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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次相见


宴尘沉眸去看,见前方树干之上,一人玄衣在身,周身上下被血迹糊满,殷红已在衣角下地面汇成两滩,离的这般距离仍可见其伤口处皮肉外翻,甚至一些已经见骨,浓稠的血气直往他鼻息间钻入。

        他甚至可以听见血流落地面的滴答声。

        那人发丝垂落,宴尘刚才见他费力的抬头看他一眼,后又无力支撑的垂下头去。

        只是匆匆一瞥,便见那张俊逸精致的面容之上,犹如墨色织就的双眼之中含藏的深深恨意。

        这就是……喻清渊。

        他现在的,也是唯一的徒弟。

        宴尘想到书中的他在此刻之前对喻清渊做的所有事,虽然还没对他加鞭刑、剔仙骨、断双腿后致死,但让他断断续续吃了三年的那种药,使其经脉损毁严重,已是再也不能提升继续修炼之象,于踏往仙路一途机缘尽废,止步于此。

        这对修仙者来说,与死无异。

        而他现在无故被旁人鞭打两百,剧痛加身,因经脉损毁之顾,痛感只会比旁人受此鞭打时更强几倍。

        喻清渊如今这般,都是‘宴尘’所致。

        他恨他,情理之中。

        这些虽与宴尘毫不相干,但他如今入世历劫,接受了这具身体,要重新领悟无情道,断情爱尝人情,便要接受之前所有。

        而‘他’之前所修并不是无情道一途,他在看书之时书中提过,此界之中并无一人修习此道。

        皆因七情六欲之事,尤其爱欲情爱一途,没有人能轻易斩断。

        宴尘脑海之中几分想法一闪而逝,因‘他’之前在他人面前所显露出的性情与他自身有几分相似,现下倒不怕被人看出什么。

        就算看出什么也无妨,一个就快要转修无情道的人,有些转变合情合理。

        跟在一侧的沈凉见喻清渊受打至此,垂在身侧的一手攥紧。

        他二人从小一块长大,是最好的朋友。

        “宴师叔!”沈凉看了看对面站在后方的万仞峰峰主陈远,看着宴尘侧颜,顶着这股冷意唤了一声。

        这声宴师叔一出,那手中还执着鞭子的万仞峰弟子,就是在冷潭边找喻清渊麻烦的人,他一抖,唰的将鞭子扔在了地上,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宴尘见那鞭身上已被红色浸满。

        他收回视线,转到那人身上。

        “宴……宴师叔!”刚才执鞭那万仞峰弟子被他一眼凉意吓的不轻,那喻清渊此刻身上所受两百鞭刑,都是他亲手为之,且那鞭身上载满倒刺,在鞭打之时带下了丝丝皮肉。

        宗门内所传临清仙君虽收了喻清渊为徒,却于当天就惹其不快,此后宴尘并不管他,甚至不曾交过他任何法门。九年之中都不曾正眼看过,甚至旁人与喻清渊亲近一些都会让他生厌。

        就是仗着这个,知道喻清渊没有师父护着,他才敢下此狠手。

        可怎知,眼下临清仙君竟亲自来此,那眼神厉沉仿佛透出一股杀意,让他以为自己似乎是个死人,这与传言不符!

        喻清渊依然垂着头,他感受到那人的视线刚才投到他身上,他嘴角不禁扯出一个凄惨笑意,其间恨意如潮。

        他的好师尊,马上就会拿起鞭子,再给他补上两百下,再将他一路拖回落鸣峰。

        之后种种痛楚折磨,历历在目。

        喻清渊觉着他前世多年如此尊敬信任于他,简直可笑至极!

        他眼中浓仇似火,重来一次,不论如何,他若能活着,定报此仇!

        刚才那鞭打喻清渊的弟子后退几步,一声宴师叔带着惧意,忽而此人身后一道声音传出:“退什么!”

        其中包含深厚不满。

        是那万仞峰峰主陈远。

        喻清渊知他是谁,书中此段描述当时就有这人在场。

        “宴峰主所来是为了你这好徒弟欲要盗取我天玄道宗灵草一事?”陈远面若三十多,他几步上前,背着两手,一句话出口便话里话外将喻清渊一顶偷盗的帽子扣实,他哼了一声,语气中带了浓浓蔑视:“此子这般品行,就是宴峰主九年来教出的样子?”

        多年来陈远本就对宴尘此人极度不满,这人明明在落鸣峰内深居简出,少与人交谈,却成为宗内弟子畏惧又向往的存在,在这下方三千道门中那临清仙君四字因他此般容貌更是传名甚远。

        不就是靠脸吗!

        竟然靠着一张脸白白占了落鸣峰峰主之位多年,若不是有他,那落鸣峰本也是他陈远囊中之物。

        他积郁多年,此番默认了座下弟子此举,正好一出他心中郁气,虽是个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废物,但总归是他宴尘的徒弟,恶心他一阵也是好的,就算打死了,又能如何!

