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是不是失宠了

看体型，这只哈士奇应该是成年了。

        但身体却意外的瘦弱，几乎是骨头架子上盖了一层皮毛，肋骨清晰可见，毛发纠结成块，整只狗又脏又落魄。

        可能是长期流浪的经历，让它长期被猫追狗撵人赶，所以凌慈一有动作，它就警惕地后退压低身子。

        流浪狗和流浪猫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们的威胁性，狗的体型远远要比猫大，潜在的危险也更大，而且比起猫，狗对人的攻击性更强。

        对流浪哈奇士既同情又害怕的矛盾心理让戚若楠见它来蹭饭也不驱赶，后退两步隔远一点看着。

        既然猫罐头的主人不介意，凌慈也蹲在一旁观望。

        而栗子两兄弟见凌慈没有动作，便也按捺不动。

        三小只看三大只都没有动，哪里敢越过他们动手啊。

        于是一级压一级、一辈压一辈，呈现出了一个奇特的景象。

        一个人、六只猫与狗保持一定的距离，围成一圈看狗吃猫罐头。

        哈士奇顶着七双眼睛的视线，觉得这一顿饭吃的比以往任何一顿都要费力。

        确切来说，难熬。

        以前被赶，虽然没饭吃，但那都是一刀了事。而现在，有饭吃，但钝刀子割肉，一千零八刀凌迟。

        要说哪个更好受，哈士奇说不出来。

        哈士奇：可怜但能吃jpg

        戚若楠、三大只、两小只：老母亲看孩子jpg

        哈士奇：毛骨悚然jpg

        戚若楠、三大只、两小只：再来一碗吗jpg

        哈士奇：吃完一碗夹尾巴逃跑jpg

        吃播跑了，只剩下观众面面相觑。

        戚若楠自觉地担起了厨子的责任，进去拿了六个罐头开了盖子排成一排。

        炸栗子舒了一口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又能多蹭一罐罐头。

        然后一回去，所有猫猫挤在一块睡觉，唯独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被排挤出了猫猫集团的权力中心。

        只有温柔的后勤大爷接纳了他。

        实际上大黑狗也很嫌弃他，但也算半个自己带大的孩子，捏捏鼻子认了。

        然后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或许是尝到了甜头，哈士奇频繁出现在戚若楠的家附近。

        准确说，是跟在猫猫集团的屁股后面，毕竟菜市场也有他的身影。

        但他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菜市场又是人群密集的场所，他往往还没有接近，人们就做出驱赶的姿态。

        他又只能低着脑袋夹着尾巴沮丧地蹲在菜市场入口，还不能靠的太近。

        呜呜呜，今天又要饿肚子了。

        当凌慈咬着一小块肉带出来给他的时候，就看见他真的好忧愁的样子。

        当哈士奇看见白猫朝他走来的时候，他一边对着那块肉羡慕地流口水，一边又起身压着尾巴后退。

        凌慈把肉放在一旁，想想还是没有说话，转身回去菜市场了。

        目睹白猫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哈士奇上去试探性地嗅了嗅，眼睛一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上肉跑离了案发现场。

        后来，凌慈发现除了她以外，其余的五只猫或多或少都会给哈士奇带点吃的，称不上吃饱，但好歹能垫垫肚子。

        家里有个贤妻良母带孩子，却还在外面养洋妞，这种情感上的刺激让大家欲罢不能。

        凌慈：呸呸呸。

        差点路走窄了，他们明明就是乐于助狗，什么道德不道德的。

        但看着大黑狗日益减少的小零嘴，凌慈终归还是心虚了。

        毕竟他们在外打工上班的工资是有限的，外面多了一张嘴，分给家里的就少了。

        六只渣猫：他们只不过是犯了大多数猫猫都犯的错罢了。

        星期五。

        凌慈有一件事情已经计划很久了，就等待具体实施。

        她乖巧地蹲在花坛上，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专属位置，回家的学生路过此地都见怪不怪。

        肖成旭几个人从学校里走出来，任延年隔着不远慢慢走，他远远就看见了白猫，步伐不自觉地加快，他嘴角的笑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扬起，白猫匆匆地跑过来和他贴贴，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肖成旭跑了。

        跟着肖成旭。

        跑了。

        任延年站在原地，失意地变成了灰白。

        ……他是不是失宠？

        任延年的视线抬升，目光从打小跑的白猫身上移到走路懒散的肖成旭身上。

        他磨着后槽牙，或许把肖成旭扔进体育器材室和那个有霸凌案底的男鬼才是最好的选择。

        任延年抬步朝幼儿园方向走去的步伐比刚从校门出来时看上去要沉重许多，因此他也没有看见在白猫离开之后，五只颜色不一的猫从灌木林中跑出来，引起一小阵轰动跑没影了。

        凌慈如此热切地跟在肖成旭的身后，并不是移情别恋，而是蓄谋已久。

        她前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辈子就算是当猫了也不可能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过搞些小恶作剧无伤大雅。

