该如此的感觉，丝毫不觉得做作。

浸泡不久之后，子墨就闻到了散落在空气中淡淡的茶香。

那男子给子墨斟了一杯茶，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这是海兽一族最为珍贵的灵茶，我给它取名为莫念。”

子墨听见此话，愣了一下，端起茶学着男子的样子轻轻抿了一口，茶香瞬间充斥了子墨的味蕾，然后逐渐变成苦涩，后来苦涩化作一股暖流散于四肢百骸之中，子墨轻轻开口道，“是思念的味道！”

开始是相遇的甜，渐渐地成了分离的苦，最后化成回忆的温暖。

男子伸手摸了摸趴在地上的小兽，然后看向远方，似是自语道，“很久之前，有一个男人，他天资绝顶，又是名门之后，优越的背景与修炼条件，让他的修为一日千里，很快就把同辈之人都抛在了身后，这也让他一时风头无两，从而被长辈寄予厚望，什么好的修真资源也是都给他，不负众望的他，成为了当时最年轻的凝神期修士。”

说到这里，男子声音依旧平淡如初，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打破他平静的内心，“由于修为进境太快，导致了他渐渐出现了根基不稳的问题，进阶到了凝神巅峰之后，他的境界就停滞不前，并且开始经常出现心魔，一直持续了很多年，那些当年不如他的同辈人也是一个个将他超越，眼看突破灵婴无望的他，人也开始从一个谦谦君子变得喜怒无常。”

“后来，曾经一个极其仰慕他的女子嫁给了他，但是他非但没有好好爱护这个女子，反而经常打骂，每天的打骂好似家常便饭，但是女子对他还是一如既往，未曾有半点的怨恨。”

男子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闭上眼睛，似乎在体会茶的味道，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有些许颤抖。

“因为身体跟不上元神的修炼速度，所以才导致的走火入魔，他觉得自己元神修炼已经够了，无非是身体的修炼太差，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部功法，上面提到可以使用海兽精血来弥补自身身体的不足，可是需要把自己的人血换成海兽精血，从而达到肉身强大的目的，但一头海兽，顶多可以凝聚一滴精血，为了修为，他好像疯魔一样天天出海猎杀海兽，被他斩杀的海兽已经是不计其数！”

子墨听到此处也是内心一震，居然还有这种恶毒的功法，当真是让人不寒而栗，把自己的血换成海兽的血，那么自己还是自己吗？

那男子放下茶杯，伸手抚平了小兽抓乱的下摆，将它抱在怀中，“最后他如愿以偿地把自己的血全部换成了海兽精血，但是他并未跨入灵婴期，你说这是不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希望变成了绝望，让他更加地暴躁，经常会失去理智，每天打他妻子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这...子墨可以想象，一个人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像当初得知自己无法修炼的时候，那种绝望之后，要么是心如死灰，要么是变得更加疯狂，要么像自己一样还抱着希望，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想通这一点，大概现在也是一具行尸走肉吧。

“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儿子，但是儿子一出生，就跟别人不一样，因为别人家的孩子，都喜欢吃正常人的食物，但是他的儿子很喜欢吃生肉，对于鲜血也无比渴望，他也希望自己像正常孩子一样，可是他真的忍受不住，再后来这件事被有心人知道，渐渐传开，大家都说这孩子是个妖怪，是个凶兽。”男子凄然一笑，但是笑容里更多的是无奈。

“别人从小就有玩伴，可是他没有！”

“别人可以出去拜师学艺，他不可以！”

“别人能得到长辈们的呵护，但是他不能！”

“但是他拥有一个爱护他的娘亲，那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娘亲经常告诉他，不要怨恨，也不要失去希望，与人为善，予己为善，她儿子终会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男人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像是诉说着一个别人的故事，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可是子墨知道，这个人，恐怕就是他自己，经历过多少痛苦与泪水的浇灌，才能说出这样平淡的话，内心也有些佩服与同情这个男人。

“随着年龄增长，他也知道了自己的特殊，因为忍受不了同龄人的嘲笑与欺负，他就偷偷跟随一艘船出了海，他想看看娘亲口中说的大海，那里是怎样的一番光景，然后默默地死去，这辈子就这样也挺好，至少不用活得这么累了。”

男人说到此处，他竟然笑了，笑得如百花盛开，让女人都会自惭形秽，眼里满是幸福，“但是在船上，他遇见了一个女子，他们聊得很开心，一路上有说有笑，这是他这辈子除了跟娘亲在一起，最开心的事情了，看过了大海的广阔，看到了有人可以和他做朋友，他突然不想死了，他并不惧怕死亡，只是不舍得死，因为他怕死了之后，再也看不到她了，人啊，一旦有了羁绊，也就胆怯了！””

男人看了看子墨，眼里有浓浓的羡慕，“真是羡慕你，可以做一个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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