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军籍

雨霖铃曾经想过，要是有一天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人类，那么她可能连求生的希望也会放弃。
  但是真的到临死前的那一刻，雨霖铃还是本能选择了求生。
  曾经在这个世界中摸黑行走时，拥有过的痛苦悔恨这类情绪现已荡然无存，雨霖铃现在脑中尽是茫然。
  以前她在学校的时候在舍友的安利下看了好些网文。曾经被作者文笔点燃上头，也跟风在评论区里写过“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但真当她迈出半步还未落脚，“我不再是我”的伦理问题就已经降临在自己头上。
  除此之外，让雨霖铃感到困惑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她在基因改造过程中做了一个诡异离奇的梦。
  雨霖铃梦见自己当初站在实验室里，和丝塔弗博士提出了自己身体虚弱该如何加强的疑问。
  但是在梦中，斯塔弗博士并没有跟她说强化剂之类的话题，而是直接跟雨霖铃说利用基因编辑对她的身体实行改造。
  而原本应该和雨霖铃提出基因编辑计划的皮耶尔并不存在于这个梦境中。
  第一次实验使用相似度最高的实验室留样，让它先“变回”更接近“雌父”的样子，这是一名来自远征军的军雌，是它生物意义上的雌父。
  雨霖铃不受控制的答应了斯塔弗博士的提议。在进入医疗舱后陷入了黑暗，但是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医疗仓内青光大盛，她耳边传来外界骚乱的打斗声，被这一突发情况刺激苏醒。
  雨霖铃看见自己从内打开了医疗舱，有一名穿着类似地球特警服装身披外骨骼的雌虫倒在自己医疗舱前。
  这名军雌四肢被诡异的扭成麻花，看样子他身体里的骨头已经快断完了。气管也被割开，皮肉外翻暴露出的大洞正在喝喝的喘着粗气，血液正在往里倒灌，眼看他将要被自己的血呛窒息。
  雨霖铃第一反应是选择将这名军雌身上的外骨骼装置扒下，将他送入医疗舱中急救。进入医疗舱后，军雌身上的服装被一群细小磁线切割脱下。露出了被服装掩盖住的恐怖伤口。
  军雌的翅根被类似激光刀这类武器齐根切断，连带着削到他的骨头。他三分之一背部大片皮肉竟已消失。但是奇异的是它的外骨骼装置上却并没有遭到这种破坏。
  医疗舱马上伸出上千根细线，连接在他的全身各处。并放出了数以百亿计的纳米机器进入到他的体内开始工作。
  很快这名军雌喉咙上狰狞外翻的伤口被细线拉回，缺失皮肉的部位被细密的黑线编织成网覆盖。一张透明的，像硅胶一样柔软的透明材料覆盖在这名军雌脸上，紧贴着它的面部线条形成了一个呼吸面罩。
  随后医疗舱开始了给这名军雌进行全面清洗消毒，就像雨霖铃曾经经历过的一样。清洗消毒结束后，半透明液体从医疗仓底部涨满整个医疗舱。
  雨霖铃看着医疗舱外屏显示，里面正在接受治疗的军雌的生命体征数据正在往正常方向滚动。身后传来混杂的声音越来越近，打斗声已经靠近房间门口，她不得不选择离开暂避自保。
  就在雨霖铃四下寻找藏身的地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打开的阀门口钻进去。巨大的爆破声就在雨霖铃身后响起，随之失去了意识进入无尽的黑暗。
  再次睁开眼，她已经在身处环轨道卫星兵团巡回舰内部。
  雨霖铃现在思绪有点混乱，虽然这个梦境很真实，但是雨霖铃很确定梦境的主人不是她。
  因为她不会那么轻易的做出选择。
  突然一阵痒意袭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雨霖铃肩胛骨下方的部位要长出来了。
  雨霖铃还没来得及脱下上衣，一双鞭型物体“唰！”的一声从衣服背面的隐蔽缝隙中猛然窜出！
  这是一双对于虫族来说十分怪异的翅膀，因为它只有纤细的半透明冰种翡翠质感的大框架，上面并没有翅膜鳞片部分，这又如何做到飞行呢？怕不是一不注意撞到什么东西上都会当场折断！
  雨霖铃仓皇的扑向房间角落的衣柜，金属柜面可以通电变成全身穿衣镜。她在镜子里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背上竟然长出了一双“蝠翼”。
