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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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佳曼这几天睡得不好。
她住的是娘家的房间，里面有太多关于爸爸的回忆。爸爸帮忙挂的粉红色窗帘，爸爸两个月就画一次的身高贴，爸爸帮她修好的公主屋，还有床头柜的全家福……
她一抬眼，就能找到那么多爸爸留下的痕迹。
想到爸爸，就止不住眼泪了。
有时候，乔佳曼哭累了，或者办理后事疲惫了也能沾枕而眠。她会梦到爸爸，可能是琐碎的日常，可能是一生难忘的时刻。
梦得最多的，是她和爸爸最后一次见面。
她说出了伤人的话，叫爸爸的笑脸顷刻间粉碎。
乔佳曼醒来后，会坐起来静静哭一会儿。哭够了，洗把脸，再躺回床上，明明是疲惫不堪的状态也没法再睡着，睁眼到天明。
罗凤华心疼女儿，泡了安神茶，“喝了会好点，实在不行就去看医生。”
乔佳曼不想妈妈担心，轻声说，“还是睡得着的，爱做梦而已。”
“爱做梦也是睡眠障碍。”
“好啦，我撑不住就会去看医生的。”
乔佳曼说着，乖乖喝下了安神茶。
罗凤华看着她喝下去，再拿了纸巾帮忙擦擦嘴角。
乔佳曼笑了，“你把我当小孩子啊？”
“嗯。”罗凤华大方承认，“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孩子。我不希望你懂事，想你被照顾得好好的。”
说着说着，声音变轻了。
乔佳曼听出了言外之意，“妈，他不会照顾我的。”
罗凤华也就直说了，“他会改吧？这几天，他一直等在门外。他只是碰巧出差，晚回来了一些，你何必说到离婚的份上呢？我查过了，出轨的事真是误会。”
乔佳曼往后缩到沙发里，再抱了一个大抱枕。
罗凤华将抱枕按下来，非要跟她面对面说话，“曼曼，为什么坚持要离婚？”
“因为我不爱他了。”
“你不爱他，看他淋雨就不会皱眉头。”
乔佳曼也知道自己那天心软了。她没办法反驳，只能转开话题，“你为什么不能像叔叔一样支持我呢？”
“叔叔跟你爸一样只会宠你。”
“不会啊。我跟他没见过几次面，他支持我是因为我做得对。”
罗凤华敲敲她的脑袋，“他根本不了解你们。他这么做，只是因为你爸也会这么做。”
乔佳曼叹气，“妈，你也不了解我们。”
“怎么不了解？你经常跟我聊天啊。”
“可我报喜不报忧。”
罗凤华愣住了。
乔佳曼瞥去一眼，确定妈妈好端端坐着才继续说，“结婚以后，他对我就冷淡了很多，离开集团创业以后更过分了。不常回家，难得回来也要躲在书房里。我跟他多说几句话，就被嫌烦了。”
“那他不工作的时候呢？”
“我做饭，他嫌弃，我想过纪念日，他说是闲得慌，我问他为什么要跟纪艺菡吃饭，他说……不要因为我爸出轨，就怀疑他。”
罗凤华不说话了。
乔佳曼不敢看妈妈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继续说下去是否妥当。她只是憋了太久，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忍不住将自己的委屈全部说出来了。
“他一直知道我爸出轨的事，不会想着安慰我，只希望我不要因此疑神疑鬼。我想要的丈夫，不是这样的。”
罗凤华长叹一口气，“我能想象楚凌林说那句话的口气，肯定很气人。”
“就是，真想揍他！”乔佳曼发现气氛有点沉重了，故意做出气鼓鼓的幼稚表情，打了两下抱枕。
罗凤华失笑，“傻孩子，要打也得放下来打啊。你这么捶，不怕打着自己啊。”
乔佳曼哼了声，把抱枕揉回怀里，“那就不打了。”
“唉，我明白了。”罗凤华感慨，“你想清楚了才做出离婚的决定，我不该干涉。”
乔佳曼靠过去，小声撒娇，“嗯~谢谢妈妈。”
这天晚上，乔佳曼睡得好了一些。
她还是梦到了和爸爸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不过，她没有再对爸爸吼出“恶心”的伤人话，反而平心静气叫爸爸一块坐下来谈。
谈的什么，她忘了，只知道最后爸爸摸摸她的头离开了。
乔佳曼醒来，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好心情终止于她拉开窗帘。
她往窗外一看，又见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楚凌林。
现在是6点，天都没亮。
平常都是7点以后到，今天怎么6点就在了？
乔佳曼直觉不对，找来周姨，“你看看是怎么回事，不要……”
周姨还挺有经验，“不要让他知道是你吩咐的？放心，我懂。”
不一会儿，周姨就回来了，表情有点郁闷，“我还在婉转打听，他就直说了……他来是因为葬礼邀请名单，好像是他妈发现自己没邀请函，找他问了。”
“噢。”乔佳曼点点头，“那就好。”
周姨纳了闷了，“怎么好了？”
