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争6

大三下学期的课不多，宿舍四个人，苏方的专业排名很靠前，在准备保研，李文皓准备考研，而杜旸则因各种学生工作与社团工作，攒下了一份不错的简历，准备实习，本科毕业后直接工作。

        至于宁楚林，平心而论，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也和系统商量过这个问题。

        “你说尧哥的舞团能办起来吗？”

        系统说：“不能剧透。”

        “我现在有点纠结，不知道是该去实习，还是该继续在舞室跳舞。”宁楚林愁眉苦脸，直叹气，“尧哥对我这么好，我也不好跟他说我要找实习，我估计要是去实习的话，肯定没法像现在似的天天练舞了。尤其是像我这个专业，走媒体方向，朝九晚五下班的点都做不到，周末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稳定去上课坐前台都不成，更别说他还想组舞团，让我去编舞了。”

        宁楚林又重重叹了口气：“我要是不找实习吧，你说他的舞团要是办不起来，我本科毕业之后还得找工作，我专业方向这种，太吃实习经历了，没有实习不好找啊。”

        系统说：“你一直跳舞，他舞团就算办不起来，你以后也能去别的大舞室当专职的老师，像大舞室还总能接到各种伴舞的活，也是个收入来源。”

        “能吗？就我这水平。”

        系统显得很无奈：“你是不是对你的水平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

        “我在学校跳的是还不错，但离我看的视频里的那些dancer差得太远了。”

        系统一想宁楚林在看的视频都是什么，就更无语了：“你也不想想你看的都是谁的视频，好的身上有好几个世界冠军，差的也是个全国冠军，你才跳多久，离他们当然差得远了去了。但如果你就想当个舞室的舞蹈老师或者伴舞，等跳到你毕业也足够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宁楚林若有所思，“那我在尧哥的舞室试试，就不去实习了？”

        系统警惕：“你自己做决定，我不能剧透。”

        宁楚林在心里笑了笑，“其实你已经暗示给我答案了。”

        “我就不该接你的话。”

        宁楚林确实是在套系统的话，他偏向于做舞者，但国内市场小，他也着实有几分担心温饱问题。既然系统认为他可以做专职的舞者，他就不担心了，毕竟系统不会坑他。

        作出决定后，宁楚林一整个学期都频繁出现在舞室，甚至没有舞蹈课的时候他也会过去，在空无一人的舞室里尝试着编舞。

        他想要在大三结束之前完成一个独立编舞，算是给大三一年学街舞一个成绩，也是给江尧一个交代。

        舞室里装了监控摄像，连的是江尧的电脑，他偶尔会处于安全考虑，在舞室没课的时候看一眼，却没想到在监控里看到了好几次宁楚林。

        平心而论，他确实惜才，也确实有组舞团的想法，但他也是个考虑现实的人。宁楚林名牌大学传播系本科，就算成绩一般，正经找个工作也足够混得不错，没必要在他一个还看不到未来的舞室从头开始摸爬滚打。

        他当时的说辞，不过是为了让宁楚林可以接受他的帮助，安心学舞罢了。

        说白了，宁楚林作为一个学生的角度考虑经济问题，但他作为一个舞者，却根本不在乎，准确的说，他们这个圈子大多是这样的——对舞者的珍惜，远大于金钱。

        可他确实没想到，宁楚林真的能够就这样放弃实习的时间，整天在舞室跳舞。

        一种压力油然而生，他得对得起舞室里头的这些舞者。

        如宁楚林这样全心支持他组舞团的不止一个，舞室中其他几位相识已久的老师都答应了他，只要他有组舞团正式进军齐舞比赛的想法，他们一定随叫随到。

        一般看到宁楚林在舞室，江尧就会关上监控页面，虽然宁楚林不会知道，但他不想让对方处于一种被窥视的状态。

        街舞对一个人气质的影响是巨大的，尤其是宁楚林在取代了原身之后，他有意改变原身那种刻意默默无闻的状态，因此在校园里，他不说张扬，但也足够引人注目。

        原身长得不算帅，但身材比例足够好，宁楚林跳街舞之后，又在肌肉与线条上更进一步，这很大程度上给他的外貌加了分。

        尤其是天气逐渐转暖，宁楚林为了跳舞方便，喜欢穿各种卫衣配短裤，或衬衫配短裤，戴个鸭舌帽，让他在帅哥并不多的校园里相当吸睛，光是学校的表白墙就上过好几次。

        男妈妈每天的一大乐趣就是刷表白墙，看看上面有没有提到自己的好舍友。

        宁楚林在学校算个小名人，以至于广电专业下一届的学妹联系他作为新闻采写课的受采对象。

        五月底的时候，街舞社已经开始准备专场演出的节目单，江尧也是街舞社出来的，知道他们的排练周期，便给宁楚林放了假，让他周末去跟街舞社排练舞蹈，前台的事回头再说。

        宁楚林衡量了一下时间，跟了三个齐舞，还报了一个自己的solo——他准备把这一段时间在舞室那边的编舞跳了。虽然solo表演不是这支编舞最好的呈现方式，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找人排队形了。

