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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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我喜欢你！”（“I Love You!”）
九宗，神罚之殿。
银蓝色的巨大银幕在洁白的墙面上被高清的全息投影缓慢拉开。
身穿军绿色大衣、肩披大氅的男人坐在会议桌的中间，以他为中心的左右两排都坐着各式各样的人，他们无一不是九宗学院里的高层和导师级干部。
此刻在座的每一位，无一不正襟危坐、敛容屏气地盯着投影显示出来的山峦与城镇，没有人说话，空气安静地能听见邻座的呼吸声和机器里精细的零件在运转的声音。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中央新闻说明天是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
“哈哈哈哈，你们驱魔院里原来这么有趣的啊！”
“你说的那个什么……蜘蛛女是吗？我们还没见过长相那样的妖怪，但听你描述的让我想到《西游记》里的盘丝洞！里面的蜘蛛精似乎都是美女哈哈！”
男人谈笑的声音从会议厅的门外传来，在座的这些人听得一清二楚。
“哎，还有还有，你没说完……”门外欢笑不断，几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噢，到了。”
“都严肃点！”只听男人在门外告诫道。
“拜托，我们一直都很严肃。”他们还在反驳。
“好了好了！”
“从现在开始，踏入这扇门后，就不要随便说话，表情要恭恭敬敬！里面的都是魔鬼！对付魔鬼我们要冷静知道吗？其实我早就受不了了，每次通知要来这里开会的时候我就头大！看着那几尊神佛，我谢天谢地的心都有了！”
“那宋天教授，进去要怎么做？”
“听他们的指挥就好了！不要多嘴！”
“噢。”
“记得啊，时刻保持谦虚，就算是再怎么忍不了，也要尽量装给他们看！”
“明白了。”女人笑着回答。
“都说了，严肃！”
“……”
“我要敲门了。”男人严肃地说。
咚咚咚——
“请进。”坐在会议桌中间的男人回答说。
磁卡通过门检，铁门缓缓打开。
“我带他们来了。”宋天一脸严肃地走进门来，他的身后跟着韦根和矢志炊几人。
“那诸位请坐吧。”男人开口对进门的几人说。
见矢志炊几人不动，宋天连忙嘟起嘴碎：“快找位置坐下！有空位就坐就行！”
矢志炊和高桥理子找到位置坐下，宁泽坐在矢志炊的旁边。
“宋天教授。”男人微笑着说。
“到！”宋天双腿并拢，皮鞋在地面上打出声响。
“我在里面叫你们请进时，你们听得到吗？”男人挂着慈祥的微笑问。
“报告，听得到！”宋天眼睛笔直而坚定地朝着天花板。
男人笑了笑：“我是恶魔吗？”
宋天缓了一会，露出尴尬的笑容：“不是。”
其余的人此时都将目光盯向宋天。
“在座的各位都是恶魔吗？”男人又问。
宋天摇摇头，额头上不停地冒冷汗，架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也往下滑。
座位上的韦根看着宋天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偷笑。
“下次说话注意点，教授。”男人恢复严肃的脸面。
宋天点头像是啄木鸟在凿树吃虫。
男人给了他一个眼色，宋天知趣地赶忙寻找位置坐下。
“下次我要找人改良一下这道门，这该死的东西，隔音效果竟然这么差！”宋天小声地对坐在他身旁的韦根说。韦根脸上因为想笑而泛起的皱纹都快要绷不住了。
肩披大氅的坐在众人中央的男人咳嗽几声，开口说：“竟然各位都来齐了，那就开始我们这次的会议！”
“同时，也欢迎来自日本的驱魔院的院长直江苍介先生的到来！”
矢志炊和高桥理子听到后眼睛顺着男人伸手的方向看去。
幽蓝色投影的对面是一片黑暗的空间，此刻随着男人的介绍，灯光亮起！
一群身穿黑色羽织的男人威风凛凛地端坐在另一半会议桌座位上。
会议桌在宋天几人进来后都一直保持着U形，然而随着灯光的洒下，会议桌的真正的样子是个环绕的矩形！矩形的宽边坐着披着军绿色大氅的男人，另一条与之对应的宽边则肃然危坐着驱魔院的负责人直江苍介。
全息影像处在矩形的正中央，任意一个位置上的人都能看得十分清楚。
