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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似故人声


  不论世间经历何种动荡,时光都是一样地流逝。

  一晃,距魅音谷生变当日,已过多半个月。

  这天,魅音谷众弟子几乎都聚在了谷中空地,彼此相聊之意,皆是叹惋谷主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同时,亦有些许弟子期待见到传闻中的前南阁主与萧夫人。

  就在今日,南毓阁主与夫人萧白,终于到了。

  二位前辈回到魅音谷,便直接去了南弦曾常在的地方。当下,慕容诀已在那阁楼等候数日。

  见二位前辈终于到来,慕容诀忙躬身施礼。

  “小侄慕容心知伯父伯母若是听闻江湖消息必会前来,已在此地恭候多时,伯父伯母,快请入座。”

  南阁主与萧夫人虽早已不问世事,于江湖中隐居多年,但当下精神风貌,依旧风华无双,比起当年,仙风侠骨不减。

  二人当下心中自是为江湖传闻所忧,本打算即刻向慕容诀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见慕容贤侄如此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面色如常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竟突然缓和了许多。于是,相互望了对方一眼,稳步接了慕容诀的请意,轻身落座。

  慕容诀斟了两盏香茶,躬身相递,接着亦从容入座。

  “所以,弦儿他,究竟出了何事?”萧夫人终于还是先问了出来,面色又渐渐浮现出深深的担忧,但依旧是不相信会是像江湖中传言的那样,弦儿已经死了。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慕容诀没有任何沉重忧伤的模样,但的确是紧接着清清楚楚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伯父,伯母,自半月前那日起,南弦这个人,魅音谷的南谷主,的确是已经死去了。”

  南毓阁主与萧夫人闻慕容诀所言,先是心中一震,接着又觉方才这句似是话中有话,又转为疑惑。

  “那烦请贤侄说清楚,弦儿因何而死,圣渊的珩殿下,如今身在何处?”南毓一语直中正心。

  慕容诀听闻此言,竟是不禁一笑,温声道,“伯父此言,全天下能被问到的人,想必没几个能听得懂的。不过,慕容虽是这几位的其中之一,但当下并不想作答,还望伯父伯母见谅。如今这魅音谷谷主的位置,是他托付给小侄的,小侄亦不谦虚了,想来这亦将是伯父伯母的意思。小侄觉得,二位不妨私下去见一个人,天衡千韵楼萧楼主。届时,还是由他来说更为合适。伯父伯母游历江湖,不知可曾去过那圣渊皇都?”

  此番话语一落,萧夫人倒是目光微微一动,温声言道,“这天大地大,那天衡都城,却是未曾近身过,也不知是否因曾经心有所虑。现下既然慕容贤侄如此说了,那我们不妨就去那千韵楼见见,传闻中那位姓萧的楼主。”说罢,看向南毓。

  萧夫人是心境洒脱之人,听慕容诀说完,自是明白了个中大致的深意,也便不想再继续问下去,只当是自己再走一番江湖去,说不准又是一番人间甚妙的境遇。

  南毓点点头,偏头瞟了一眼慕容诀,调侃笑道,“你小子,倒像是算计我们算计得精明,跟弦儿待久了心思坏得很。好,这魅音谷交给你,倒是更合了这个名字。想必眼下谷中弟子都在等一个交代,我们已经明白了贤侄的意思,这就去谷中,郑重定下此事吧。”

  慕容诀起身相谢,“伯父就别拿小侄说笑了,如此,劳烦伯父伯母了。”

  萧夫人当下亦是舒心一笑,“我倒想等着看看,这里面卖了什么关子,让我们忧心一场,远路奔波。”

  说罢,二人也起了身,向阁外谷中弟子聚集之处走去。

  众弟子见前阁主,萧夫人和慕容公子一同前来,渐渐安静了下来,都等待着事情的定论。

  南毓斟酌字句,终于凝重开口言道,

  “各位谷中同僚,南某即将所言,还望各位莫要再疑,所有一切,望诸位接受于心,莫要再多耿耿于过去,还需振作精神,看向将来才是。”

  听闻南阁主此言之意,众人心里似是终于相信了当下发生的一切一般,叹惋之余,亦渐渐重缓了心绪,静候南阁主接下来的发言。

  “少主南弦确是不幸遇难,当下,我与夫人定会倾全力查明真相,不负弦儿这短暂一生的高誉与风华。如今,将谷主之位交由慕容公子接承,这亦是南某,萧夫人和逝去的南谷主的意思,以后的路,望各位继续稳步前行。”

