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温良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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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沈霖玉的眸中隐约闪烁着寒光。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
“难得古镜派掌门还记得我这号小人物，只不过、"他顿了顿，有些阴阳怪气地道，"你这么护短的性格，可一点不像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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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良看了一眼剑上的寒芒，嘴角缓缓勾起，"我若死了，你心爱的二徒弟也会因蛊毒而死，你舍得吗？"
说着，他伸出手臂，只见他腕骨的地方赫然印着一条黑色的蛊虫，长在肉里面似的，正沿着血管缓缓爬动。
子母蛊。母死子亡。
沈霖玉眸光闪烁，随即将灵玉剑从温良的脖子上撤了回去。
那人面上毫无波澜，可是温良知道，他心中的怒火已经燃烧到顶点。
区区一个陆仁，真对他这般重要
“你想要什么？”
“以前我只想让你死。”温良笑眯眯地看着他，"现在，我想让你看着你在乎的人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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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宛如魔咒，令沈霖玉瞳孔猛地一缩，他握紧了拳头，额角青筋凸起，眸底满是杀气，"温良，你到底为何如此痛恨本座”
"为何？"温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斥着愤怒与怨恨，"为了报仇！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不得你下地狱！"
温良的声音歇斯底里，眼眶通红，看起来狰狞至极。
“你忘了，你果然忘了……十几年前，此处还不是客栈，而是我的家，葵村也不叫葵村，叫朝阳村……”
那年因为旱涝，俗世界面临了一场大灾荒，有些人吃树皮草根，有些人吃蚂蚁爬虫，可即便如此，能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到了后来，竟没有了任何食物。
生与死之间，善恶没有意义，因为活着才是人的本能。
所有人都苟且地活着。
少年也一样。
直到有一天，被父亲带出门的妹妹再没回来，可是当晚，少年却吃上了很久未曾吃过的烤肉。那一次的美味，他这辈子都不敢忘怀。
那时，他才明白，原来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渐渐地，朝阳村的孩子们越来越少，少年也不敢再出门，他觉得大人们看他的眼神变得贪婪，可饥荒远没有结束，直到他成为了朝阳村，仅剩的一个孩子，他知道，他的命运要来了……
那天父亲给他穿上了最好的衣服，给他梳洗干净了头发，告诉他，今天是他的生辰，要带他高高兴兴地出去玩。
少年对父亲扬起灿烂的笑容，裤子的腰带上，却吊着一把一年前就磨好的匕首。
他拿着匕首，走到了院子里。
匕首的刀刃上沾染着鲜红的血迹，在太阳下闪烁着寒光。
他拿着匕首在院子里挥舞，每挥舞一下，鲜红的血液便溅射出一道弧形的血痕，在空中飞溅成了一朵朵血花。
“你在做什么”
就在少年看着眼前的尸体喘着粗气时，一道威严而沉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少年吓得浑身一抖，连忙将匕首藏入袖口里，一脸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
那男人一头墨发如瀑布般倾泻在背后，面容俊美非凡，眉目如画。他的腰间有一把长剑，剑柄末端垂坠着一颗白玉，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他冷眼睨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和一脸惶恐害怕的少年，淡淡道:"你干的？"
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你怕什么？"男人的唇角缓缓上扬起一抹嘲弄的冷笑，"不过就是杀了个人罢了，本座杀的人多得去了，这样的人，死十个八个，又算什么？"
男人话语平静，可是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却仿佛有魔力一般，将人的魂魄吸进他的眼中。
少年的脸色越发惨白，他咽了咽口水，"你要做什么？"
男人勾唇一笑，"做什么？"
他的眸光陡然一凛，手腕一动，锋利的宝剑瞬间出鞘，朝着少年的胸膛刺去。
少年一脸惊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那把宝剑即将刺入胸膛的时候，那男人的身影忽然一晃，消失不见，下一秒，他出现在少年的面前，手指一挑，剑柄轻飘飘地挑起少年的衣领。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温良。”
"很好，本座喜欢乖巧的孩子，你的资质勉强达到本座的标准，你可愿做本座的弟子”
少年愣住了，他抬眸看着他，"你收我为徒？"
"你不愿”那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语气中带着不耐烦。“那你便留在这里，让这些披着人皮的鬼，给吃个精光吧、”
男人说着，转身要走。
温良死死地攥住了他的衣角，扯出一个四不像的笑容，"愿意!愿意!我愿意拜师!!求你别走，带我离开这里!!!"