矢志炊和高桥理子在看到直江苍介之后想要站起来示意，但被后者稍抬手臂劝阻了。
“我是越川，是九宗执法部的监管者，同时也是本次行动的负责人。”肩披大氅的男人道，“我身边的都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与最精英的干将，我们与羲和大人共事多年，处理了全球的有关妖怪而引起的事变不下百来次。”
越川看上去大约是40几的岁数，他面容端正，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短发造型的他配合上他的这身犹如军官般的穿着，说话谈吐中无不显示出男人的气宇轩昂。
“我来不是想和贵方讨论什么荣誉功德的。”直江苍介说。
“羲和修呢，那家伙怎么不来？”他严肃地问。
宋天和韦根无不心神微微一颤，他们都知道羲和修现在是被困在秘境里。
越川脸上挂着微笑，他语气平静地回答说：“大人现在正在外面处理些事情，暂时来不了。”
“哈哈哈，真可笑。”直江苍介略带讽刺地笑道，“他来找我帮忙的时候就有这么多理由，现在我来了，他却和我说处理些事情来不了？你们九宗就是这样子接待来宾的吗？”
越川听了也没有生气，只是目光含笑地看着对面的直江苍介。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宋天小声地嘀咕，眼神诚惶诚恐。韦根没有搭理他。
这时，一旁沉默的宁泽开口说：“我想苍介先生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怠慢先生的意思，而是羲和大人的确是在外处理一些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况且九宗的执行高领都在这里，有什么事情难道在座诸位的身份还不够给先生您一个交代吗？”
直江苍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是好。
“我们都知道，您是为了团结力量对抗烛龙才登门拜访的，所以还请您不要再过于计较我们曾经所发生的不愉快。”宁泽说。
“我们与贵方并没有不愉快的过去，只是羲和修那家伙的态度过于傲慢！”直江苍介说。
宋天听了捂着脸，小声说：“我早就知道他迟早会惹到别人……”
韦根想了想，赞成地点了点头：“确实。”
“还有，你是哪位，诸位都在严肃地开着议会，你却戴个面具在脸上是几个意思？”直江苍介犀利的目光直视宁泽，仿佛目光里藏着的刀剑要穿透面具上的眼洞。
越川看向沉默的宁泽，然后回答直江苍介说：“他是我们九宗现任执行者总队长，宁泽。”
“既然是执法者领队，那为何如此失礼？”直江苍介面不改色地说。
“我想苍介先生误会了，他并不是不尊重您的意思。宁泽他脸上一直戴着面具是有原因的，您可能不太想看到他摘下面具后的样子。”越川眼色含笑地打量着直江苍介。
矢志炊听到越川这样子说话明显会伤到宁泽的自尊，眼睛有些顾虑地看向坐在身边的宁泽。而后者因为戴着面具而根本看不到任何表情，他静静地看着会议上讲话的几人，身板笔直。
直江苍介听了越川的回答，眼睛看了看宁泽，然后收回视线。
“明白了。”他低沉地回答说。
“那我们就不多说废话吧，时间紧迫，还请诸位为这次讨伐烛龙的任务制定一下方案。”越川十指交错，将胳膊肘在桌面上。
“你们说烛龙的复苏时间是今天，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直江苍介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韦根教授忽然大声说道，把一旁打算摸鱼的宋天吓一跳。
直江苍介看着忽然说话的韦根，脸上露出疑惑且惊叹的表情：“你是……”
韦根教授笑了笑，回答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这个问题问得好，并不代表我知道！”
宋天大惊地看着身边的韦根，“你发起神经来比我还强的？”
“谦虚。”韦根小声地回答宋天，脸上春风拂面。
越川向直江苍介介绍说：“他是韦根教授，是学院里考古系的权威顶流。”
“但今天的时间还没有过完不是吗，现在是傍晚，距离今天结束越近，烛龙的复苏随时都有可能是下一秒！”一名优雅的女士开口说，她脸上蒙着漆黑的面纱。
“你说的没错，椰蕾娜夫人。”韦根回答那位女士道。