        宁楚林提前问了江尧的时间，邀请他来看专场演出。舞室还有几个和宁楚林关系好的老师恰好那天晚上有空，就也让宁楚林搞了内部票，一起组队来了。

        三个齐舞都是这一个学期街舞社上课教的舞蹈，他在排练的时候很快扒了动作，不是他的编舞，跳起来中规中矩，不算出彩。

        江尧和舞室其他舞者来看的，是宁楚林的solo编舞。

        他们一直知道宁楚林在尝试自己的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urban编舞，但都没有看过舞蹈全貌，因此分外好奇，宁楚林现在的水平到了什么情况。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在未来都会是一个舞团的伙伴，需要知道舞团的编舞师到底几斤几两。

        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宁楚林的一次考试。

        考试的结果自然是精彩，宁楚林不仅将不同舞种的动作融合到舞蹈中，还有自己的风格。

        风格是最重要的，专业舞者们一眼就能看出，宁楚林在逐渐形成自己的编舞风格，这才是作为编舞师的核心。

        舞室里那位因为工作原因无法加入舞团的编舞师对宁楚林赞不绝口，“你再给他半年，明年可以让他参加一些比赛了。”

        如果纯论舞蹈水平，宁楚林自然还没有到达参加比赛的程度，他学得杂，没有一个舞种是精通的，但编舞和纯跳舞不甚相同，普通编舞师吃一个舞蹈的熟悉度，但宁楚林不是，他不需要读书破万卷，就能在脑海中构思出奇诡的内容。

        或许是依托了现代舞的基础，宁楚林尤为擅长肢体的情感表达。

        “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编舞师颇为欣慰：“他靠谱我就放心了。”

        大三下半学期可以说是宁楚林过得很平淡的一个学期，学校的课不多了，他只差两门课的学分，因此绝大多数时间都泡在舞室里，舍友经常评价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前台的工作还在继续做，但在不需要接待来咨询的人的时候，宁楚林打发时间的方式从看视频练舞变成了研究编舞。

        术业有专攻，宁楚林并不准备成为某一舞种上极出色的舞者，也没有练习freestyle参加undergroundbattle的计划，他只准备走编舞的路。

        宁楚林原本想学好krump的，这种带有强烈暴力感的舞蹈可以很大程度上消解宁楚林对原身的不满，他同情原身，也怒其不争。他想要让这种极致的暴力张扬刻在这具身体的骨子里，在它看来，这才算是给原身一个交代。

        但宁楚林很快就发现，他的现代舞底子实在不适合转krump，现代舞的肢体表达与krump类似打架式的感觉是对冲的，会让两种舞蹈都变得不伦不类。

        宁楚林原想过，要不就完全放弃现代舞的一套，彻底转到街舞。

        但他又觉得不甘心，现代舞是原身学了十几年的，他不能因为想要出一口气，就彻底舍弃了十几年的舞蹈。

        或者说，不能舍弃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原身痛苦根源的现代舞。

        他是那么热爱。

        宁楚林花了大三下半学期前两个月的时间来思考，最终放弃了krump。

        他后来想通了，用一种以暴力为核心的舞蹈去打破原身的沉默是一种很低级的手段，如果说原身还有意识的话，应该让他感受的不是暴力、愤怒、反抗，而是如何热爱自己、活出自己。

        编舞是宁楚林最有天赋的领域，在编舞中，他可以融入任何他想要的舞种，krump可以，现代舞也可以。

        在这条路上张扬出自己的光芒，才是给原身最好的交代。

        宁楚林作出决定的时候，只觉得如释重负，在了解原身过去所经历的一切不幸时积压在心口的那团怒气，总算是散了。

        此时，他才算是真正的替原身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没有了内心的禁锢后，宁楚林不再执著于特定的表达，在编舞上发生了质的飞跃，彻底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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