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最为漫长的决胜局

邻桌的比赛早已结束，比分定格在了11:8。
  然而无论是胜方还是败方都没有走，她们全都留了下来，因为旁边这桌的决胜局马上就要上演。
  无论比赛对阵的选手们名气如何，只要是决胜局，那一定是有看头的。
  前面20局的努力已然成为过去式，整场比赛就要通过1局来定胜负！
  有人看的是决胜局的刺激，有人看的是热闹，但绝大多数人，看的是决胜局两位选手的心态。
  因为，出现决胜局，那便意味着两边的选手们都在全力以赴，绝无任何假球的可能！
  裁判摆好球后，按照惯例，决胜局前双方选手再次互相握手。
  李星轨表情严肃，相比较于开赛时候的漫不经心，这一次她好好打量了一下赵施言。
  赵施言今天的打扮依然跟前几天一模一样，相比较于李星轨的长发披肩，赵施言和刘丽丽都是一副干练的样子。
  赵施言简单对李星轨回以微笑，虽然没有任何侵略性，但是那股自信溢于言表。
  李星轨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还记得刚刚参加职业那会儿，她也是对所有人都回以微笑。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收敛起了自己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将注意力放在即将开始的球局上面。
  以至于打了这么多年比赛，跟如此之多的选手交过手，她也只能够记清少数几个人的面容。
  而从今往后，赵施言会是其中之一。
  跟李星轨相比，沈亦仙算是在握手环节笑得极其灿烂的一位选手，李星轨跟她搭档了这么多年，也没搞明白自己的好友究竟在高兴些什么。
  李星轨也没好意思去问，因为只要她问了，沈亦仙便会滔滔不绝地跟她讲起自己的心路历程来。
  烦都烦死了！
  这次为了证明自己换个搭档也可以，她刻意拒绝了沈亦仙的赛前邀请，选择了和临时认识的柳洛然搭档。
  搭档是谁并不重要，做好自己就足够了。
  好在这柳洛然虽然表面上神神叨叨的，但什么场面该做什么事，她很清楚，所以李星轨并不讨厌她。
  至于说球技如何，那都无所谓。
  而赵施言和柳洛然握手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柳洛然本以为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赵施言恐怕早就忘了赛前她们交谈的那番话语，但是柳洛然还是能够从握手的力度上感受到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意！
  切，这死丫头，还挺记仇！一会儿比赛输了，看你还牛不牛得起来！
  握手完毕，决胜局正式开始。
  柳洛然走上前去，深吸一口气，趴下身去，准备开球。
  整场比赛，她上来的次数不超过5次，开球更是从来都没有过，所以就连她，也不知道开出来的局面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开球后没有进球，而且局面很散，然后被对手一杆清台而已。
  而已......吗？这种话要是说给李星轨听，恐怕她会很不高兴，不过对于自己来说，能走到半决赛，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成绩。
  本届比赛结束后，自己的排名积分应该会往上升一升，不说进入国内前64，进个前100总归是没有什么压力的。
  一想到排名更进一步之后，家里的那位老板就有可能会给自己升职加薪，柳洛然就不由得兴奋起来！而这股兴奋感也顺带传递给了手上的动作。
  一记炫酷的出杆之后，局面迅速散开，有两颗球进袋，其余的球甚至都没有一颗贴近库边！
  柳洛然心中大定，这杆开球对于她来讲很是难得，若是在平时，如果能开出这样一杆球来，她都得开香槟庆祝一番！
  然而一旁已经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李星轨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这杆球看似开得散，实际上却存在很大问题！
  一是白球太过靠近底库，这说明柳洛然开球的时候没有加低杆，而且瞄1号球的球点也不是特别准确，导致白球碰到1号球之后没有能够停在原地，而是向着旁侧滚动，最终来到了一个不可控的位置。