        “宴……”陈远当下还想要继续嘲讽两句,谁料刚一个宴字出口,便见对面那人单手一挥。

        从宴尘至此地之后不过几十息,他寒着脸一招,陈远一边那名弟子便被立刻震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陈远也被这道刚厉的掌风波及,臂上被刮了一道口子。

        他带着不可置信,想不到此人居然出手,他面色不善的大喝一声:“你怎敢!”

        宴尘一字不回,漠然上前捡起地上长鞭。

        喻清渊闭上眼,等待鞭风落下。

        下一瞬,他耳中听得破空之声。

        宴尘闪身过去,一鞭子抽在地上那万仞峰弟子身上,那人身上立刻就见了血。

        他手上不停,继续接连几鞭抽下。

        鞭下人不过才被打几下就受不住了,在地上来回翻滚,口中阵阵痛呼,直喊让陈远救他。

        料想中的痛楚没有出现,喻清渊偏过头,见那让他恨不得剜肉食骨之人,此刻正背对着他一鞭鞭向着鞭打他之人一下下抽出。

        他用的力道不轻,扬起风带动袖角。

        喻清渊看了几息后收回视线,虽此番发展与前世稍有不同,但他不觉如何,他的师尊这是又想玩什么花样。

        他这般想着,恨意更深。

        陈远被徒弟一叫,于错愕之中如梦初醒,他面色难看到极点,举掌来劈宴尘。

        宴尘用另一只手一挡,掌风相对气旋翻涌,衣角震荡青丝带起,他侧头冷看陈远一眼,眉心一蹙,左手上加力,陈远登时连退数步。

        “好你个宴尘,喻清渊想要窃取灵草,你为人师表,竟将他袒护至此,还将我徒弟打伤!”陈远满口雌黄,倒打一耙,对自身诬陷又在此地私设刑堂一字不提。

        尤其是那个眼神,冷然涤尘,却又透着一股沉渊厉意,看起来让他分外不爽。

        陈远当下发狠,祭出法宝,竟生出要让宴尘毙命之想。

        他成丹境六重修为,想要结果一个成丹境三重,不是难事!

        宴尘见此面无惧色,他此番在此虽不是原本真仙境之身,但那一身凛冽仙气似从很魂魄中带来,且他心中熟知此界中不曾存有的法门招式,不过面对陈远而言,他用这身体本身的道法便可。

        一个本要飞升之人,对仙门法诀顿悟已是登峰造极,简单术法便可发挥到极致。

        ‘宴尘’有一柄灵剑名为霄红,不过他没有去用,脚下步法缥缈,闪过陈远法宝,右手中长鞭甩出,霎时便将他腰部缠住。

        他动作迅捷将灵力注满,陈远惊异之余聚起大招来杀,宴尘一个后仰躲过,身体与地面仅离一寸之距,而后他凭空旋身,将手中未曾离手的长鞭一扯。

        那鞭身上倒刺锋利,立时将陈远腰上带出一圈伤口。

        宴尘接上一招,陈远竟是没能躲开,立刻倒飞出去十米有余,冲击力道之大连撞断后方五六棵树。

        他跪在地上,捂着前胸来看宴尘。

        “姓宴的,你很好……不止教唆弟子窃取灵草,还重手残害同门!”他心中震惊于宴尘的修为何时这般强横,明明落后于他,而他竟然败于他手!

        宴尘淡哼一声,抬了下眼睫,一股厉气铺散:“在这天玄道宗,敢伤我徒弟喻清渊者,便是如你这般下场。”

        陈远手扶残树起身,往后栽了一步,面上涌出一阵戾意:“今日之事我记下了,走着瞧!”言罢不顾自己徒弟,飞身遁走。

        沈凉眼见一场斗法,宴尘不肖多时便胜出,站在那里一身流云仙姿,一时间让他忘却此人曾经带给他的惧意。

        他跑到喻清渊身边,出口关切:“怎样?”

        喻清渊动了动唇,嘴角血流更甚。

        沈凉将细链解开,扶住喻清渊一臂。

        喻清渊身上无一处好地方,脑中沉沉欲昏,如这般站立艰难,但他想到那人在此,便又生出一股倔强之意,堪堪稳住。

        想要报仇,便不能如此无能。

        更不能在那人面前,露出分毫怯意。

        他不曾去看那人身影,耳中却又传入鞭打之声。

        宴尘足足将两百鞭打完,不多不少,而后手执长鞭,留下陈远那徒弟在原地痛呼,寒凉转身。

        他行于喻清渊身侧,眼中疏冷,见他一身残伤,未置一词。

        沈凉见此,将还扶在喻清渊手臂上的手一下松开。

        喻清渊顿时不受控制的往后栽去。

        而后他感觉到有一只手将他接住,背上被人轻轻拦了一下

        是他那个师尊。

        喻清渊见宴尘手中鞭长触地,就知他绝不会如此好心。

        他前世所受的那余下两百鞭,现在才要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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