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沈么糕铺子里，沈卿芸正在盘点今日预定的糕点数是否送齐了，今日点心卖得倒是很快呢，因着这样觉得今日申时未到剩余时间还长呢，她倒是打算今日奢侈一把，在镇上买些东西充做晚上的餐食了，这样也算是给自己的奖励，昨晚婶子告诉她的说李夫人向她定了下月赏荷茶会的点心，这件事更是值得小小的庆祝一番了。

        如此决定后，沈卿芸也就一鼓作气好好收拾完铺面和后间的小灶面，取下腰间的围裙以及头巾后便是收了门牌闭了门。

        要走之时，隔壁的孙家成衣铺里的老板娘孙嫂子看见她今日就关了门好奇的问：“呀，卿芸妹子啊，今儿怎的这么早就闭店啦？”手里还不停地打着一把小扇。

        “孙嫂子，今儿点心卖完了，想着难得早一些买完了，便是闭了店乘着有时间我也想着在镇上转转呐。”沈卿芸笑。

        孙嫂子在她刚开店之初就有好好地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而且左邻右舍的挨着，往日里也是很是关照她。

        “这么早卖完了，可真不错啊。”

        孙嫂子是个看起来是个三十岁左右年纪的精明妇人，盘着髻缠着花儿，身上穿的也是他们自家店里时兴的成衣，上身穿着黄方格网针琵琶袖直领和联珠对襟长褙子，下身是碧绿直针绣花纹锦木兰裙，不难看出其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气质出众的人物，如今也是风韵犹存。

        孙嫂子又打着扇，招着沈卿芸：“来啊，卿芸妹子，难得你空下来了，进来婶子这与婶子说会儿话啊。”

        沈卿芸也是第三次进成衣铺子，第一次还是刚在旁边赁着铺子刚开业的时候进来过，送了几味拿手的招牌点心给孙嫂子还有另一边的书肆老板。

        第二次是去年随着云婶子一起来，云婶子以往常常会在镇上的另一头的绣庄接活一些活，不大不小的活，不急着要的活。但是自从沈卿芸这边的沈么糕铺子走上正轨忙起来后时不时回来这边帮忙，倒是也渐渐地和孙嫂子协商了些提供花样创意的方子。

        所以第二次就是之前云婶子想了个衣裳花样法子告诉孙嫂子，据说后来确实卖得很好的款式呢，而后还得了一件样衣给沈卿芸。

        第三次便是现在了。

        孙嫂子不等沈卿芸走近，便上手拉过少女的手，嘴里感慨：“啊呀，难得卿芸妹子来店里坐呢，上次的样衣给你，穿着可还好啊？”

        “孙嫂子您今日的衣裳配的也真好看啊，说起这个还真是谢谢您呢，那身衣服我现在也还在穿呢，你们家的布料手艺都还是很好呢。”

        “哈哈妹子嘴儿真甜，怪不得做的点心那般好。那衣裳卿芸妹子喜欢就好啊。”孙嫂子好似想到什么一样“嫂子我这是人靠衣装啊，哪像卿芸妹子这般模样怕是粗衣麻布也是个天仙儿似的模样。卿芸妹子啊，嫂子想找你商量个事儿，想请你帮个忙。”

        沈卿芸被夸得不好意思，羞得两颊飞红，眼睫儿扑闪“嫂子您说，什么忙呀，卿芸往日里也多承蒙嫂子您关照了呢。”

        “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啊，嫂子想着下次如果店里有什么新货，想请卿芸妹子给店里做做招牌看板啊。”孙嫂子说着也觉得有一点点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当然啊，只要卿芸妹子有时间的时候就可以，倒是都不用太勉强自己次次来帮忙的。怎么样呀？

        而且这样的，每次妹子你做了看板的衣裳之后卖出去每卖出去一件都算是妹子的辛苦费，所以每件衣裳可以有十文钱的酬劳，然后就是每个月给你结算一次。”

