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离婚

乔佳曼认出楚凌林的一瞬间，痛了，也清醒了。

        她的脑袋不再是一片空白，清晰认识到现下的情况。

        她在医院里，独自面对父亲去世的噩耗，而楚凌林在另一个地方悉心照顾着别的女人，对她的痛苦全然不知。

        乔佳曼还想起了自己和爸爸最后一次见面。

        爸爸苦口婆心说着：“楚凌林有问题。”

        她不信，她觉得爸爸用自己的标准去想楚凌林，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说一句“有问题”。她骂了爸爸，毫不犹豫地离开。

        “我不想听你说话了！我觉得恶心！”

        那是她和爸爸说的最后一句话。

        乔佳曼死死盯着电视里的楚凌林，哪怕泪水模糊也没有眨眼。她捏紧了纸杯，任由自己的手被发凉的水打湿了，咬着下唇，不管那样的力道会带来怎样的痛楚。

        这一则新闻结束，楚凌林和纪艺菡从屏幕上消失。

        乔佳曼这才眨眼，泪流满面。

        她终于哭了出来。

        等候室还有其他人，他们都看到了哭泣的乔佳曼。她低着头，哭得浑身颤抖，声音因为嗓子嘶哑有一点像是发不出来的闷哼，像是垂死挣扎一般凄凉无助。

        有人上来关心，有人去找了医生。

        乔佳曼面对一个接一个的关心，没有半点宽慰，还觉得心底的悲伤又浓了几分。

        陌生人都能对她这么好，楚凌林呢？

        他一点也不关心她，还在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那儿跟前跟后。

        乔佳曼哭着哭着，竟然又想笑了。

        她笑自己愚蠢，笑自己软弱，笑自己曾经将楚凌林当成一辈子的伴侣，努力做他喜欢的乖巧妻子。

        “这位女士，你还好吗？”

        医生赶来，看到乔佳曼又哭又笑有一些担心。

        乔佳曼吸吸鼻子，擦一擦脸上的泪水。

        她清了下嗓子，哪怕声音嘶哑也用坚定的语气说话。

        “嗯。我很好。”

        楚凌林这段日子过得挺糟心。

        糟心的开始，是他接到唐烁海电话的晚上。

        那天晚上，乔佳曼和岳父吵了架，自个儿躲在房间里哭了好久，他好不容易把人哄到了花园里，以为自己能好好休息的时候就收到了坏消息。

        唐烁海说：“我打了纪艺菡。”

        楚凌林以为自己听错了，想再追问。

        唐烁海没能说下去，因为背景传来了警笛声。

        脚步匆忙踩在地上的动静，警察厉声吼站住的喝令，唐烁海的惨叫，最后是一阵乱七八糟的杂乱响声。

        一切平静，纪艺菡哭哭啼啼的控诉响起：“就是他打了我！”

        通话戛然而止。

        楚凌林再打过去，发现接电话的人变成了警察。

        他必须去派出所一趟。

        他走得急，没有跟乔佳曼说明原因。

        乔佳曼像是平常那样温柔体贴，并未追问。

        楚凌林去了派出所，发现唐烁海真的动了手。

        唐烁海在警察面前老实了一会儿，对上纪艺菡又大骂“贱人”。

        楚凌林厌恶这样的行径，走开了，去看一看纪艺菡的情况。

        纪艺菡左边脸颊被打红，左眼青紫，左边的嘴角红肿，右脸却没事。半边受伤，半边无碍，鲜明的对比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纪艺菡看到他，落下眼泪。晶莹的泪珠划过白皙完好的脸颊，楚楚可怜，“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的。”

        被打了还要道歉？

        楚凌林叹气，安慰了几句。

        纪艺菡又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这个样子，没办法进组拍戏了。我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想再争取一下……”

        楚凌林心软答应，“好。”

        纪艺菡喜极而泣，让助理安排饭局。

        这个饭局，偏偏安排在了他妈妈喜欢的酒店。

        楚凌林不想和家人碰个正着，挑了避开视线的顶楼包厢。他直觉纪艺菡是故意的，质问，“你想干什么？”

        纪艺菡委屈，“我也没想到阿姨会在这儿。对不起，我……嘶。”

        纪艺菡说着说着，便因为嘴角的伤口而疼得抽气。

        楚凌林也不好说什么了。

        可是，纪艺菡还发了一条微博，故意发话叫乔佳曼听到。

        楚凌林知道乔佳曼在这一方面是零容忍，急了，没跟纪艺菡算账而是带着大家离开——比起百口莫辩的抓现行，避开才是良策。

        他避开了，但也感到了愧疚。他决定放手不管，却接到了唐烁海妈妈的电话。

        唐妈妈拿出了一份资料，说，“这是纪艺菡勾搭别人的证据。阿海看到了这个，找她对质。她恬不知耻说自己没错，阿海才会冲动的。”

        这一封匿名信件，用充分的证据说明了纪艺菡是个喜欢勾引已婚男人的女人。

        纪艺菡撩的人里面，还有禤晓珊的老公。他们认识晓珊，看到朋友圈的时候还想着是哪一个女人做第三者，谁也没想到会是纪艺菡，也想不到纪艺菡对此毫无愧疚。

        纪艺菡的说法是：“我只是跟他们聊聊天。礼物是他们要送的，饭是他们要请的，我哪有错啊？”

