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到了厢房，穆白若有所思地道，“念川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抬眸，刚好对上他那一双深邃瞳孔，“刚好，我也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公子。”

        乘风一把接过小团子，抱着他进了房间玩耍。

        静谧的树下，穆白开门见山。“姑娘可还记得，小团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她抿了抿嘴，“大抵，应该是我那前夫君吧。小宝今年刚满三岁，而我三年半前被赶出的伯爵府，说明离开伯爵府时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穆白沉默，得知事情原委的他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中有些许释然。

        念川回眸一笑，“对了，穆公子，不知孩子的爹，也就是昌盛伯爵家的公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穆家和李家，虽有沾亲带故，但早出五服，听闻此人昏庸无为，不思进取，念姑娘，你确定要带着小团子去寻他吗？”

        “就算再不好也是孩子的亲爹，没爹的孩子可怜。”

        穆白垂眸，不再强求，同念川走回了厢房。

        翌日一早，国公府叫人把永郡伯爵府的顾衍给请了过来，他是念川的伯伯，按理说，念川父母双亡，他身为叔伯，应当有监护之责。

        穆国公在上座，沉稳道，“顾大人，昨日你家侄女误打误撞入了我府中，今日烦劳您把人接回去吧。”

        “侄女？”顾衍看向正厅站着的念川，面上大吃一惊，“顾念川……你……你回来了？”

        “伯伯，抱歉，我曾受过伤，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这是我的孩子，名叫小团子。”念川拉着小团子的手笑道。

        “什么、什么？孩子？这是谁的孩子？”顾衍指着小团子颤颤巍巍道。要知道，一个女子孤身带着一个孩子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孩子的亲生父亲……是……三年半前，昌盛伯爵府，李淮生。”

        “你！你！……”顾衍气得面色青紫，捂着胸口喘着气。如此伤风败俗之事还想让他把人给提回去？

        “好了，你们姑且回去了再好好叙旧吧。”穆国公欲下逐客令。

        “慢着，国公爷，此事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给定下，这孩子是李家的人，若我接回顾府，这像什么话？”顾衍拱手道。

        他还有三个未出阁的女儿，这样的事传到各大世家的耳朵里，几个闺阁小姐还怎么议亲？

        “哦？那你预备怎么办？”穆国公背手而立。

        “怕是要把昌盛伯爵府的人请来，把孩子和孩子生母带回去。”

        穆国公面上有些无奈，事已至此，为了早日能解决这件事情，便只好把两家都请了来。

        昌盛伯爵府的李老爷和独子李淮生乘着马车，听闻从未召见的远房叔伯突然召见，对方还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穆国公府，李大人和李淮生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淮儿，你等会要表现得好一点，或许你国公爷爷能给你某个差事，别整天一副吊儿铃铛的模样，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没出息的儿子！”

        李老爷一生只得了个这么个独子，偏偏这李淮生还不思进取，妻妾通房一大堆，竟然连个蛋都生不出，眼看着就要后继无人，李老爷只能干着急。

        “爹，到了。”李淮生搀扶着李老爷下了马车。

        入了正殿，看到台下站着的一张熟悉的面孔和一个孩子，李老爷心中显然已经明白了个七八分。

        “顾念川？”李淮生的眼眸里有些许惊恐，不过很快，这丝惊恐逐渐转变成了一丝厌恶。

        若抛去他面上的表情，李淮生长得还算五官端正，一表人才，不然众人也不会都以为，小团子就是他的血脉了。

        “竟然真的是你……你还活着？”李淮生语气里带着一丝凶狠。

        “淮儿，不得无礼，先给国公爷请安。”李老爷暗厉道。

        李淮生拱了拱手，目光依旧有些恶毒地落在她的身上，然后坐在台下的椅子上。

        顾衍见李家的人来了，便喧宾夺主道，“李大人，这是你们你们李家的血脉，三年前，我侄女怀有身孕被你们一纸休书送回了娘家，你们今日就把人给领回去吧。”

        “什么！”李淮生顾不得礼仪，拍案而起，眼睛瞪得椭圆，似乎要把念川生吞活剥！

        “顾念川！你这个弃妇！什么孩子！什么怀孕！……你这个破鞋！也不知道从外面跟哪个男人生出来的野种！……”李淮生大言不惭，正要起身，不料被穆白一把按住。

        “李淮生，你是不想负责了是吗？这孩子，你是认还是不认？”念川的声音回荡在正厅里，话语中透露着一丝不容置喙。

        “我认？我认个屁！我tm从你过门就没……”