“我以为他一晚上没回去，冻僵了。”
“……”
周姨摇摇头，下楼准备早餐了。
乔佳曼想了想，将楚凌林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并发了一句话，【我不希望你们家的人参加葬礼。明天不要来。】
楚凌林秒回：【我想去。】
乔佳曼打算发完了就重新拉黑的，却没比过这个秒回的速度。她不想继续说下去，皱皱眉头将楚凌林放回黑名单里。
第二天，楚凌林没有出现在她家门口。
乔佳曼松口气，和家人们一块去举办葬礼的殡仪馆。
她一下车就看到了楚凌林。
罗凤华怕她发难，提前说，“算了，今天好好送你爸爸，不要争执。”
乔佳曼想想也是，瞪过楚凌林一眼就算了。
还好，楚凌林一个人来了，而且没有强行混入家属队伍里。他没有试图跟她搭话，跟其他人一样沉痛悼念逝者，仅在仪式结束后悄悄往她这边走几步。
叔叔一直护着她，用眼神警告。
乔佳曼则记着妈妈的话，没有当场发难。
悼念仪式过后，按照习俗就是请吃饭。
他们选择了附近的一家酒店，距离近，走路就能过去。
这一走就分散了，叔叔和妈妈先去酒店张罗，乔佳曼哭过，有些狼狈，去洗手间整理的功夫就落在了后面。
她一出来，发现大部分人都走了。
只有一个楚凌林在等着她。
楚凌林走上来，定定看她，“葬礼结束，可以谈了吧？”
“出去说。”
乔佳曼看出楚凌林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选择换个地方。
楚凌林当然同意。
殡仪馆后面有个花园，宽敞，还有一个可以坐着的亭子。不提那些个殡仪馆风水的说法，这里还是风景宜人，格外静雅的。
乔佳曼不觉风景美好，只觉别扭。
花园离灵堂有点近。
她刚刚在灵堂里悼念爸爸，这会儿在灵堂后的花园跟楚凌林谈离婚，太微妙了。
楚凌林先起了头，“我和纪艺菡没关系，你要看证据吗？”
乔佳曼回过神，将视线从灵堂方向收回来，“不用。我要离婚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你变了。”
楚凌林皱了眉，“你气我工作忙？”
“你工作不忙，也不会关心我。”
“你要的关心是什么？我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纪念日，把卡给你，送你想要的衣服包包珠宝……”
乔佳曼打断了楚凌林的举例，“然后嫌弃纪念日太多，在我试穿的时候看也不看一眼？”
楚凌林疑惑，“只有偶尔几次吧？”
乔佳曼懒得争辩，说完自己想说的，“你记住纪念日也不是因为在乎，是请的秘书太好了。他会提醒你，会帮你准备礼物。而你自己呢？给过我该有的关心吗？”
楚凌林听完她的骂，有一点纳闷。
他会让秘书送礼物，不就是在意乔佳曼的表现吗？这不是关心吗？
楚凌林有些不服，但没有争辩的打算。他不指望情绪上头的乔佳曼讲道理，决定认个错再说，“对不起，我会改的。”
乔佳曼完全不受用，“第41次。”
“什么？”
“你说你会改。”
楚凌林皱眉，“你在计数？”
“是啊，今年是41次。”
“……”楚凌林费劲回忆着自己是否说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吗？因为你说完会改的，就会送我一个礼物。我放在衣帽间最里面的柜子里，没用过一次。”
楚凌林这下不回忆了。
礼物都是秘书安排的。乔佳曼真的用了，他也不知道。
楚凌林明白乔佳曼不是情绪冲动，而是忍耐已久才提出离婚了。他无法弥补过去，只能许诺将来，“对不起，我会改的。”
乔佳曼冷笑，“等你改，不如找个更好的。”
“……”
楚凌林才发现乔佳曼温温柔柔的声音能这么刺耳。
他叹了气，“我现在就改。我已经请了长假……”
乔佳曼嘲讽起来没个完，“你以为是恩赐呢？我不稀罕，滚！”
她向来是温柔待人，很少说难听话。楚凌林被这个“滚”字整得一愣，慌神片刻，就这么让她走出了几步。
他回过神，又不甘心地追上来，“曼曼！”
乔佳曼却忽而一转头，“嘘。”
说完，她拉着他躲到旁边的树后面。
楚凌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对拉近距离是满意的。这么多天以来，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乔佳曼，从未像现在一样接近。
乔佳曼没有关注他们离得多近，盯着前方。
前方是去灵堂的必经之路。有个穿着黑色长裙的中年女人，捧着花，慢慢走着。走一会儿，会停下来，借着整理的动作来暗暗查看周围是否有人。
像是来悼念的，又透着偷偷摸摸的劲儿。
乔佳曼眼尖，注意到女人是丹凤眼，眼尾有一颗偏红的痣。
她想起妈妈说过的话，猜到了女人的身份。
这个女人，是爸爸的出轨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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