  原本应该被皮膜链接覆盖的部分替换成了幽幽的青色萤光，每节边缘镶着有一圈暗紫色的倒刺，半透明的“骨架”上隐约闪过一丝丝猩红的细线……
  雨霖铃震惊之余回过神来，尝试着操控这双“蝠翼”，只觉得翅膀仿佛天生长在她身上的另一双手臂一般熟悉，微微颤抖几下完全展开，直径居然有5米多！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将室内染变成诡异的梦幻境地！
  但房间内监控收录到的画面，是一个纤细娇弱的亚雌，直勾勾的盯着镜子，颤颤巍巍的张开了自己变异成骨架的双翼。
  看到镜子里双翼现在这副的样子，眼中充满了无助，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强忍着悲伤。
  监控另一头的一屋子军雌看到这个亚雌琳琳脆弱的神情和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感到心疼。

  之前因为他是被D3-68星球管理者托关系强插进军部的愤怒之情也稍稍按下。
  能怎么办呢？一个无亲无故，身体已经变异成这副德性的未成熟亚雌。眼下的局势，只有军部敢接收他，保得住他的一条小命。
  众军雌神色复杂的看着房间内的亚雌琳琳。虫族对于所有的未成熟虫崽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庇护心理。他们现在完全没有把握将之前讨论出来的方案付诸实践。
  这艘巡回舰的舰长特里斯是一名上校军衔的军雌。从军已有四十六年，但至今未能有自己的后代。许多如他一般的次等星系出身的士官在战场上敢拼敢杀战功赫赫。但是他们也是遭遇宇宙辐射污染最多的一批虫。
  他心里很明白，在场军雌的天性和身为雌虫对幼崽的恻隐之心正在激烈对抗。但是他身为他们的长官，必须控制住自己，在此起到带头作用。
  “副官，安排虫将琳琳带入审讯室。准备…嗯…不要弄太过严肃，只是普通的询问”
  雨霖铃审视着镜中的自己，她估算着在普通虫族眼中的看到的画面，刨去普通恶灵骑士一样的特效，剩下的貌似只有这副骨架？
  她伸手去触摸“镂空”部位，不出意外的，手从中穿了出去。
  屏幕外的军雌们皆是倒吸一口冷气。翅翼对虫族来说何等重要。既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也是他们作战时重要的武器。
  虽然雄虫的翅翼已经退化，只有简单的飞行功能且持续航能力不强，但是没有翅翼就是残疾虫，这不光会影响到他们参军、工作，还会影响到他日后的伴侣选择。
  就亚雌琳琳身体的问题复杂程度看来是无法接受移植手术的。医疗虫判断他是短时间内受到了大量宇宙辐射导致基因变异。
  这种情况导致的残疾若是强行给他做生物义体移植手术，术后排斥反应反而会要他的命。诚然虫族有出很多无机机械代替品，但是这样的话就像是腿断了安根假腿没什么区别。
  来接雨霖铃去审讯室的两名军雌打开门看到这个场景，虽内心被触动，但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眼前的亚雌。多年军旅生涯养成习惯，军雌们大多都是沉默寡言，但他们内心火热。
  房间里另外有一名军雌已经在内正襟危坐。这间审讯室根本没有做任何装饰，整个房间四壁都是裸露出来的冰冷金属，透出一股肃杀的气氛。
  雨霖铃现在坐着的这把椅子在这间屋子里风格迥异。很明显，原本的简单冷硬的审讯椅已经被虫拿走，换成了较为舒适柔软的餐吧椅。虽然不及监狱心理疏导室里生成的那一张人体工学椅沙发那么的舒服，但是至少来说可以让雨霖铃以一个较为放松的状态接受眼前军雌的询问。
  那名军雌朝雨霖铃点了点头，沉声开口：“你好琳琳，我叫莫尼亚特，隶属66H巡回舰，中士军衔”
  “你好，莫尼亚特中士。”
  雨霖铃在监狱智脑里查阅到的军部队信息相当有限，她并不清楚中士在这艘巡回舰上到底算多高的层级，只能谨慎而礼貌的跟对方打招呼。
  “请不用过于紧张，我们并不是在审问犯人。你是这次顶替案的受害者，D3-68星球已经将你移交到我们军部。在这里你很安全。”
  “…谢谢？”不得不说，眼前的军雌说话太过生硬，雨霖铃非但没有被对方安慰到，反而被对方一段话说的更加紧张了…