  二是相邻号码的球距离都比较远，比如1号球在下半台，2号球在上半台，3号球在下半台，4号球又回到了上半台！
  虽说开球以后每颗球的落点都难以预料，但是经常以相同的方向和力度开球的话，多少还是能猜到球的大致分布情况的。
  可是这种球型分布……李星轨只能说很诡异！
  即便是她打了这么多年九球，看到类似这种球型的时候，也会头疼一番。
  只能说柳洛然平时开球的时候太过随心所欲，从来都没有仔细钻研过有利于自己的开球方式！
  虽说这杆开球可以用运气不好来形容，但是开球之后呈现出的球型可不单单是运气问题，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本质上是球与球之间的受力并不均匀。
  所以即便是号码相近的球，在球桌上跑动的距离也会完全不同！
  李星轨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她不禁觉得把开球权交给柳洛然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不过，她也没有权利去苛责柳洛然，毕竟第19局自己也没有把握住机会一杆拿下。
  那局结束之后，李星轨心里的杂念很多。
  所以当柳洛然主动承担起开球的任务后，李星轨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这毕竟是一场双人比赛，而不是她李星轨的单人秀！
  仔细回想一下，虽然对面也是一直都由赵施言开球，但是刘丽丽也会经常上场处理一些残局，偶尔还能打出不错的单杆。
  而柳洛然呢？全场比赛都没有上手过几次，更没有能拿下任何一局球！
  仅凭这一杆开球就对她进行苛责，恐怕有些不太公平。
  再说了，这届九球锦标赛双人比赛的赛制跟其他比赛有所不同。本届九球锦标赛允许双人当中的某一人一直连杆到最后。
  李星轨见过类似的赛制，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赛制，原因无外乎奖金少，赛事级别低，参赛选手能力有限，进而导致主办方希望比赛进程加快。
  这一点在刚刚开赛时效果尤为明显！
  因为刚开赛的时候，大部分低排名选手也都是临时组队参加的双打比赛，双方自然不存在什么默契可言。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要求他们一人一击进行比赛，那么选手之间便会不断商量局面，导致比赛时间大大被延长！
  喜伯爵台球俱乐部还是以中式和斯诺克为主要球类来进行营业，分别有几十张球桌供客人们来消费，然而九球桌加起来还不超过10张！
  为了节省时间，主办方要求以这种赛制进行比赛也无可厚非，可以理解。
  而在其他大型赛事，特别是国际性赛事中，九球双打比赛一般都是搭档的两人一人一击来进行连杆，不能由其中一人一直连杆到底。
  这种情况显然对于搭档默契度的考验更高！
  也正是因为本届双人赛的赛制有所不同，所以李星轨才没有刻意选择跟沈亦仙继续搭档。
  只要允许自己连自己的杆，那么所谓的队友默契就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在当下这个时间节点，柳洛然主动承担起开球的责任，李星轨还是感激大于苛责的。
  而刚刚心里进行的那番利弊分析，只不过是下意识的思考和反应罢了，并非表露出任何恶意。
  球开成这样就这样吧，没关系，接下来就看她处理球局的能力如何了。
  此时这第一颗1号球倒还算比较容易击打，就是进球角度有些直，想要把白球叫到上半台，必须要拉很强的低杆。
  而就在这时，柳洛然忽然凑到了李星轨旁边，跟她打起了商量：
  “你觉得这杆球该怎么打比较好？要拉低杆吗？”
  李星轨忽然觉得这种氛围有些熟悉，以前跟沈亦仙搭档的时候，沈亦仙也是经常跟她打商量。
  反观自己呢？有什么想法就直接付诸行动了，也没想着告诉自己的队友一声，但沈亦仙从无怨言。
  看着对面的赵施言和刘丽丽不论何时都经常在一起附耳商量，李星轨觉得自己仿佛才是这个赛场上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不过如今柳洛然主动来问，她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不然呢？除了低杆叫2号球，还有更好的方案吗？”
  “我也不太确定，只不过，强低杆不是我的强项，更何况白球在去到上半台的路上很可能会撞到其他球。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这样......”