  说罢,南阁主与萧夫人二人,向慕容公子行了一礼,慕容诀亦躬身回礼。

  众弟子见状,亦均接受了现今的一切,纷纷参见新谷主。

  如此,魅音谷大事处理完毕,弟子渐渐散去之后,慕容诀又和南毓阁主与萧夫人交代了些入京事宜,二位前辈清楚之后,于这熟悉又变化颇多的谷中流连许久,待稍晚些后,便离开了。

  不久后,江湖间又多了如下之言:

  “话说那南谷主真的死了吗?我到现在都还觉得是假的。”

  “诶,你不知道吗,那前阁主和萧夫人都回来了,还亲自证实了南谷主的死讯,如今,是那慕容公子成了魅音谷新谷主。我觉得南弦已经死了的事,九成就是真的。”

  “不是说尸体还是下落不明吗?”

  “那估计就是找不到了,说不准,已经随着那远处江流,入海安息了吧……”

  “唉,没想到传闻中如神仙一般的南谷主,竟也会遭遇暗算啊……”

  “是啊,人心难料啊……身边之人不可不防。”

  “嘿,你这人什么意思?”

  “哎,哎,罢了罢了,话就到此为止吧……”

  ……

  此间,神刀门,灵山等各派亦派人前来打探情况,得到的均是和江湖传闻一样的回答。

  来使皆道了痛惜之意,渐渐地,江湖都接受了南弦已死的事实。

  只是那刀剑山庄的萧庄主,自己与自己下棋之间,还是被那白子的蓄意攻势所困;灵山的墨夷前辈则是收到一封密信,道是南苍之事,还烦请墨夷掌门继续安排,一切如常,莫要生变。

  这半月之间,檀冰与母亲被禁足于檀府,被侍卫看守着,说是和天牢里的父亲一同听候发落,但迟迟没有动静;虽说母女二人是没有了官职俸禄,但平时亦未减少三餐供给,即便是简淡了许多,也让人觉得陛下的处置未免也太轻了些,难不成,真的是念着母女二人多年来对圣渊有功?但这的确不像是陛下的行事风格啊。

  檀冰越想越觉得诧异,细细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自那夜被萧楼主透露秘讯开始,到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都像是有人在暗中刻意安排一样。之前自己在局中并未察觉,最近被禁足于檀府,反而得以静下心来认真思索当下发生的诸多之事了。

  着实是越想越不对,似乎某个关键之处,被自己忽略了……

  没错,就是那一切的源头,千韵楼萧楼主那里!萧楼主定是隐藏了什么秘密,而这,就是目前发生的所有事情的核心。

  檀冰向母亲悄悄道出了自己的这些想法,征得母亲同意后,于一个夜晚,悄悄从密道出了檀府,秘密向千韵楼行去。

  檀冰警惕注视着周遭的情况,未露行踪之间,秘密探入了千韵楼后院,向值守的姑娘呈示了萧字手函,并叮嘱道自己有要事,且万望今晚请萧楼主一叙,烦请通报萧楼主一声,就说来人是身着玄青官衣,腰佩双剑之人。

  那姑娘似是有所会意,竟颔首一礼,低声道,“可是檀府小姐?”

  檀冰当下虽惊异,但心有急事,连忙点了点头。

  只见那姑娘竟又是躬身一请,“楼主早料到檀姑娘这些时日会秘密前来,早前已与我们吩咐过了,檀姑娘,请随我来。”

  更是满心疑惑之中,檀冰跟着那姑娘的指引前去,一直到了三层的一处偏阁,那位姑娘轻敲了门,温言道,“楼主,檀少使来了。”

  似是得到了回应,只见那姑娘向着檀冰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开了。

  接着,那屋门渐渐被打开,檀冰心怀些许忐忑,轻步走向前去,却不见有人出来。

  紧接着,从屋内传来了萧楼主那熟悉的声音,“檀少使莫要担心,进来便是,但请记住,关好门,莫要惊呼。”

  檀冰警惕着,一步步缓缓走进那间屋子,于身后随手关了门。

  抬头环视屋内的一瞬间,不禁心中一震,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低声惊道——

  “爹?!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被关进了天牢吗?”

