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面临离别的小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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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东升西落好几个轮回,凌慈的体型也大了一圈,毛发咋呼,看着更像是一个毛绒的雪球。
和两个兄弟的相处之中,小白猫是第三个出生的,却稳稳地占据了大姐的位置。
小白猫一脸肃穆,颇有种舍我其谁的大义,但是将视线往下移,就能看见毛色杂糅的小猫咪就像一只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任是如何挣扎,都逃不出小白猫的爪子。
这小东西今天趁着凌慈闭目养神的时间,又想着出门见网友,却不想小白猫守株待兔,请君入瓮,烤栗子还是过于天真,不懂得人心的险恶,直直地撞在枪口上,被小白猫抓了个正着。
作为一个心理年龄已经成年的人类,凌慈早就过了爱玩耍的年纪,比起这两只精力充沛喝了孟婆汤土生土长的小猫咪,她的精力实在逊色太多,虽然长大了一点,但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
凌慈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干脆把全身压在烤栗子的身上,闭眼睡觉前眼睛一睨,望向蠢蠢欲动的炸栗子,其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得到了来自“长姐”的注视,让炸栗子刚迈出还未落地的前爪有些踟躇。
凌慈知道对方不敢,于是放心地闭眼休憩。
阳光从洞口斜射进来,有些发烫,毕竟现在还是大夏天的,太阳毒辣得很,凌慈隔得远远的还觉得燥热,也不明白这只小猫咪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这样子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让凌慈的意志力逐渐薄弱,甚至在想为什么偏偏在高考解放之后才变成猫呢?
当小猫咪不用早起上学,不用背琵琶行,不用背元素周期表,不用背好几张a4纸都写不完的公式原理……
在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中,小白猫的意识渐渐远去,仿佛又坐在了教室里……
噩梦!
她猛然惊醒,外头已是黄昏。
昏黄的夕阳落在她的身上,凌慈打了个哈欠,压在身下的烤栗子自知逃脱不掉,干脆闭上眼睛睡觉,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炸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蹭过来,把小脑袋搭在哥哥的屁股上,同样睡得香甜。
和往常一样,今天猫妈也是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山的空隙到家。
小猫秀气的鼻子微微耸动,她闻到了一丝不太美妙的气味,有点肉类在高温环境下腐烂的气味。
“喵~”
柔软而绵长的叫声从身后响起,凌慈回头,三花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了,比起昨天,她今天的状态更差了一点,毛发杂乱,白色的部分沾染脏污之后分外显眼,甚至有一块毛发缺失,露出了底下的皮肤,粉色的鼻子擦破了皮。
难闻的气味一掠而过。
凌慈只以为是路过垃圾车的味道,她的注意力就集中在猫妈的鼻子上。
“呜?”
是跟别的猫打架了吗?
她舔舔猫妈的鼻子,铁锈味瞬间侵袭了嘴巴。
不过猫妈好像永远都猜不透她的意图,可能是以为孩子睡醒了来找她玩,前肢便顺手一揽,把她抱在怀中,两条后腿不停地蹬她。
这样还玩不够,又翻了个身,将凌慈举在空中,后腿依旧没有停止蹬她的动作。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凌慈没了脾气,软绵绵地叫了一声,挣脱猫妈的束缚,在落下的时候张开四肢,精准地抱住她的脸。
然后下一秒,凌慈的肚皮遭受袭击,猫妈一下又一下地舔着她的肚皮,还不够,干脆翻了个身两只爪子压住凌慈,给她洗了个全身澡。
沐浴在母爱之中,心中的担忧不减,但凌慈已经没空多想了,她想要时间短暂地停留,融化在母亲的怀抱之中。
不过,没有多久,凌慈的担忧成真了。
这一天,从太阳落山直到月亮升起又落下,纸箱的门口迟迟不见猫妈的身影。
凌慈知道,没有哪一种动物会比人类更在乎血脉亲情,在自然界中,母兽在生下幼崽并抚养幼崽长大之后,母子之间自然而然就会疏远。
现在猫妈还没有教授给他们更多的生存技巧,不可能不辞而别。
那天晚上,凌慈和院里大黑的吠叫作伴。在月亮快要落山的时候才浅眠了一下,没安静多久,院子里的鸡就耐不住寂寞嚎了两声,栗子两兄弟就被鸡鸣声吵醒,用脑袋拱小白猫的身子,喉咙里发出“嘤呜嘤呜”的声音。猫妈一夜未归,他们的肚子饿了。
凌慈也饿了。