        搂抱被说成了友好，亲吻被说成了礼节。

        唐烁海身在一个深受第三者所害的家庭，无法容忍，对纪艺菡出了手。

        楚凌林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纪艺菡趁着唐烁海被关进去，颠倒是非，佯装无辜。就连骗他的时候，纪艺菡也没停下搞事，想让乔佳曼认为他们俩有一腿。

        楚凌林怒不可遏，打电话指责了纪艺菡。

        纪艺菡装可怜，“我只是太害怕了……”

        楚凌林没有听下去，叫王导不要再用纪艺菡。他搞定了纪艺菡这边，唐烁海家里又出了事——唐妈妈受不了儿子被抓的刺激，进了医院。

        唐妈妈看着他长大，是他的干妈。

        楚凌林赶去照顾，回家晚了一些。他筋疲力尽，乔佳曼却咬牙质问，看来的眼神分明是不信任的。

        他想不到乔佳曼会这样，怒气上头，戳破了岳父出轨的事。

        乔佳曼当时就愣住了。

        楚凌林觉得吵下去没有意义。正好，公司有事需要他去外地一趟，他离开几天，能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

        分开几天而已，没什么关系的。

        乔佳曼有点小脾气，但真的爱他。等他回去，乔佳曼不会再歇斯底里地尖叫，他能好好解释，一切都会变回原样。

        事实证明，乔佳曼确实冷静。李阿姨说，乔佳曼照样吃照样睡，甚至有心情跟朋友逛街，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楚凌林松口气，在事务繁忙的时候选择晚归一天。

        可是纪艺菡突然出现，让记者拍了一张角度暧昧的照片。

        “你不让王导用我，我只能自己找机会。炒个绯闻，才能找到新工作啊。”

        纪艺菡早有准备，让记者将新鲜热乎的照片发了出去。

        楚凌林这才急了。

        纪艺菡闹事的时候是深夜，他没有打扰乔佳曼休息，一边叫人压新闻，一边搭乘深夜的飞机赶回a城。

        飞机落地，他才发现自己错过了重要消息。

        乔佳曼：【爸爸出事了，你能回来吗？】

        楚凌林赶紧回拨电话。

        乔佳曼没接。

        楚凌林再去打家里的电话，听到了李阿姨的交代，“少奶奶还在医院呢……唉，不知道怎么样了。”

        “哪家医院？”

        “三医院。你快去吧，她状况很不好。其实她这几天都不好，我不想让你担心，撒了谎。”

        楚凌林愕然，叫司机加快速度。

        他在路上不停打电话发消息，希望能联系上乔佳曼。

        一次又一次，都失败了。

        楚凌林忽而想到自己忙于工作不理会乔佳曼的时候。乔佳曼抱怨过两次，他懒得哄，还说过嫌弃的话：“几小时联系不上而已。你找点事做，就不会瞎着急了。”

        乔佳曼关心他，他只觉得是太闲了。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多气人。联系不上真的会特别心急。别说几小时了，几分钟都是漫长的。

        楚凌林揉揉眉心，再找可以联系的人。

        岳母关机了，司机下班了，还有谁？

        几乎没找过老婆的楚凌林，发现自己能找的人没几个。连乔佳曼最亲密的朋友许菲菲，在他这里也是没有联系方式的陌生人。

        楚凌林放弃了，催着司机：“快点。还有多久到三医院？”

        司机看着前面的车流，尴尬，“老板，现在是上班高峰期，说不准的。”

        楚凌林看看外面，等到三医院附近的岔路口就直接下了车。

        他没耐心待在车子里等红绿灯，下车，走天桥。

        天桥挺长，需要上下楼梯。

        楚凌林一夜没睡，也没有吃过早餐，跑进医院的时候是气喘吁吁没法说准话，就用手机打字给护士看。

        护士明白了，“请跟我来。”

        楚凌林跟着走，发现方向偏离人多的病房区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们找到的只有乔佳曼。

        乔佳曼草草扎了个松垮的马尾，大半张脸都被长发遮住了，只露出苍白的尖下巴和哭得泛红的鼻尖。上身用长外套裹着，下边只露出来一点丝质睡衣的裙边。

        前面有一扇阳光照亮的窗子，她没有靠近，躲在苍白灯光无法照到的阴暗角落。用瘦弱的胳膊环抱着自己，静静待在一边。

        楚凌林想过，见到乔佳曼要第一时间冲过去。

        他真的见到了人，又变得小心翼翼。

        乔佳曼变得苍白脆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他甚至怕走路的动静太吵闹，轻轻走着，好几次想要叫一声又不敢发声。

        距离几步的时候，乔佳曼发现了他。

        她稍稍抬头，露出一双哭得泛红的眼睛。

        她只看了他一眼，就擦擦脸，转而去拿起放在旁边的文件。

        文件用文件袋装着，看不清上面的字，但是放在最上头的传单十分显眼——xx殡仪馆。

        真的是最坏的结果。

        楚凌林便明白了乔佳曼为什么不接电话。

        遭遇这种事，哪有心情看手机。

        他叹叹气，走上前。

        乔佳曼也向他走来，踏进从窗外照进来的那一束阳光里。

        暖色的阳光沐在她的身上，匀去了眼睛和鼻子哭出来的红。

        剩下的，只有她眸中的冷色。

        漠然，疏远，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楚凌林从未被乔佳曼这样看过，一时愕然，止住脚步。

        乔佳曼也没有走近，停在了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楚凌林，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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