  在李星轨疑惑眼神的注视下，柳洛然先是指了指白球，又指了指白球旁边的9号球，李星轨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可以，我觉得不错。”
  “是吧是吧？得到你的认可，我就放心多了。”
  柳洛然直接趴下身来，她没有瞄白球很低的位置，而是用了中低杆。
  她并没有选择打进1号球，反倒是故意打偏了一点，把1号球打到了上半台，同时利用中低杆的效果，把白球控制在了9号球的下侧。
  一杆漂亮的斯诺克诞生了！
  由于9号球距离白球很近，所以这套杆法的控制并不算很难，即便是对杆法掌控没有那么娴熟的柳洛然，也可以轻松做到。
  柳洛然得意地给赵施言使了个眼色，见赵施言根本就不理她，她略感无趣，坐回自己的位置，准备看一场好戏。
  1号球被打到上半台以后，跟2号球离得很近，这让接下来上场的赵施言很不好解！
  赵施言围着球桌转了两圈，回到座位和刘丽丽开始商量，这一来一回，竟然耽搁了5分钟！
  所幸最后赵施言还是做出了决定，她朝着边库的一个位置瞄准，用极轻的力量将白球击打了出去。
  白球经过两库后，在没有碰到中间任何球的情况下，朝着1号球和2号球的方向驶去。
  场边的观众们死死地盯着白球的行进路线，恨不得用目光助力白球多走一段距离，可无奈白球最终还是在半道上停了下来，像一位疲倦的旅人一般，再也无法多挪动一步了。
  无数观众扼腕叹息，而少数观赛的选手却平静自若，包括沈亦仙和不知何时回到场边的许清也同样如此。

  没有碰到目标球，按照规则，对手此刻拥有了放置手中球的权利。
  所谓手中球，就是选手可以把白球放在台面上的任何地方来击打下一颗目标球。
  本来是对李星轨极为有利的局面，但此时的李星轨却眉头紧皱，迟迟没有动作。
  不少观众在周围懂球之人的解说下，渐渐明白了刚刚赵施言那一杆球的用意，以及，李星轨迟迟没有动作的原因。
  通常情况下在遇到障碍球的时候，一定是尽力解到目标球，否则犯规会给到对手自由球，对于己方是很不利的局面。
  但是这杆障碍球比较特殊，由于1、2号球挨得很近，导致互相都没有进球线路，所以解到1号球反倒成为了次要的，最主要的目的是不要给对手留下机会！
  但这毕竟是至关重要的一杆，所以赵施言和刘丽丽商量了许久，确认解不到球之后，不论对手把白球摆在什么位置，都不会有任何进攻1号球以及传球的机会，这才会用这么轻的力度去解球。
  了解了这一情况的观众们才知道，解不到球也不算坏，那么接下来难题便抛给了李星轨。
  不过这种局面对于李星轨来讲，似乎并不是什么难题，既然进攻不了，那么唯一的选择就只剩下了防守。
  她也没有打算跟柳洛然细细商量，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她把白球放在了1号球的侧上方，然后低杆一点，1号球急匆匆地跑向了下半台，而白球则再次藏在了2号球的上边。
  又是一杆障碍球！
  刘丽丽蹙了蹙眉，虽然她有预料到这一局面，但是真正轮到己方连续解斯诺克时，她还是会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然而就在她准备上前查看解球线路的时候，突然嘴角一弯，又转身坐了回去。
  原来，1号球在跑向下半台的途中碰到了5号球，改变了行进线路，最后竟然滑进了左侧底袋！
  好家伙，不想进球的时候你偏要进，这球可真叫听话啊！
  一向彬彬有礼的李星轨不由得在心中骂娘！这可是决胜局，突然来这么一出，很有可能会成为比赛的转折点！
  旁边的观众们早已炸开了锅，这局比赛戏挺多的，比前面20局加起来还精彩。
  场边早已围了一圈又一圈的观众，大家纷纷拿起手机，记录下这弥足珍贵的一局。
  当值裁判已经多次喊了“安静”，就连裁判长陈亦萱都亲自走出办公室维持秩序。
  柳洛然早已跳了起来，她快步走到了李星轨身边，帮她参谋着下面一杆该怎么击打。
  由于此刻1号球晕进袋中，所以白球接下来应该击打2号球。
  可是白球距离2号球如此之近，肯定是没办法进攻，防守也容易连击，所以究竟应该采取什么策略，实在是难以抉择。
  往常李星轨遇到类似的局面，或许会选择强行将2号球打走，也不管2号球究竟去哪里，总之离白球越远越好。
  但如今这个局面容不得她随意出杆，所以究竟应当如何应对，对她来讲确实是个难题。
  这一次，轮到李星轨和柳洛然在一旁商量了5分多钟。