        “这种小事而已哪能还收嫂子的钱呀，使不得使不得的。”沈卿芸小脸满是惊讶，“嫂子不是说了吗，我有空闲的时候做一下而已，也不会耽搁什么的，况且这样以后卿芸家还有赖孙嫂子你们多关照帮忙呢。

        而且，孙嫂子您看，我家点心铺子就今日闭店的早，往常也都比较晚了，而且我回家后也是忙着备料、蒸煮等一干事宜，这样可能也才只能偶尔帮帮嫂子，实在惶恐浪费嫂子一片心意啊。

        若是这般说是给嫂子帮忙到头来反倒还要收嫂子的银钱，那卿芸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徒了？”

        沈卿芸一番言辞恳切，说话间也神情专注，腰背挺直的姿态，显然是打心底里觉得就该是如她所说的一般，由此可见此等女子实在是心性坚定秉性正直，可堪为友啊。

        孙嫂子感动于卿芸说的熨帖有礼，此间也是受用至极的。但是她早有自己的考量，沈卿芸此番恳切的言辞也证明了她的眼光不错，那么这次做的决定也不会有错，更加是坚定了孙嫂子的想法。

        “嫂子知晓妹子你一番好心，但是嫂子也自然能保证自己不会吃亏的啊，而且就算是卿芸妹子你同意了，嫂子向你打包票我肯定是能有把握盈利的。”孙嫂子说着，拉过沈卿芸的手，轻拍了下。言辞神情隐隐带着骄傲得意，好似十足的把握一般。

        “而且啊，我让妹子来帮忙可不只是一天两天的空闲时间来，若是真的成了这可是长年累月的合作啊。这般自然不能让我卿芸妹子常年给我白帮忙啊，可是不是这个理？”

        说着孙嫂子也打趣一般的表情，觑着沈卿芸。

        沈卿芸却想那也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本来她也不敢保证每次都有空去帮忙，但是平白还得了便宜的话她于心也不安啊，还是坚持推辞道：“孙嫂子，卿芸给您帮忙也是心甘情愿的，您往日里也常常关顾我们家的生意，再说了也很难保证每次都有时间给嫂子帮忙，如此实在是让我不安啊。

        所以嫂子还是不要那般行事了，若是实在这般，卿芸都不好意思再来了。”后面一副少女玩笑撒娇似的话。

        孙嫂子见其态度坚决，心下更是宽慰欣喜，但也却知不好强求于人，心下略一番思索，温和的商量道：“卿芸妹子这般为我着想，我真是开心，竟然妹子这般不安，嫂子倒有一折中之法，此法嫂子还想真厚脸皮的强了妹子答应才是啊。”

        沈卿芸见那般事情按过不提了，倒是心下长舒一口气，见其这般说，倒是也安心地表示必不会推辞。

        ……

        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孙嫂子一脸惊艳的看着沈卿芸从换衣间出来，语气惊艳道：“哎呀呀，这真真是，什么人靠衣装，这衣裳果然还是得挑对人才行的啊，有道是好马配好鞍，哈哈哈，这般仙女似的人物出现在我的铺子里简直都是，那个叫什么词来着，蓬荜生辉啊！”

        孙嫂子一般说着一边稀奇惊艳地围着少女转着圈的看，嘴里还不停的念叨，手里的扇子都不打了。

        “呀，我道咱们家卿芸妹子看着就知道身段漂亮，不料还是让嫂子我这看人多年的老练的眼睛都看岔了啊，啧啧啧，真是不知妹子竟有这么一副妙身子啊。下次看来给你的衣裳得在胸口多放点量才好啊，哈哈哈。”

        孙嫂子一边念叨着，故意地看着少女的脸越来越红，眼见着少女脸红的都要滴血了一番，才听得少女那蚊呐一般的声音。

        “呜……嫂子你快别说了呀，羞煞人也。”

        若从二楼的窗户望见成衣店里，便可见到是怎么样一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的景色。道只道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啊。

