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Ⅰ）

水星以萨湖的微弱光线透过水面，照射在湖底的某个地方。

        柚白伸出手遮住眼睛，光斑沿着指缝掉落到白色的沙地上：“这是哪里啊？”

        “你昏倒了，隔壁的那个女孩子为了救你，也受了伤，现在正在治疗中。”身旁一个声音回答她。

        她猛地抬起头：“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护士啊。”一个带着护士帽的小姐姐端着托盘，正在给柚白身旁的木乃伊换输液袋。

        “这里是哪里？”

        “嗯，水星以萨湖的湖心医院啊。”护士回答。

        “水星以萨湖？那我不应该早就缺氧死翘翘了吗？”柚白愣了愣，伸出手照着阳光比了比，“感觉还像在地面一样，而且呼吸没有任何问题。”

        “呼吸没有问题说明你的肺部完好。”护士拿笔记了几句话，然后笔尖抵着下巴，对她说，“水星以萨湖的湖底有一个隔空层，也是我们人鱼国坐落的地方……人鱼国，知道吗？”

        “我是人类，又不是人鱼，知道那么多又没有用。”柚白嗤之以鼻。

        “好吧，是这样的，为了接待每天数以千万计往水星以萨湖里掉的人们，人鱼国的子民决定制造一个透气的隔空层，上下距离七十二米，意思就是说，人鱼国只有高出湖底七十二米才能遇到水。你完全可以把这里当成地面。”

        柚白看了看窗外，海草和珊瑚遍布整个山丘，还有热带小丑鱼：“地面？”

        “只是风景不太一样而已，多了几条到处乱跑的鲨鱼。不过，看起来和海底一样，但其实和地面更相似……我们从来没登上过陆地。”

        “好好玩。”

        “其他人也经常这么说。”

        柚白：“你是人鱼？”

        “对啊。”

        “尾巴呢？”

        护士瞪了她一眼，忽然想起她是伤员，才重新摆好表情，严肃地问：“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柚白还停留在“你是不是没有尾巴才不给我看”的话题里。

        “嗯……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有下坠到隔空层，所以泡在水里，已经因为缺氧而休克了。所以说，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柚白乖乖地摇头，忽然想起某位同伴：“对了，浣熊呢？”

        “什么浣熊？”

        “……”柚白仔细想了想该怎么描述浣花，“她是女性。”

        护士指了指病床上的木乃伊：“你说的是受伤的那个女孩子吧？就是她。”

        柚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心电仪“滴滴”地响了起来，然后几名小护士冲了进来。

        “怎么了？”

        护士小姐姐看着心电仪发愣：“心跳停止了。”

        柚白当场昏掉。

        “那个，隔壁病房的女孩子说梦话，我从她的话中听到一个叫做‘阿柚’的家属。我们是不是应该打电话给她的那个家属？”一个粉色衣服的护士跑进来。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她的来历，怎么找到她的家属？”

        柚白瞬间复活：“有人在叫我阿柚吗？谁在叫我？上课迟到了？”

        “你……就是阿柚？”

        “嗯哼。”柚白感觉有人在诈尸。

        护士小姐姐挠了挠头：“好吧，可能是我记错了，你想找的那个人在隔壁病房。”

        柚白惊喜地尖叫一声，推开护士跑到隔壁。

        浣花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几乎和身后的墙壁融为一体。

        “浣熊！”

        粉衣护士赶紧跑过来，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可以打搅病人。”

        柚白点点头，脸转向浣花手背上五颜六色的鲸须针管，特别揪心：“她……怎么了？”

        “她大概是被人用刀枪袭击了吧，我们数了一下，一共有六处伤口。伤口很深，不过不用担心，没有伤及脏器，我们已经将伤口缝合好了，大概过一个礼拜就可以出院。”

        “六个洞？有没有流很多血？”柚白的瞳孔一缩，感觉地壳正在裂开。

        “是有一点。”

        “……总之，还是谢谢你们。”

        “不用谢，你们两个是小人鱼殿下发现的，殿下已经帮你们垫付好医疗费了。”

        “嗯。”她看着和植物人一模一样的浣花，伸手想要拉开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粉衣护士赶紧伸手拉住她。

        “我，我想看一眼浣熊的伤口，可以吗？”

        粉衣护士犹豫了一下：“这个有点难，她的伤口主要分布在后背，如果想要看伤口的话，可能会牵动伤口处的针线。”

        “很疼吧？”柚白鼻子有点酸。

        “女孩昏倒之后就没有再醒过，而且我们打了麻药的，不要紧。”护士看了一眼病历，听见病房外有人叫她，于是就匆忙出去了。

        柚白伸出手，抓住她没有针管的那只手腕，一口咬住她的食指。

        眼泪“滴答滴答”地掉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冲破地域的束缚，掉进地心。

        浣熊，希望你在生之彼岸，可以听见我的哭声，然后醒过来，让我不那么难受。

        柚白的眼泪落进浣花的心脏深处，一滴两滴，充满她的整个身体。

        “阿柚？”浣花在这一天醒来，努力地转过头，第一眼看见的是柚白趴在床边睡觉。

        柚白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眼睛在灵魂的深处，让浣花的心跳急促起来。

        “……”她撇了撇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头撞进浣花怀里，“你怎么天天昏倒，天天都不让我安心……”

        浣花有点发愣。

        “还有，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只剩下一半了，一点也不好看。”

        “有人拿枪……”

        “你别说话。”柚白又忽然抬起头，“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你说。”

        “我梦见我踩在一块延伸到天际的玻璃上，玻璃下面是黑色的虚空。玻璃上的裂纹紧紧跟着我，我每往前走一步，它就往前蔓延到我的后脚跟。

        “我特别害怕，怕我走慢一点，裂痕就会超过我，玻璃就会碎，我会掉下去。我害怕走快一点，就会不小心踩碎玻璃。我只能不快不慢地走，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我往前走或许是因为我要找到你……”

        浣花静静地听着，心里大骂。你在这里倒苦水，想要说我没有好好陪着你，我不称职，对吗？好吧，哼，你用石头砸我头，这件事就算了。你不节食长那么重，还要我抱你走那么远的路，我也忍了，我……

        好吧，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最后她还是心软地拍了拍哭哭柚白的头，安慰说：“没事的，一个梦而已，梦里的东西都是相反的。”

        “嗯，相信你。”柚白躲在她怀里，温顺地点了点头。

        所以这个梦最后就会变成，一块玻璃压在柚白的脸上，胖柚子从头到脚开始不快不慢地裂开，玻璃往前跑，然后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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