  随后又缓缓看了看一旁的萧楼主,见其对父亲点了点头,接着便听父亲低声惭愧道,“冰儿……爹自那天从密道离开檀府之后,便一直都在这里,从未去过皇宫……”

  “那入宫的是谁?关在牢里的又是谁?”

  “那是……千代公子……”

  檀冰闻言比方才还要震惊,一时竟不知该问些什么。

  此时,却是萧楼主开了口,“檀少使放宽心,檀司首亦莫要再自说惭愧了。十七年来檀家本来就承受了太多,千代身形与檀司首相似,身手又好,办事亦是稳妥得很,易了容后替檀司首入宫,帮这个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比起檀司首所承受的,算不上什么。现下看来,千代按我们的计划和檀司首交代的去办,甚是顺利,想必,不久之后,他就会平安出来的。”

  檀凛接着深深点了点头,面色满是感激状,“如此真是谢过千代公子与萧楼主了……我本是打算自己入宫的,但萧楼主劝我,不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只是一来千代公子本就对往事知晓得没有那么详细,对话之间会免了许多顾虑,以自己了解的所有事情为基础再稍加变化来说,反倒会更自然些,就像……若是陛下问及玉玺之事,千代公子的确是一无所知的……二来,萧楼主说,万一其中有什么变故,就事实而言,千代公子的身手的确在我之上,且千代公子处事除了有我这直直的性子,的确更玲珑一些……我也是坚持不过萧楼主,交代了一应需要注意的事,便托千代公子去了……如此看来一切顺利,我便心安了……对了冰儿,千代公子的心意……公子他……和萧楼主已与我坦白道明了,千代公子说,待一切事情办成,他亦会和你一同,前去玄武司。”

  檀冰闻言虽理解了很多,但疑问更多了,听了最后几句更是心头竟微微一热,缓了缓,还是一条一条问道,“那个……千代大哥他不是魅音谷的人吗……他不是一直跟着南谷主的吗……还有,为何爹说得这么笃定,似是一切结束我们还能顺利留在玄武司一样……还有……”说罢转头看向萧楼主,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萧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当夜,突然了解了一切的檀冰非但没有如释重负,在秘密回檀府的路上,反而心头越来越沉重了……

  一来,是担忧千代大哥在天牢中的安危;二来,这今后的路,当真是已经入局,无法回头了……

  如此想了一路,于深夜回到了檀府内室。母亲前来询问情况,檀冰悄声讲了当下发生的让人不可思议之事,以及今后可能又会发生的,此前从未预料过的一切……

  夜里,母女又是无眠。待心中终于下定决心,神情恢复如常之后,竟已是清晨了。

  这天,九月初三,墨颜绯的十八岁生辰,不知不觉间这么快就到了。

  虽是短短半月有余的光景,对墨颜绯来说,却不知像是度过了多少年……

  本想着今年的生辰,将会是多么幸福快乐的一天,有弦哥哥,阿冰姐,或许还有千代少侠,皮皮,慕容公子都在,没想到,最终却是,相爱之人已去,檀家又被监禁,偌大的天下,陪在自己身边的,竟只有母亲一人……

  这日,墨颜绯很早便醒了过来,心里很空很累很痛,却不知为何,早早地,不由自主地,很有仪式感地,认认真真梳妆打扮了一番。

  梳了灵动又清美的斜侧分,斜束了漂亮的发结,插了最喜爱的那支镂空曲线祥云红玉簪,发梢自由倾泻而下,随着下层长发,温婉地披散下去。

  涂了淡淡的,却不失醇美的气质柔雅妆,穿了那件绯红的长裙,一早,便携了母亲那把长琴,去了府中后园亭间,静坐,沉思,很久,却没能拨出一弦。

  不知不觉,已至晌午,母亲见女儿终于回到屋内,刚想说快坐下吃点东西,没想到却是来取了那两柄无双剑,接着,又回到了亭间,继续静坐,渐渐地,心中终于有所感触,没想到刚一闭眼,却是回忆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终了之时,即便在幻象中,他甚至都没有走近,只是一道虚幻的皓衣背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不见……

  但却在,在那尽头,突然传来一句清晰的话——

  “天衡等我。”

  ……

  似幻……

  似真?

  墨颜绯心头开始加速震动,与此同时,就在身后不远处,真实地,传来了回忆中的一道极其好听的声音,悠远张扬——

  “如果说……”

  正当墨颜绯心中的某道光亮似是要照破这数日来的晦暗之时……

  却是听到了下面的几个字——

  “南弦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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