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二章 路的尽头

小道士本想追过去的，但是隔了一条河，他不敢跑过去。大风吹来，转瞬间，小道士从白日回到了黑夜，这漆黑的夜空，发亮的双色河段，让小道士明白了，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象，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逃脱水魅的掌控。

“怎么样？小道士，你觉得，那个人该不该死？”

“你可得好好思考，好好说话！”

阴阳河段两侧的两个水魅少女，一前一后地说话，她们都紧紧地盯着小道士，她们急于得到一个答案，一个事关她们两人胜负的答案。听到这两句话，小道士犯难了，他该怎么说啊，看向白衣服的水魅，她对着他甜甜一笑，转脸对上黑衣的水魅，那里外都是凛冽肃杀之气的她，让人心生畏惧，小道士立即低下了脑袋，他得好好思考了，该如何回答了。

那个壮汉，到底应不应该死呢？小道士也是不解啊，既然是大恶之人，身上又带有人命，师父说过:杀人偿命，一命还一命。

该死！小道士抬起头，正要说，但是随即又垂下了头，师父还说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那个壮汉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么，他就不用死了呀。

对的，他不应该死！可是，他到底应不应该死呢？一直学到的道义和是非，还有师父的话，让小道士变得糊涂了。小脑袋瓜想了好久好久，始终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一旁的两个水魅也跟着心烦了，她们不懂，这么个问题还需要想些什么，直接回答应:该死，不该死。不就完了吗？

“我……”

小道士抬起了头，看向那两个水魅，黑衣少女、白衣少女，连忙坐稳，她们要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小道士，看着这两个水魅，欲言又止。“说啊，快说出你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

说罢，小道士颓然坐到岸边的石头上，他也是困惑不已，他本不愿讨论什么生与死的，便将心里头的话都说了出来，“师父说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他又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所以，我也不知道，那个人该不该死，”

“不行！你一定得说出了答案来！”黑衣的水魅不满意这个答案，仍强迫小道士回答，今夜，她一定要争出了孰是孰非！

“没有答案，我答不出来，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问话进行不下去了，本来是想要争出了水落石出的水魅，这时候面面相觑了，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了，小道士的不配合，让她们这么个比试，也变得无所谓了。小道士背对着她们，托着下巴，盯着那一边的树林，如此漆黑的夜里，他只能看到粗大的树干，其他的什么都瞧不清，他不再理会身后的这条发光的双色河，也不再理会那黑衣、白衣的水魅，她们要杀了他也好，要吃了他也罢。

“喂……”

“小道士……”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她们在小心地探问，“你怎么了？在生气吗？”

“其实，我早就改过了，很多年都没有伤害过人了，”说话的是黑衣服的水魅，小道士知道她的声音，她继续用悠长的声音说道:“多数的时候，我只是在吓唬他们，让他们长点记性，该不该死，取决于他们，想不想死，”

“村民们都避开这一河段，已经许久没有人敢从这儿经过了，尤其是在夜里，你来了，我们姐妹俩留下你，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聊聊天，小道士，你千万不要不开心啊，”

白衣服的水魅也跟着出声解释了，小道士闷声不语了一会儿，随即转过身子来，看见这两个水魅，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本是戒备的眼神，慢慢地消失了，小道士信了她们的话。

“你们待在这儿，很久了吗？”

“很久了，有一百年了，”

“为什么不离开呢？”

“我们无法离开，魅生于林，林无则魅亡，魅生于水，离水则散，小道士，我们可以靠近河岸，却无法踏上这块土地，我们就好像这水中的鱼，日日望着地上的红花绿树，却始终不能离开河水。”

白衣服的少女，用柔柔的声调诉说这一苦楚，小道士听了直抹眼泪，一百年了，她们日日夜夜望着这块美丽的土地，却始终不能伸手去触摸红花绿叶，不能踏上柔软的土地，小道士真的很为她们伤心，他真的不知道，让人害怕的水魅其实没有这么坏，她们也有难以言语的苦楚，对于之前的捉弄，小道士理解并释然了。

“我有什么能帮助你们吗？”他哑着嗓子轻声询问，多希望能给予她们一点儿帮助。

“呵呵呵呵，小道士，你有什么本事能帮助我们呢？”黑衣服的少女看着这个爱哭的小鬼，觉得十分好笑，她抬头看了看东边的天空，精致美丽的面庞，没有了之前的清冷，随即她盯着小道士，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这个夜晚，多亏了你的出现，让我们又少了一夜的无趣，天快亮了，小道士，你要去准备哪儿？”

