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前尘旧梦

大概是因为，今日黛玉在，午饭贾母多用了些餐，可怜她身上还带着些病气，午饭后，突然就咳嗽的厉害，怎么都停不下来，吃药，喝水皆不起作用。

        黛玉忽然想到，幼时在南方，秋日里她也时常咳嗽，家里的老嬷嬷就会拿个橘子烤了给她吃，大多时候症状都有所缓解，只是此时正值8月，橘子怕是找不到，但是陈皮却是好找的，再加上有现成的雪梨，也是化痰止咳的好东西，当即吩咐鸳鸯道：“鸳鸯姐姐，你快去寻些陈皮，把它和雪梨一起炖了来，兴许有些作用。”

        鸳鸯看了贾母一眼，心里虽然担心，却也不敢耽搁，亲自去厨房弄了陈皮雪梨汤。

        原是要小火慢炖的，只是今日贾母咳的厉害，没那个功夫，鸳鸯去折腾了不到两柱香的功夫，就端着一盅陈皮雪梨汤来。

        琥珀帮着她将汤舀出一些盛到小碗里，吹凉了，再悉心的一勺子一勺喂到贾母的嘴里。

        果然，这么几勺汤喝下去，贾母就觉得喉咙舒服了许多，又清咳了几声，渐渐平息了下去。

        贾母握着黛玉的手，了两下，说：“果然还是林丫头有办法，那些庸医给开的药忒难喝，再不喝了。”

        黛玉：“既然这个有些作用，我回去让人再挑些好的梨子送来，刚摘的，让人小心保存，还能存些时候。陈皮性温和，刚好中和了梨子的良性，却是极好的。”

        贾母：“我记得你也是最爱梨子的。”

        黛玉：“梨子年年都长，能给祖母派上些用场，倒是不枉费我的一番心意。祖母身体不适，应当多休息才是，我就不在这叨扰祖母了，您多注意身体。”

        贾母也觉得有些乏了，就没有再留她，点头算是应允了。

        黛玉回了潇湘馆，就命人再挑了些好梨子送去荣庆堂，自己则径直回了卧房，这一日来回颠婆她也觉得累了，打算小栖一会。

        黛玉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一件事，停了脚步，刚想转身吩咐紫娟去给她办。

        没成想紫娟今日却是完全不在状态，一直低着头，不大言语，走路也完全不看路，没有注意到前头黛玉已经停下来了，一头就撞在黛玉身上。

        紫娟从游离状态回神，干嘛查看黛玉的状态，不忘发问：“哎呦，该死，姑娘可有给我撞疼？”

        黛玉：“我又不是纸糊的？别大惊小怪。倒是你，你且说说你今日是怎么了，从荣庆堂回来就心不在焉，可是想念你的老主子了？你要回去的话，我绝不拦你。”

        紫娟心里本就不大痛快，听她这么说，立马嗔怪道：“姑娘，你就嘴上不饶人吧，明明心肠最软，偏偏生了一张最会损人的嘴。”

        “你倒是说说，我自从被老祖宗分配到你这里来，可有一件事情是不向着你的？我不过是心里有些疑问，走了些神罢了，值得姑娘你这么埋汰我。”

        黛玉难得见紫娟生气，心里倒是觉出了几分乐趣，笑着说：“哟，你这是生气了呀？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疑问，拿出来说道说道，我帮你分析分析。”

        紫鹃与黛玉僵持着，心里犹豫着该不该说？可，不一会儿就泄了气，“好吧，我说我说，我就是想问姑娘你。。。”

        紫娟说着说着，自己又刹了车。

        黛玉此时已卧倒在贵妃榻上，见紫娟迟迟不开口，出声催促道：“你想问我什么？你快问吧！再不问我就该睡着了。”

        紫娟把心一横说道：“我就是想问问姑娘你，是不是还在为宝玉成婚的事情怨怪老祖宗？”

        黛玉其实也能猜到，紫娟想要问的是什么，只是猛然听到她这么问，还是沉默了半响。

        紫鹃都以为黛玉不会再开口了，黛玉突然说：“我说没有，你信吗？”

        紫鹃：“我也不知道，我有的时候觉得姑娘你一点也不在意，而且越活越通透，也越来越强了，可，有的时候却觉得你其实是在意的，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就不和府里那些小姐、奶奶们来往了？总之我说不明白。”

        黛玉：“和你说点心里话，我从前或许是在意过的，但是我现在是完全不在意了。”

        “怎么说呢？一段已经完全不在乎了的感情，一段已经过去的往事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我和宝玉，本来也并无缘分，我在贾府的11年，也不过是了却前尘一段过往罢了。”

        “至于，你说的我不再和府里的那些小姐、奶奶们来往了，也不过是因为，我已经不想在一些没有多少真心的感情里虚与委蛇，实在没劲的很。”