但他们满打满算才只有一个半月大的年纪,她的人类出身是最大的外挂,两个兄弟却不是,他们一点都不懂的如何躲避车辆,也分不清来自人类的善意和恶意,更不懂怎么样才能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更好地生存。
他们现在需要食物,或许可以把希望放在好心的房东身上,但命运的眷顾可能不会落在年轻的猫妈妈身上。
东方浮白,立在箱门口的小白猫目光沉沉,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做点什么。
她一脚踏在水泥地上,虽然太阳只露出一个光脑门,地面已经有些温热了,此刻,是她作为猫降临后第一次踏出自己的小世界。
斑驳的石墙,因为雨水的冲蚀而有些褪色的生锈蓝色铁皮棚,胡乱堆叠在角落的纸箱,还有她的栗子兄弟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狗网友,一只威风凛凛、体型壮硕的黑色长毛犬……
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大,各种意义上的大,大到让这只出生才一个半月的小猫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在凌慈走出家门的时候,她身后的两只小猫也激动地跟上来,但因为凌慈堵在门口,他们只能急不可耐地嗷嗷叫着。
凌慈稳下心神,转身不太熟练地亮出牙刀,发出威胁的哈气声,弓起背脊,让本就蓬松的毛发又炸开了一圈。
她用自己的言行警告自己的兄弟不要试图踏出家门口。
也许是平时的“欺压”起了作用,两只小猫心生退意,被吓得缩在了一起,以前玩归玩闹归闹,但凌慈从未展露威胁的姿态。
凌慈怕他们这只是浮于表面的害怕,为了增加砝码,又探进身去再叠了一层惊恐的debuff。
两只小的身上的毛炸开一圈,凌慈放心了。
小院杂乱无章,但面积总归有限,凌慈忽略黑犬好奇的注视,小跑着冲出院门。
幸而凌慈脚下带刹,没有一出门就撞上两脚兽的脚,对于这个阶段的小奶猫来讲,用身体来丈量成年两脚兽的脚未免有些不知死活了。
她缩在墙根,左边通往大马路,那里车来车往,右边小巷绵延,不知道最终通向哪里。
也许是磁场再作怪,又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与刚刚的两脚兽擦身而过,脚步往更深处的地方走去。
凌慈一路小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的光线变暗,小路却骤然宽阔了不少,一棵苍茂的巨榕伫立在前方,树冠之茂密,遮天蔽日,没有一丝空隙,据凌慈目测,它的树干可能五个人合抱都有些费力。
它的树根蜿蜒虬劲,像是人鼓动跳跃的血脉,齐齐没入地底。
这样苍翠的绿色凌慈不知道哪里见过,要是以前,她定会停留驻足,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惊叹,现在她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连脚步都没有一丝停顿。
又走了一段路,这条小路终于走到了尽头,是一条有些年岁的水泥路,时不时有车子途经,但总归比起院子左转的那条柏油路要清冷许多。
左转、右转,还是继续往前。
凌慈再一次面临选择,她低头看看自己灰了一层的白手套,然后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右转,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微妙的母女心灵感应促使她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走。
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在前面牵着她,拉着她向路口的绿化带里走去。
此时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只照亮了一大半的天空,送来的风还有丝丝的凉意,吹动细长的猫胡须,也拨弄着绿化带里半开不开的栀子花。
小白猫迈开的步伐越来越小、频率也越来越慢,她几乎能猜到结果,但仍固执地想要亲眼见到真相。
每天被汽车轧死的猫不计其数,凌慈也见过不少被车轧死的猫,白的、橘的、黑的、花的,死状都是一样的可怖,毛发与血肉纠结在一起,鲜活的生命变成一摊死肉。
就像小时候参加别人的葬礼,觉得死亡与自己无关,叔叔阿姨正值当年,直到前年三姑姑患癌死去,看见她火花后的骨架,腰椎间的三节骨头漆黑,那是她与病魔战斗的证明,那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了死亡,就是无法继续陪伴。
然后就是她。
现在,又是她的猫妈妈。
三花猫躺在栀子花丛中,血液沾染上了白色的花瓣,凝固成暗红,她的眼眸半垂,春水一般的眼瞳变成了一潭死水。
凌慈低下头去拱三花猫的头,她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躯体,朦胧地听到小猫稚嫩、悲伤的哭嚎。
一次、两次……不管她扶起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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