        走到半路，肖成旭和施明诚几人分道扬镳。

        本来说好今天放学要出去网吧嗨一宿的，但由于肖成旭没有按时完成班主任交待下来的五千字检讨，然后利滚利滚利滚利，昨天晚上滚到了一万字，并且耳提面命，告诉他要是周五早上不交过来，不仅要留下来写完，还要打电话跟他妈讲。

        肖成旭这人敢和他爸对着干，但就怕他妈一言不发看着他。

        他们夫妻俩离婚之后，她妈妈就满世界地旅游散心。

        为了这点事情让他妈特地飞回来，肖成旭做不出来。

        但他水平有限啊，半天挤不出来一个字，跟挤着没有一点存货的牙膏一样，两节晚自习过去才写了一千字出个头。

        施明诚四个也指望不上，手机也指望不上。

        因为宋女士的检讨升级，变成了命题作文——《把同学关进体育器材室后有感》。

        万字打底，紧扣主题，真情实感，态度诚恳。

        写不好打回去重写。

        肖成旭熬到眼睛都红了，终于在第二天早自习之前完成了大作。

        课堂上老师讲课都一惊一乍的，他对睡眠环境的要求极高，教室太过嘈杂，也不敢在风口浪尖的当口明目张胆逃课出去补觉，所以他硬生生撑到放学，准备回家补觉。

        施明诚说：“那老大我们先走了啊，你回去好好休息。”

        肖成旭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摆摆手，瞧着背影好像平白老了二十岁。

        一心回家的他没有注意到他的屁股后面坠了一连串小尾巴。

        小太阳什么也不清楚，糊里糊涂地跟出来只觉得好玩，和肖成旭的影子玩了起来，有一次刹车不及时差点撞上肖成旭的脚后跟，多亏了烤栗子眼疾手快，拍皮球一样用爪子一划拉，小太阳就咕噜咕噜地滚开，碰到墙壁才停住。

        撞到墙的小太阳像一只仰了壳的乌龟，四肢在空中划拉了许久。

        没翻过来。

        于是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他生无可恋地张开肚皮，嘴里嘤嘤呜呜的。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小路上行人不多，在安静的环境里小猫咪的声音被放大好几倍。

        肖成旭似有所觉，转头，除了一户人家门口摆的货箱，空无一物。

        可能是听错了吧。

        他继续往前走。

        而在离他仅有五步之遥的货箱背后，六只猫层层叠叠压在一起，就像元宵节的缤纷汤圆。

        造成突发事件的罪魁祸首小太阳处在最底层，泰山压顶般的重量让他能动的前肢拼命挣扎，幸亏凌慈有所准备捂住了他的嘴。

        见肖成旭没有发现，白猫松了口气。

        小太阳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低着头用毛茸茸的头顶对面家人们要吃小猫的视线。

        好嘛，他知道错了。

        不要再骂了不要再骂了，再骂猫就要傻了。

        五只猫勉勉强强原谅了他，然后继续踏上旅途。

        肖成旭住的社区离学校步行只用十五分钟。

        社区的大厅进不去，但是山猫自有妙计，他们从黑色尖顶栏杆中间的缝隙穿进去，提前守在肖成旭要经过的小路的灌木丛里。

        六只小猫排排站，在灌木丛中齐齐探了半颗脑袋出来，亲眼看见他进了独栋的小别墅才罢休。

        刚换好拖鞋的肖成旭背脊一凉，他狐疑地反手摸摸后背，干净清爽没有一丝汗。

        有些奇怪，但此时肖成旭没有多想，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引了多少狼入室。

        提前踩好点，凌慈带着猫猫班师回朝，吃饱饭才好打战。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钟。

        六个小小的身影再次穿过密集的灌木丛，出来散步的人只是奇怪小区里什么时候多了六张生面孔的猫，也没有多想，继续散步去了。

        别墅的楼层一般都不是特别高，所以在凌慈站在肖成旭窗户底下发出叫声的时候，那声音直直地闯入他开了条缝隙的窗户，然后直接惊醒了正在做噩梦的肖成旭。

        窗外是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甚至还有和声的喵喵大合唱，房间里是做噩梦后心绪未定、大口喘息的肖成旭。

        他一时没有搞明白是外头鬼哭狼嚎的猫叫声让他做了噩梦，还是该感谢野猫鬼哭狼嚎让他从噩梦中解脱。

        肖成旭瞪着眼睛盯了天花板好一会儿，然后暗骂了一句：“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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