        “今日刚好话赶话说到这里，我就跟你说这些心里话，往后，再不必提此事。我乏了，想睡一会，你你帮我办件事，带些礼物，去史家瞧瞧湘云妹子，那丫头身世与我相仿，又是那般没心没肺的样子，少不得受人白眼，你去看看她好不好。”

        紫鹃应了，黛玉也不待她再说什么，她已经是困极，将脸转向贵妃榻里侧，沉沉的睡了过去。

        黛玉百无聊赖的漫步在庭院中，今日好生奇怪，她走了许久也不见一个人影，而且此处的景色也不似平日她见到的任何一个地方，倒是有几分像上次醒来前在幻境中见到庭院的风采。

        她走着走着，远远的瞧见一个人站在一棵合欢树下，合欢树上已经开满合欢花，风吹过，便落的满地都是，好一番姹紫嫣红。

        黛玉心里觉得美极了，忍不住走向前。

        待走的近些，黛玉才发现，那边不止一个人，原是一个女子背对着她站在树下，还有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站在女子正前方不远处，好像两人正在聊些什么。

        两人穿着打败也不似寻常，周身尽显出尘飘逸。

        黛玉觉得奇怪，明明离的也不是很远，而且那男子也是面朝着自己的方向，可就是看不清楚他的模样，总觉得隔着云雾一般。

        黛玉忍不住，又靠近了几分，仍然看不清楚，倒是从那女子的背影里觉出了几分微妙。

        这人，从身形来看，像极了自己，准备的说，是像绛珠仙子。

        果然，黛玉再走近些，就听见，那男子喊那个女子”绛珠仙子“。

        绛珠仙子已经转世，我好端端还在这里，哪里还又什么绛珠仙子，我如今看到的或许是从前发生的事情，黛玉这么想着，也就再也挪不动步子，索性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听听两人讲些什么。

        ”绛珠仙子，你可是想明白了，真的要随那神瑛侍者入那十丈软红尘？受那生老病死、爱恨嗔痴之苦？“

        ”恩，想清楚了，神瑛侍者于我又灌溉甘霖之恩，我就入那凡尘一回，用我毕生的眼泪，还他的恩情，伺候，尘归尘，土归土，我与他便是再无瓜葛。“

        “不可以不去吗？报答恩情其他方式也可以的。”

        黛玉见绛珠仙子摇了摇头，并未开口。

        ”可是我观星盘，你此番下凡尘，所历皆是人间疾苦\"

        那男子还欲说些什么，就被绛珠仙子打断：“少司命，无需多言，我心意以决，非去不可。”

        那男子的表情黛玉看不清楚，但是从神态来看，明显是有些急了，绛珠仙子再不去管她，径直朝庭院外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说：“待我回来，可还能再尝尝少司命亲手酿的梨花白？”

        那男子突然就笑了，黛玉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就是知道那男子笑了。

        然后听见他说：“我去天山采神水来，再去天阙山采最好的梨花来酿酒，只等仙子归来。”

        场景转换，黛玉随着绛珠仙子辗转到了一条河边。

        绛珠仙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停了下来。

        黛玉见石头上写着三个字“三生石”。

        她原本在话本里看过的，传说忘川河边有一颗三生石，记载了一个人前生、今生、来生。

        绛珠仙子在三生石边站了一会，然后转向忘川河边的一座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个老婆婆，这便是孟婆了。

        孟婆递给她一个杯子，黛玉见她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的汤水，而后，径直走向忘川河，最后整个人没入其中，期间未有半分犹豫。

        绛珠仙子已将消失了，黛玉正想到三生石畔看一看，孟婆却突然开口，“不过就是九天玄女将死之时呕出的一口心头血长的一株绛珠草，没成想修个人身倒还是个痴儿。”

        黛玉心里有许多疑问，待要问她，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被裹进一片漆黑里，再睁眼时，哪里还又什么忘川河、三生石和孟婆。

        黛玉闻见熟悉的安神香，心知自己这是在潇湘馆的寝室里，此时天已经黑了。

        原来又是一场无端大梦。

        黛玉不知自己为何，醒来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站在合欢树下看不清楚脸面的男子，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沉闷。

        黛玉不想再去想这没有头绪的事情，自己慢慢的爬起身，静静的在贵妃榻上坐了一会，待稳定了心神，才开口唤雪雁和紫鹃。

        这两人原本就在外头等候，听到黛玉唤人，两人很快就走了进来，雪雁去点了红烛，紫鹃在桌子边倒了一杯水给她喝。

        紫鹃：“姑娘这一觉睡的可真沉，我和雪雁叫了许久都不见你醒，就由着你睡了。”

        雪雁：“是了，小姐，现在是越发能睡了，肚子怕都饿坏了，我去厨房端些吃的来，小姐洗把脸就该用些饭了。”

        黛玉虽然刚睡醒，却觉得全身乏力，更不想说话，随意的点点头，由着他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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