  柳洛然虽然底子没有李星轨好，但是胜在鬼点子足够多，李星轨权衡过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选择了一种最稳妥、最不容易漏机会而且最容易给对手造成麻烦的打法。
  她抬起杆尾，瞄准2号球右侧边缘靠外的一点，在避免连击的情况下用扎杆的方式将2号球击打了出去。
  2号球朝着5号球所在的位置缓慢踱了过去，而白球则受到扎杆的影响，先是碰了碰顶库，然后朝着远离2号球的方向滚动了一段距离。
  如果不用扎杆的话，李星轨很难在发大力的情况下控制白球的位置，虽然这样大概率也不会漏球，但是会把防守的先手让给对方。
  而且扎杆也可以防止白球掉袋，所以这个选择依然能够让己方占据防守先手！
  观众们一开始不明所以，但看到最后球台上所有球的落位以后，还是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虽然不一定能看懂选手的杆法和思路，但是打出来的效果好不好，大家还是能看出来的。
  此时白球贴近左上角顶库，2号球和5号球挨得很近，两颗球离下半台右侧库边有一段距离。
  2号球肯定是没有进球线路的，但是，如果能稍稍往台面中央靠近一点点的话，就有了薄中袋的线路。当然，前提是白球在下半台。
  如果往台面中间靠近得更多一些，那么右侧底袋的进球线路也就有了。
  赵施言和刘丽丽对这个局面看得很清楚，决不能让2号球离5号球太远！否则无论在进攻端还是防守端，己方都会陷于被动！
  她们很快商量好，丽丽上前，让白球擦过了2号球的一个薄边，白球沉到了底库，2号球离右侧边库更近了一些。
  柳洛然上来后，还是能看到2号球的一点小小的薄边，但为了防止白球碰到2号球以后撞不到边库导致犯规，她刻意加了一点力度。

  在九球和中式的比赛中，白球与目标球相撞以后，其中一颗球必须碰到库边才算是有效击球，否则犯规，会给到对手自由球。
  这杆球柳洛然加了力，确实把犯规的风险消除掉了，可是由于力量稍大，2号球弹一库回来后竟然离边库越来越远，所幸还是没有与5号球拉开太多距离，否则此时已经回到下半台的白球可就有进攻2号球中袋的机会了！
  柳洛然心有余悸，默默感叹真是运气好。
  之后的几杆，两方队伍都围绕着2号球的薄边做文章，你推过来，我推回去，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推了十几分钟！
  算算时间，从这局比赛开始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然而没有任何人嫌两边的选手打得慢，纷纷屏气凝神，看最后究竟谁会露出破绽！
  沈亦仙也不知道4个人总共推了多少杆，保守估计，至少推了十几杆，这放在国际赛场上都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普通人认为职业选手打球一定会比业余选手快，但是殊不知，职业选手一旦防起来，很难给到对手简单上手的机会！
  如果两边都是高质量防守的话，比赛的用时会被无限期地延长。
  然而，有目的的防守大战绝对比打不进球所带来的煎熬要好看得多。两边队伍始终把握着手上的力度，绝对不给对手一丝一毫的进攻机会！
  虽然这场心态的博弈很是精彩，但是站在场外的沈亦仙却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5号球距离右侧底袋越来越近了。
  没错，4个人都专心致志地防守2号球，但是，由于在防守2号球的同时偶尔也会碰到5号球，所以间接导致5号球也在不断地移动位置。
  虽然5号球移动的距离还不算很多，但是，身在局中的4人似乎并没有能够察觉到它所带来的危险！
  毕竟，将注意力放在控制白球的力度之上已经成为了当下4人不言自明的默契！
  又一次将白球沉到了底库之后，赵施言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但突然间，右手却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一下！
  赵施言暗道倒霉，这次比赛，本以为自己的状态已经有所恢复，但是手上所残留下来的后遗症终究还是在最为关键的一局显露了出来。
  这样下去不行，否则待会儿轮到自己上场的时候，很有可能掌控不好白球的力度，若是2号球移动的距离太多，则会满盘皆输！
  赵施言将目光移向了球桌，仔细观察着局面，寻找着破局之处。
  而就在李星轨再一次将白球防到顶库之后，赵施言眼前一亮，对着丽丽耳语了一番！