        “啪！”后面的话未落音，便被李老爷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在国公爷面前居然如此言行疯癫，看我不打醒你！”

        李淮生捂着火辣辣的脸庞，委屈地指着念川，支支吾吾道，“不是，爹！那不是我的孩子，我压根……”

        “啪！”又是一声惊如天雷的耳光，打得李淮生怔在原地。

        念川满眼愤怒。

        “好了好了，你们先把人给带回去吧，扰得本宅家族不宁的。”穆国公揉了揉太阳穴。

        “她是你们顾家的人，凭为什么要让我们李家带回去？”李淮生指着顾衍道。

        “那孩子又不是我们顾家的！既然是为你们顾家开枝散叶的，怎么说也是有功劳的，你们这是想赖账？”

        “什么孩子！我们李家不承认！……”

        “你……”

        “停！！！”一声怒吼划破天际。

        “要不？我自己走？”念川勾着尾音，有些俏皮地说道。心中暗嗤，这样的伯伯和孩子爹爹家，不去也罢，去了也是受苦。

        众人看着念川如此大胆的举动，突然觉得这女子有些胆识过人。

        “今日劳烦大家过来跑一趟了，无论是永郡伯爵伯伯家也好，什么昌盛伯爵府也罢，我在此发誓，绝不入你们的家门半步，从此我与你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还有，这孩子从今以后和昌盛伯爵府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我念川一个人的孩子。”她走到李淮生的身边，语气让人有些臣服。

        “这可是你说的！”李淮生恶狠狠地瞪着她道。

        念川懒得理他，转过身对穆国公拱手道，“国公爷，这两日多有打扰了，民女告辞。”

        说毕，她潇洒的牵着小团子的手走出了穆国公府。

        众人一时沉默。

        穆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深沉，乘风在一旁低声叹息道，“唉，念姑娘的身世也太凄惨了，父母双亡，带着个孩子，叔叔伯伯不待见，孩子爹家也容不下她，真是可怜。”

        穆白跟着念川的脚步追了上去。

        穆府外的官道上，穆白身姿欣长，一身云纹白锦衣立在风中，神情有些凝重道，“抱歉，没能帮上你的忙。”

        念川淡然一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穆公子，保重！”

        她拱了拱手，笑得一脸正气禀然，与其寄人篱下，给孩子找了个狼心狗肺的爹，不如自己抚养小团子。

        穆白正要说些什么，小团子仰着无辜的眼神道，“娘亲，我们要走了吗？”

        “嗯，跟哥哥说再见吧。”

        小团子看了看穆白，又看了看念川，“娘亲，我能和大哥哥单独说句话吗？”

        念川凝眉，这小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会说悄悄话了？

        只见小团子迈着小短腿走到穆白的跟前，凑在他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话。

        穆白听闻，面上表现出一如既往的平静。

        小团子笑盈盈地转身，一蹦一跳地走回了念川的身旁，朝着穆白招了招手，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哥哥再见。”

        穆白目送二人消失在人海里。

        “公子，小团子究竟跟您说了什么，怎么如此神秘？”乘风一脸好事者地问。

        “也没什么，也就一句。我娘亲昨夜同我说，穆白哥哥长得十分英俊。”穆白转身走回了国公府。

        乘风噗嗤一笑，跟上他的步伐。“也是，公子在京城中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才貌，不然，那王爷家的郡主也不会对你如此……”

        穆白步伐一滞，似乎触到了他的霉头，“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乘风不敢，只是，念川姑娘那里，要不要我再派人暗中帮忙一下？”乘风揣测着。

        穆白迟疑了一会儿，“怕是不必了吧……”

        江湖路远，不如相忘于江湖，有缘自会相见。

        念川抱着小团子走在大街上，掐着小团子胖嘟嘟的脸颊道，“你同大哥哥说了什么？莫不是把你姐姐给出卖了吧。”

        “没有没有，我只是同哥哥说，哥哥保重，我会想你哒。”小团子委屈巴巴道。

        “没有就好，你这小团子，越发调皮捣蛋了，得把你送去书墅让先生好好管教了。”念川吓唬道。

        “书墅，太好了！小宝终于可以去书墅了吗？终于可以去念书了吗？”小团子眼眸一亮。

        奇怪，也不知为何，这小团子竟然沉迷爱好于读书认字，看他的亲爹李淮生那狂妄的样子，也不像个读书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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