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世所不容

打开车帘的那一瞬，外面的几人，就看见了傅皓谦也在，脸色连忙大变，不由的拱了拱手。
  “是我们今日眼拙，没瞧见傅大公子也在。”
  “我们几个平时和傅二在军营中，常常一起切磋练武，言语就散漫了些，所以先前之语还望大公子，莫要往心里去。”
  傅皓谦也是将目光看向几人，轻笑一声，温和的说道：“没事，煜宸从小就跟着家父习武，他那一身精妙绝伦的箭法，就算是放在当年，我也远远不及他。”
  傅煜宸眼眸微沉，唇角微动，似是想有所语，偏偏傅皓谦却抢先一步开口，“煜宸，你要忙的话就去吧，今日我也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他面上的神色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握了握拳头，随后又松开，没有说话，就直接下了马车。
  婉宁看着车窗外的傅煜宸，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他眼神有些闪躲，样子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回去之后，傅皓谦就借身子骨不适，没什么胃口，连饭都没吃，沐浴之后就直接去睡了。
  婉宁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事，眉头一直都紧紧的锁着，心弦格外的不灵。
  想了许久，却都没个结果……无奈之下，刚准备将蜡烛给吹灭，转头去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一股重重的酒气，也扑面传来。
  “二少爷……你怎么在这？”
  她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心猛的一跳，面露疑惑的问道。
  傅煜宸却突然冲她笑了笑，迈着有些踉跄的步伐，走到她面前，唤了一声，“小宁。”
  那凌乱的步伐，已然证明傅煜宸，喝醉了酒。
  “啊？二少爷……”
  婉宁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眼前的傅煜宸，没有了往日的矜贵，不似之前那般冰冷，语气格外的柔和。
  这一幕，差点让她，以为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我……我有罪…”傅煜宸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接着脸上有闪过无尽的苦涩，“我是罪人之子，大哥那一身的毛病，全是我亲娘，一手所酿！”
  这话，简直就是石破惊天。
  婉宁被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过又很快敛尽了所有的神色，小声道：“二少爷，你醉了，该早些回去休息，这件事，你也不该同奴婢……”
  虽然今日白天的时候听了孔大夫那番话，婉宁就已经猜测到了一些东西。
  可如今听他亲口承认，婉宁只觉得心头像是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莫名有些窒息。
  她即便是在未经多少人事，也很清楚这件事情，知道的越多，不见得就是件好事。
  “不！小宁！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知道！”
  傅煜宸说话间，神色有些激动，拉起她的手，准备趁着醉酒，将埋藏在心底的那个秘密，全盘托出，婉宁不想再卷入这傅家的波诡风云之中，用力想将他推开，无果之下，还被他猛的一拉，重重的砸进了他怀里。
  宽大的手掌，带着些磨砂感，搂着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两人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撞上了。
  两人的身子，在这一刻，就像两块牛皮糖一样，死死的黏着，一股滚烫的巨浪，涌上她心头。
  她屏住呼吸，目光有些散乱，心头有些害怕，傅煜宸会不会趁着醉酒，又对她疯狂的占有？！
  婉宁连忙用尽全力想将人推开，可傅煜宸却将她搂得格外的紧，不过出乎意外的是，傅煜宸却并没有如她想的那样，而是把她的头，拽在自己的心口处。
  “小宁，你知道吗，我的心，今天特别的痛！”
  傅煜宸脸色一片苍白，仿佛没有半点血丝，样子有些骇人，婉宁看了之后，不由得有些心痛。
  婉宁感受着他胸膛之间的温热，不由的微微愣了神，“二少爷，你是因为你娘亲的事，而对大少爷感到愧疚吗？”
  “奴婢虽然进府比较晚，可大少爷是个那样温柔的人，奴婢能看得出他从未怨过你。”
  “呵！”傅煜宸不由的勾唇冷嗤了一声，“与其现在这样，我还巴不得他能怨我……”
  冰冷的话语，充斥着无尽的讽刺，既像是在讽刺傅皓谦，更像是在讽刺自己。
  婉宁面露不解，轻轻的摇了摇头，“可是……奴婢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大少爷身上的旧伤，与您的生母，究竟有何干系？”
  傅煜宸微微顿了顿，目光格外的悠长，云清风淡的说起那一段，整个傅家都不愿意提起的往事。
  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一把巨大的锤子，狠狠的敲在了她的心上，让婉宁猛的一颤。
  “你进府也好歹有些日子了，恐怕也早就听人说过，我并非主母王氏亲生的孩子。”
  “我的生母，是个江南唱戏的戏子，为了维持生计，整个戏班子到处，四处奔波，机缘巧合之下，她来到了京城。”
  “那个时候我爹也是年少，意气风发，两人偶然相遇，一人唱戏，一人为其弹琴，大有一副相遇恨晚的模样，两人那一夜都喝醉了酒，发生了那事，就有了我……”
  “但是你也清楚，这风光无限的傅家，是世人眼中的清贵名流，是绝对不会允许，傅家的孩子，是个低贱的戏子所出，所以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抱养在主母王氏身边。”
  “可是无论是这繁荣的京城，还是这显赫的傅家，几乎人人都是捧高踩低，我小的时候，就因为身体流淌着着戏子的血，所有人都不待见我，甚至包括我的生父！哪怕是我拼命习武、熬夜读书……他仍旧不待见我，就仿佛我像是他眼中的奇耻大辱！”
  傅煜宸说到这段痛苦的往事，声调格外的平淡，没有半点波澜，婉宁听闻，却不由的心中升起一股酸涩，眼中竟然带上了几分怜悯。
  她也是戏班子出身，从前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台下，也是唱过无数场戏，听到这里，脑海中也不由得回想起那些戏本子。
  哪怕是在戏里，一个低贱的戏子，要是与一个尊贵的侯爷缠绵，也注定为世不容。
  她心中也闪过一抹释然，眼底却浮现出了更浓厚的怜悯。
  难怪……
  他之前教自己，要是被人侮辱了，一定要凶狠的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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