        身形凹凸有致的少女姿态娇羞不胜，身着马鞭草紫无袖矩纹花纱短衫和藕荷色缀芽绿缠枝莲纹裙缆配蝶戏花的蜀丝纱罩百花襦裙，襦裙上方显露出的大片柔嫩雪肌隐隐也透着嫣色。

        臂间披了一件藤萝紫的轻纱披帛，头发绾了个朝云近香髻，鸦青油亮的发髻点缀插着一只简单的茶花样子的银簪，凝脂纤长的手指指甲不寇而丹，细腰曼妙系着墨绿色的双环四合如意丝绦。

        清新鲜明却又不失温柔的颜色搭配让人眼前一亮使得周围黯然失色浑然只见少女一人的姿容。

        被调侃的少女容貌颇盛，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啊，尤其一双桃花眼眼波滟滟、柳眉如黛直觉天下秀美之姿集于此一人身。

        少女此时一双手臂掩在胸前，微微扭着身子，显然是也被眼前巨大一面铜镜里的身影给羞得，亦有孙嫂子在旁不断的调侃的缘故……

        沈卿芸瞥见铜镜里自己的身影，呀，真是真是羞死人了。转着眼神刻意回避自己的影像。

        孙嫂子调侃够了，最后还是叹道：“也莫怪古人言，难过美人关啊。”

        “嫂子我穿了这么一会儿了，可以了吗？”沈卿芸细声羞赧道。

        “如何，这身衣裳可好看？这是我专门新琢磨出的搭配样式。”孙嫂子语气得意。

        “好看的。”呜，可以换下来了吗？

        “这般好看，可不能白瞎了这番装扮，接下来嫂子陪你去镇上逛逛。”

        “嗯？”我听错了吗？

        “嫂子叫楼下的帮伙看店，没事的。走吧！”孙嫂子雷厉风行。

        “……”救…

        于是，沈卿芸跟着孙嫂子去了玉器行、胭脂铺、衣料店、绣馆等等女人集中的地方，每到一处，都有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夫人娘子围在她们身边，尤其是围在沈卿芸身边。

        叽叽喳喳的问着这是谁呀？哟，竟然是沈家闺女！

        还有“这衣裳愣得这般好看，孙家的你家这般好货不早拿出来？真是不够意思啊！”再有“天哪，沈家闺女许人没有啊……”“新衣裳啊！孙家的给我订一套啊，我后日就去你家。”“诶我也是给我家的闺女订一身啊”

        ……诸如此类的，反正都后来沈卿芸都能够毫无压力的任由这些姑娘媳妇们摸摸这摸摸那，一边摸有些胆大的媳妇们还会嘻嘻笑着说，这闺女水头真好，这腰细的哟，看看这身段诶呀呀，真是不知以后便宜了哪家的郎君啊。

        沈卿芸遇到此类调侃就做出娇羞的模样，闭口不言，就是老老实实的站着让一群女人观赏，其余一应事宜全是让孙嫂子担着。

        期间有家首饰店看出孙嫂子的带着沈卿芸的目的，也想着法拿自家首饰样样拿到沈卿芸身上比试着，私下还拉着孙嫂子与她一旁说，让她带上几款步摇、项圈、手钏，嘴上说是借给她的添个妆，让她跟着孙嫂子继续逛的时候也说说她家的首饰。

        孙嫂子倒是笑眯眯的回了说，卿芸这般年纪尚小，全带这些显得多了些。

        好不容易逛完了，孙嫂子带着沈卿芸进了福客来酒楼客栈，其熟门熟路的吩咐小二订一间小厢房，点了些菜着人等会上菜快些。

        沈卿芸见此，突然间又显得慌乱，正要开口，孙嫂子就佯装生气似的说：“什么也别说，这顿嫂子请你的，要不了几个钱！好好坐着。”

        “……”沈卿芸欲言又止。

        待四样菜一样样上齐，孙嫂子提箸先动，之后便示意沈卿芸不要客气先好好吃饭。

        沈卿芸踌躇片刻也就慢慢吃起来了，她事实上确实有些饿了，没想到那些姑娘媳妇们这般…热情？她光是站在一旁一直笑着也觉得今日有些累了，嫂子还一直和人家说的有来有回的，谈笑间风度依旧。好厉害啊！