“呃？”突然被问道这么一句话，小道士愣了片刻，随即确定了一个念头，坚定地说道:“去找师父，找到师父！”

黑衣服与白衣服的少女，听到了这句话，相视一笑，当东边的第一道阳光洒下来时，这两个水魅慢慢地隐入河水中，岸边的小道士听见了她们道别的话，她们同时说了一句:“祝愿你……”

随后，消失不见的小公主羽桐出现了，小道士正望着水魅们消失的方向发呆，羽桐突然从她的身后冒出来，伸手又是一个糖炒栗子，拍得小道士昏头转向的，他摸着后脑勺，很是惊愕地看着突然冒出的妖怪姐姐，“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吗？我压根就没有离开过，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

“所以，所以，你也见到那两个水魅姐姐了？”

小公主点了点头，小道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所看的地方，也是水魅们消失的方向，蛮横的妖怪姐姐，忽然说出了忧伤的一句话，“她们都是很好的姐姐，很好，很好的姐姐……”

东边橘红色朝霞，慢慢地散去，太阳从山头出来了，整个大地都明亮了，清晨柔和的阳光打在这条山间的河段，清的还是清的，浊的还是浊的，与昨日所见无异，只是昨夜戏弄他的黑白水魅，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平静的河面仿佛在告诉小道士，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若不是不远处的浅水里，有昨夜遗失的酒葫芦，他真的怀疑昨夜的种种，只是一个梦。

他站在妖怪姐姐的旁边，望着那个方向，她们确实是很好的姐姐。

“谢谢你们的祝愿，”

小道士弯腰拾起了酒葫芦，这是师父的酒葫芦，他用袖子将酒葫芦上头留下的水滴，慢慢抹去，这是师父的东西，等找到了他，要将酒葫芦还给他。

天亮了，本以为这个妖怪姐姐我要放过他了，却没有想到，这个妖怪姐姐，仍兴致勃勃的，要拉着他一起玩耍。

“姐姐，姐姐，你没有家人吗？你一整晚都不回去，你的家人都不担心你吗？”

“他们才不会担心我呢，他们应该担心那些惹我生气的人，我可是个睚眦必报的魔！”

顺着河流，远远地离开了清浊河段，肚子饿了，便进山林寻些野果为食，小道士在十一岁之前，一直生活在山顶的道观里，都是师父从外头带吃的回来，即使师父出远门，也会留下干粮给他，因而小道士寻吃的本事，其实一点儿都不行，不过困境总会造就人才，小道士一个人行走在山间，有山林，可以爬树摘果子吃，经过河流，可以下去抓鱼吃，虽然废了很大的劲，抓到的都是小鱼，但至少是有吃的了。

小公主觉得凡人去寻找果子，去河里捕鱼很有意思，他倒是放慢了脚步，看着小道士自己去觅食。

一顿饱餐过后，小公主又拉着小道士在丛林里穿梭，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妖怪姐姐，究竟要把他带去哪里，他的力气很小，根本就挣扎不了，只能认命地由她扯着他往前走。

从丛林里穿过，丛林之外的是潺潺的水声，妖怪姐姐好像是顺着河流声走的，“好久没有到热闹的凡间去玩耍了，今日，一定要玩得开心一点！”

热闹的凡间？难不成，穿过丛林之后，会有村落，可是走了久，入眼的还是密密的丛林，哪儿有人烟啊？河流声越来越小，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这条河流的源泉，但仍是没有见到有人烟的地方，看着从这几块石头底下涌出来的涓涓细流，周围都是巨大的石块，热闹的凡间到底在哪里呀？

多日来的行走，小道士一身干净的衣服，成了脏脏破破的模样，何时才能走到头啊，数日来不曾碰过油水的小道士，虽然吃了一些野果，但是头还是发晕了，前头无路可，那他便挣脱了妖怪姐姐的舒服，在一旁休息，他颓然倚靠在树干上，拾起脚边的石头，懊恼地扔了过去，此时的他，脸是脏兮兮的，衣服的破烂的，连这一双布鞋都破了几个洞，两只脚拇指伸了出来，这时的他比下山那会儿还要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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