那人冷哼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许久，他才听到一声轻飘飘的回应。
“原地等着，为师办完事回来找你。"
“敢问师尊名讳”
“沈霖玉。”
温良蓦然瞪大了眼，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震撼。
“仙圣”沈霖玉。
那个人竟然是修真界风华绝代的沈霖玉！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能拜入他的门下！！
少年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我多崇拜你啊，沈霖玉，我幻想着你是来救我的，你能把我从地狱拉出来，我生不如死!我快要疯了!!”
少年喃喃自语。
“可是你去哪儿了？你不是说要收我为徒吗？为何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
“沈霖玉啊沈霖玉，你果真没有心。"
朝阳村乌云密布，雷霆轰鸣，仿佛整个天空都被劈碎一般，狂风呼啸而至。
他坐在院子里，旁边是父亲的尸首。
他还在等。
那个说要当他师尊的人一去不回。
少年有些坐不住了。
于是拿着还在滴血的匕首走出家门来到镇上，外面空寂得可怕，也没有那人的影子。
他站在镇中央，仰头望天，一脸的茫然。
那个人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带他走？
就在他犹豫的片刻，一阵狂风卷过，吹散了他肩膀上的头发。
他的视线顺着狂风看去，只远远的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混在一片红与黑中。
那是朝阳村的祭坛。
少年的妹妹曾死在那里，而少年本来也将被父亲带去那里。
因为沈霖玉在那，那个说要带他走的人在那，那个给他希望的人在那。
于是他发了疯地朝那跑去，早忘了自己因为不想去那里，而亲手杀了父亲。
他一边跑，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
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走，沈霖玉"
少年哭得肝肠寸断，泪从眼角滑落，打湿了衣襟。
他跑得太急，身形一个踉跄，撞到了旁边一棵参天巨树。血，一股股地从他头上冒出来。他却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往祭坛走去。
最终，他抵达了那个祭坛，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了，他瘫软在地上，抬头望着那人。
"沈霖玉师尊……咳咳……你带我走吧，你带我走好不好……求求你了!"
祭台上，沈霖玉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少年，眼中满是讽刺的笑意。
“本座何时答应收你为徒了？"
少年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他呆呆地望着沈霖玉，喃喃地道:"你说过要收我为徒的你说过的"
"是吗？"沈霖玉嗤笑一声，"本座说的？可那只是逗你玩玩罢了。谁让你的资质太差，连个乞丐都比不过，如此，本座也只能放弃你了，毕竟，我沈霖玉的眼光是很高的，怎么会收你这种废柴当弟子。"
他的声音冰冷无情。
少年的心狠狠地一颤，他呆滞地看向沈霖玉身旁站着的孩子，那孩子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眼窝深陷，一双眼睛更是空洞而又无神，没有任何焦距，整张脸看上去异常的丑陋。
“为何你宁愿要一个瞎了的乞丐当你的徒弟也不要我？"温良咬牙切齿地吼道。
那个乞丐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后缓缓地低下了脑袋。
沈霖玉冷漠地盯着他"因为，你不配做我沈霖玉的徒弟。”
温良目送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他低低地笑着，笑着笑着，好像忘了该怎样去哭。
"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的笑声在风中变得越来越小，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得无比虚弱。
风渐停，雨声渐歇。
少年的身躯缓缓地倒下去。
他倒在祭坛的血泊中，倒在数以千计的无头尸体中，不知道自己的魂魄应该去往何方。
也许等他明天醒来，就能看到朝阳村升起的太阳。
又或许，他再也醒不来了。
制造幻境的傀儡师，却走不出自己的幻境。
可笑。
一夜之间，朝阳村多了数以千计的无头尸。
一夜之间，朝阳村的一切都化作了灰烬。
一夜之间，朝阳村消失不见，葵村却拔地而起。
至于温良……
身在炼狱，何人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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