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Ⅶ）

一开始来到森屿麋鹿学院时，就知道学院背后的禁林和楼上的标本室，都不可以去。

        现在没有人，也没有“巴旦木”，学校的禁令可能就没有那么奏效了。

        “浣熊，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她知道有好东西要一起分享，于是蹲下来想要把浣花摇醒。

        浣花或许是太困了，翻身一巴掌软软地拍在她脸上：“我要睡觉，你别烦我。”

        好吧，标本室或许不那么可怕，没什么危险，那就自己去好了。至于禁林嘛，当然要人保护，那时候再去叫浣花吧。

        想着，柚白松开手，跑上楼梯。

        鞋子和袜子都丢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她也懒得去找。

        她爬到顶楼，终于在无人问津的走廊中发现了一扇门。

        走廊的地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天花板上也有蜘蛛网，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她把门推开，却发现标本室里一张标本也没有，与深夜的学院一样让人迷惑。标本室的中央摆着一个展示台，上面郑重地放着一只冒红光的煤油灯。

        柚白光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冰凉的感觉让她缩了缩脚趾。

        她往身后瞧了瞧，小心地关上门，走上前，像是一只偷奶酪的老鼠。

        “如果把浣熊带过来就好了。”柚白心想着，双手已经不安分地搭在了煤油灯上。

        这才发现煤油灯的底部时掏空的，殷红的气团在里面乱撞，她忽然感觉心脏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掉在云层上，变成眼前的灯火。

        打开它，打开它。

        血红的颜□□惑着眼前的女孩，柚白听见脑海中魔鬼的声音在呼唤她，痛苦地抱住头，捂上耳朵却还能够听见死神赫尔的笑声。

        她终于是把煤油灯提了起来。

        红色的气体尖叫着，“咻”一声飞出提灯。

        “你听说过潘多拉魔盒的故事吗？魔盒被打开，各种各样的不幸、灾难、瘟疫、忧伤、死亡全都跑出来，只有盒子里最后还剩下一个名叫‘希望’的东西。”

        “十三年前有一个女孩，和你一样的年龄。她在某一个晚上被吸血鬼盯上了，于是血族决定以‘初拥’的方式将她从人类变为血族的成员。

        “不过很不凑巧的是，‘初拥’的第三天女孩就因为缺血死亡了。而她的脖子处只划了一半的十字，这意味着她的体内一半存留有人类的血，另外一半却是血族的血。

        “她再也不属于任何族群了。

        “不过有一点鲜为人知的是，那个女孩并不是人类。她是堕天使萨麦尔的女儿，伪装得很成功，连众吸血鬼都没有意识到她的真实身份。萨麦尔在审判日被上帝拯救后，女孩就被一直留在了人间。

        “她大概是叫赫诺伊吧，辛达精灵语里是‘神祗之血’的意思。

        “她死后，女孩的灵魂不被爱丽丝国度的子民所接受，于是森屿麋鹿学院就把她封印在了煤油灯里。吸血鬼是‘死亡与黑暗’的象征，而灯火则有着‘光明’的寓意。人们希望她可以在这里得到永生。

        “不过你还是把她放走了。女孩是亡者，应该归于血族冥朝，然而死亡女神赫尔不会接受她。

        “她应该去了最阴暗的地方了，恶魔与尸骸云集之地，‘死尸之壑’。”

        柚白十指紧扣，食指并拢往前紧紧贴在一起，眯起眼睛，往暗红灵魂消失的地方指去。

        她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又低头看煤油灯。

        空空的，掉到地上，已经变成了一个很普通的提灯。

        柚白推开门走出去，窗户外的天空依旧黑得吓人。

        “浣熊……”

        她蹲下来，推了推依旧倒在地上的浣花：“你醒一醒。”

        浣花一脸迷蒙地张开眼：“出事了？”

        柚白看了看毫发无伤的双手，摇摇头：“没事。”

        浣花放心地咂咂嘴，正准备接着倒头大睡，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坐起来：“我们在哪里？”

        “学院。”

        “啊？”

        “就是这样，白天的残骸和晚上的学院是一个东西。”

        “没有其他人吗？”

        柚白看了一眼浣花怀里的精灵球，摇摇头，问：“对了，你知道这里是哪一个方向吗？”她重新伸出手，食指扣在一起，顺着记忆往不远方指去。

        浣花抬头看了看天，北极星不失明亮地闪着光：“北边吧。”

        北方就是水星以萨湖的彼岸。

        “你和我一起去禁林吧，反正现在也没有人，不会被记处分的。”柚白极力怂恿。

        浣花还未从睡梦中醒过来，也听不清她讲的是什么，迷迷糊糊跟着点头就对了。

        柚白蹦蹦跳跳地跑下楼，楼梯角似乎有一块台阶坏掉了，她脚一滑，差点摔下去。

        好不容易稳住，她站在楼下对还在揉眼睛的浣花大喊：“你快点下来呀！”

        浣花打着哈欠走下来，果不其然，也踩上那一块碎了一个角的台阶，左脚往下一踩，右脚就飞出去。

        “阿柚救命！”

        她双手在半空中乱抓挣扎，然后不出所料地摔跤了。

        摔得很重，膝盖磕到台阶的边沿，疼得要命。

        浣花的手肘下意识自护地支撑住地面，差点骨折，而且没什么效力，整个人还是因为惯性扑下去。

        然而更意外的是，柚白被乱抓的浣花一下子扑倒，重重压在身下。浣花的头因为难过的地心引力而往下垂，下意识咬一咬牙，却不经意间咬住了身下女孩的双唇。

        柚白如同一只吓呆了的兔子，满脸五彩斑斓的黑，怔怔地看着浣花。

        浣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法国梧桐的叶子轻飘飘地落在柚白的头发上，她眨了眨眼睛，叶子就顺着掉下去了。

        “我……”她试图说点什么话，好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嘴唇轻轻一动，就又一个不小心碰到了浣花的唇角。

        “别说话。”浣花立刻把头抬起来一点，却没有要起来的打算。

        “你故意的吧。”柚白挑了挑眉毛，想这么说，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浣花紧紧盯着她的嘴唇，呆若木鸡。

        兔儿伞花的心跳总在这个年幼无风的盛夏加速，那么急着绽放却羞赧得面红耳赤，黑黑的童话是九尾猫的舌头，爱丽丝的茶话会偶尔也会被打翻，多少个无疾而终的热恋在最后被翻出来时又会心疼……

        那些永远流浪的日子即将告一段落，终于明白了五月精灵说的什么叫做“世界上的永远都是骗小孩的”。

        ——第七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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