  “这次找你过来是想询问你，之前消失的10天时间内经历了什么。”
  雨霖铃皱眉沉默了一下说：“没有，我记忆里是直接失去意识的，然后突然之间又醒过来…中间并没有遭到什么意外。”
  副官声音响起：“长官，目标在说谎”
  上校沉默了片刻，打开麦克风和通讯器那头的莫尼亚特说：
  “一切正常，莫尼亚特，不要停继续问。”
  “那么你在昏迷过程中有没有听到什么特殊的声音，你感觉你在被控制在什么场所？”
  “嗯…我有听到流水声…”雨霖铃如实回答。
  被害者在遭受到侵害时害怕遭到打击报复或者自己当时出于无奈，答应了一些犯罪者特殊的要求，他们羞耻于在事后说出。所以在问询时反而会包庇罪犯，更有甚者会在被害之后产生受虐综合症。
  莫尼亚特并不着急逼问眼前纤细弱小的亚雌，他还在循循善诱：“请不要害怕，你有什么记得的都可以在这里直接说出来，这里是军队，有严格的保密措施，你说出的话的不会被害你的虫知道。”
  “不，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雨霖铃轻轻的摇了摇头继续说：“我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什么液体之中，或者一直泡在水里？然后我…”
  说到一半雨霖铃又突然沉默了下去。
  “然后什么？”莫尼亚特及时接上了雨霖铃的话。
  “然后…我觉得我好像进入了一个梦境，或者说我现在也不清楚我是醒着？还是正在做梦？”
  莫尼亚特心里咯噔一下‘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吗？’

  上校听到审讯室内的对话，立刻叫出医疗兵调出亚雌琳琳的精神海检测记录。他看着记录上的数据，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在被询问过程中，琳琳情绪波动不大，但他的精神波动异常剧烈，说明他的精神海被动过手脚。
  有虫对他下了特殊禁制，防止他被带走审问……
  “莫尼亚特，立刻停止询问！”
  “好的，既然你暂时想不起来，那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结束吧。”莫尼亚特对雨霖铃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
  他起身打开了审讯室的大门，雨霖铃随他身后走出审讯室。在护送他回房间的过程中，莫尼亚特将琳琳的户籍已被移入军部的事告知了雨霖铃。
  雨霖铃询问莫尼亚特：“我记得进入军部首先需要通过军校学习，顺利考核毕业后成为军雌才能将户籍移入军部的，我并没有上过军校，如何能在军部工作？”
  “你的事说起来很复杂，里面涉及保密内容。只能说这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但是我得诚实的告诉你，虽然你有军籍，但没有经过军校学习，无法胜任任何军队的工作，所以你也没办法通过在军队工作获取收入。而且军雌是不允许从其他渠道获取收入的，非军队分发都被视为非法所得，一经发现，将被告上军事法庭。”
  雨霖铃听到这个消息后，感觉一个头两个大：“那我怎么办？没有收入，我该如何生活？
  “所以我们这里给你的建议是，你可以先我们巡回舰队内部培训一段时间，我们会给你一些生活补助。你先打好基础再然后去就读军校，虽然你的翅翼…很抱歉，我说话比较直接。”
  莫尼亚特意识到自己嘴快戳了琳琳的痛处，略显尴尬的和对方道歉。
  “没事，我不介意。”
  雨霖铃并不在乎这些，她现在只在乎收入问题！变异事小，饿死事大！
  “好的，虽然你的翅翼有残缺，但是你在军校毕业后可以选择通信后勤兵种。在你正式成为军雌之前，一切关于你的军籍的信息将以保密状态封存，你也不可以和其他虫提起。”
  “这样也可以吗？”雨霖铃略微诧异。
  “是的，特事特办嘛，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向上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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