        “卿芸妹子感觉怎么样呀？”孙嫂子闲适地靠着椅枕，洽了口清茶，笑着问她。

        “嗯……嫂子您真是厉害！”话语真诚的简单直白。

        “嗨，哪是要你说这个呀。”孙嫂子有打着扇子，开始细细与她说，“今日下午确认订了衣裳的就已经有十二家了，而且是立马让人送了定金钱到成衣铺子里了。另外口头说要订的更是不知道多少，再有就是这个效果也都已经打出去了。卿芸妹子你看是不是很有道理。”

        “嗯，但这全因着嫂子家的衣裳确实好看啊，纵是没有卿芸今日这般展示，也会有人买啊。”

        “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打广告！你不懂吧。”孙嫂子一脸精明的笑着，“这打广告学问可大了，这可是别人特意告诉我的，哎呀，我倒是说不清楚，只有一点这事卿芸妹子只要你答应婶子这个事儿，妹子你肯定不亏，自然更不会亏待我们自家了。”

        “怎么样啊？”孙嫂子倒是有些急了，这丫头可别这么死脑筋啊，双方都不亏的事，这可是双赢啊。

        “但是，孙嫂子您这番好意我实在是问心有愧啊。”沈卿芸还是担忧，照今日这般展示的效果想必也就是一时的，但是婶子说每卖一件就要给我十文钱，但是她这也只展示这么一回而已，所以时间久了实在还是太多了。

        孙嫂子见少女一脸纠结的模样，也忍不住问是什么原因，听得其说出这番担忧，孙嫂子又大笑着：“你呀你呀，给人做工想到这个份儿上，嫂子都不得不说你可真是个憨的，我都怕你以后被人骗了呢。好闺女儿，以后你的男人嫂子定会帮你好好把关相看的，万不可让人骗了我亲闺女去。”

        孙嫂子已经满意得一口一个闺女了。

        “哎呀，嫂子你在说什么呀。”沈卿芸还是顶不住妇人这般直白的调笑，羞红了桃腮。

        “卿芸闺女你就放一万个心，嫂子做生意这么些年自然知道轻重，若是实在在意此事，那便每件少两文钱如何，再不能少了，我可不能让闺女你吃亏，你看啊往后若是试新衣裳都是像今日这般要外出的，可能还保不齐去别的地方。”说着拿着扇子轻轻点了点少女的额头，“所以你放宽心别多想了那许多哈。”

        最后沈卿芸还是同意了，只是又强调着，今日这些就不要给她算了，孙嫂子得了准信儿正是喜滋滋的这点小事当然一口应下了。还告诉她明日就拟好契书签字后就是正式的合作了。

        于是离开前还打包了两样新菜，说是让她带回去给云婶子也吃吃新鲜，也是谢谢云婶子往日的关照。

        “诶！嫂子，衣裳！”沈卿芸揪着裙摆，她还是想换回她自己的衣裳，这衣裳看着就精贵了些。

        “啊呀，这衣裳本就为了你穿估量的尺寸，你收下没事的，这胸口下次你穿来嫂子就帮你改好。另外你留在嫂子店里的衣裳明日再来拿没事的。嫂子给你收好哈。”孙嫂子爽快的说。

        “这……”沈卿芸都有些无奈今日好似推辞太多了，既然嫂子这般说了，就收下吧，她今日穿着那么多姑娘媳妇都夸了，唔，她也有心痒痒的呢。

        小姑娘家家的自然是爱美的啦。

        “真是谢谢嫂子了。这般好看的衣裳又给了我，我也就厚厚脸皮占占嫂子的便宜啦。”沈卿芸娇娇掩唇笑着说。

        于是，见着天色快暗下了，沈卿芸也就想着告辞，免得回村的牛车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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