  没有人听见她们俩说了些什么，但是，柳洛然总觉得刘丽丽在听完赵施言的话语声后，眼中闪烁着光！
  李星轨和柳洛然都不是迟钝的人，她们迅速把目光移向了球台，然而当她们真正发现了破局点之时，终究还是晚了！
  刘丽丽上前，对着2号球和5号球比划了好一番，顶着所有人目光中所流露出的期待，坚定地将白球发力击打了出去！
  长时间的防守大战，结束于一杆脆响！
  5号球被传进了右下底袋，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经久不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比赛已经结束，然而此时台面上仅仅只是少了4颗球而已！
  刘丽丽不禁把目光移向了场边的许清，虽然只是简单一瞥，但她很清楚地看到了——
  许指导也在鼓掌！
  ......
  刘丽丽自幼母亲去世，她是由父亲带大的。
  只可惜她的父亲并不是一位慈父，抽烟、喝酒、打牌，中年男人容易染上的恶习他是一个也不放过。
  不过这些倒还不是最关键的，最要命的是——他打孩子。
  刘丽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忍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打算再忍多久，她只是觉得遗憾，如果有一天，自己孤零零地死在了某个地方，会有人替自己伤心么？
  至于父亲？她不觉得父亲会替自己感到伤心，一点也不。
  而转折点出现在了她10岁时的某一天，刘丽丽在家中饿极，左等右等也等不到父亲回家，她便主动前去家附近的某间台球厅找人。
  一进门，她就差点被球房烟熏缭绕的环境所逼退，但是肚中的饿意还是逼迫她走了进去。
  父亲并不难找，此时他正与兄弟们围着一张台球桌，嘴里嚷嚷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她的耳边纷纷扰扰，她的眼中影影绰绰，昏昏沉沉的状态下，她听见了父亲在叫自己，隐约还听见了“你先回家”这几个字。
  “我饿了......”
  “饿了就去买点东西，都多大了，还不会自己吃饭，丢不丢人？”
  买东西？怎么买？钱在哪里？
  刘丽丽早已习惯了这敷衍的话语，平时她也只是一声不吭地等到饭点——她老爸的饭点经常在凌晨。
  而今天，她有预感，她等不到饭点了。
  所以她没走。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一个巴掌瞬间拍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是却没等到第二掌。
  拉拉扯扯之间，她看到了许清和兴辰的面孔。
  后来，在许清和兴辰的帮助下，丽丽换了环境生活，也换了学校。她不知道钱究竟从哪里来，很久以后才知道父亲每月都有寄来费用，但从台球厅那次事件以后却一次都没有来亲自看过她。
  再后来，她有了一定的台球技术，在兴辰的安排下去到各大球房当助教，打比赛，总算是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赚取一点费用。
  刘丽丽后来听兴辰教练说，许清当初是以这孩子是台球好苗子，交给她训练，以后会出成绩为理由而带走自己的。
  而丽丽却很少听到许指导夸奖自己。
  过往的一幕幕从脑中闪过，丽丽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
  5号球进袋以后，台面上再也没有了难度球，虽然还需要注意一些走位，但这些走位早已刻在了丽丽的肌肉记忆中，哪怕不是很到位，她也能够通过准度弥补回来。
  终于，9号球入袋了！
  这场持续了40分钟的前所未有的漫长球局终于落下了帷幕，比分最终定格在了11:10。
  刘丽丽眼中闪烁着泪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之情，她大大方方地看向了许指导，想要从许清的表情当中得到些什么。
  许清面带笑意，微微点了点头，跟随着人群，手上鼓掌的动作久久没有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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