“今天所剩的时间越少，我们就越要提高精神，烛龙的苏醒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但是谁能告诉我，‘烛龙苏醒时间是在今天’这个说法是从哪里来的！”直江苍介说。
“呃，这个嘛……是羲和修说的。”韦根回答道。
直江苍介看向越川，越川也点点头。
“所以说，你们这群人就听信一个没有多做任何具体说明情况的家伙给你们的一个时间，然后就按照这个时间去办事吗？”直江苍介有些愤怒，“他来我们驱魔院的时候也是这么和我们说的，当时碍于羲和修远道而来的面子我不好发作，但现在你们仍没有任何充分的理由可以说明烛龙苏醒的时间是今天！你们九宗这是在耍我吗？”
“这人火气好大啊。”韦根小声地靠近宋天的耳边嘀咕。
宋天扁着嘴点点头，“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为什么就不能学学我们呢？”
“你发火的时候好像和他差不多耶。”韦根瞥了宋天一眼，宋天连忙伸手去捂韦根的嘴。
“够了，我看你们两个哪里是什么教授，分明就是胡闹！”直江苍介大声地怒斥韦根和宋天。
韦根和宋天被骂也是立即哑了嘴。
“……”在座的人都沉默了。
直江苍介看着九宗默不作声的众人，脸上充满失望的神情。
“我看我们还是打道回府较好！这场议会根本就没没有开的必要！”他怒斥道。
就在直江苍介起身时，越川开口了。
“你可以走。”他语气平静地说，但声音洪亮。
“你说什么？”直江苍介微微皱眉。
“其实对付烛龙，凭我们九宗就足够了。苍介先生，你可以带着你的部下离开了。”越川说，他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这么说你是很希望我们离开了是吗，越川桑？”直江苍介的眼神微妙地注视着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
越川摇摇头，他回答说：“不，我从来没有表达过希望你们离开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九宗可以完全胜任这次任务，你们完全可以离开，毕竟你对我们一点也不满意。”
宋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对峙的两人，各方仿佛都暗藏杀机。
韦根则是一脸笑容地看着端坐在中间的越川，似乎完全不担心九宗和驱魔院会闹起矛盾。
“什么意思？”直江苍介看着越川。
越川笑了笑，回答说：“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你可以选择信任我们，然后返回日本。如果不，那就麻烦请团结地商讨应对计划。”他说，“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那些破坏团队利益的害群之马，对付害群之马，我们老祖宗一般会采取鞭打的方式来教训。说错了，应该叫作鞭策！”
“你这家伙……”身着黑色羽织的侍卫按耐不住腰间的佩刀。
直江苍介伸手覆在那人的刀柄上，他的手看上去完全没有力度，后者却感觉像是有什么铁块压住了他腰间的刀柄使其怎么也移动不了，他逐渐平息了躁动。
直江苍介含笑地看着越川，整理了一下衣服，安静地坐下。他身边的随从也跟着坐下。
越川同样也是微笑地看着他。
“开始议会内容吧。”直江苍介说。
——
“同学们，请带好自己的行李和随身物品，有序下车，不要拥挤。”
到达站点的火车车厢门外，周良拿着小旗帜站在门口旁在组织同学下车。
“请有序下车，记得带好自己的东西噢！”
隔壁班的班长唐依洛也在她所乘的车厢门处协助同学搬行李下车。
白若飞背好背包，拖着行李箱的他一边脚已经跨下车门，眼睛转向另一边正热心帮助同学的唐依洛。
“真好！”他望着女孩的身影说了句只有他自己能听得到的话。
白若飞目光沉醉，却又似乎在躲闪，明明少女根本就没有看向他。
“白若飞，你干啥呢？”门外的周良说。
“嗯？”
“你堵着门口不上不下，做啥玩意呢？”周良说。
白若飞看了看身后一排等着他出车厢的人，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提起行李箱走下车厢。
熏小萌不知从他背后哪里钻出来，跑到白若飞身边捂着嘴笑。
“你好憨啊！鹅哈哈哈哈！”
白若飞挠挠头，余光看了看还在指挥的唐依洛，轻轻吐了吐舌头。
——
某栋楼房的天台上，白泽和夫诸站在黄昏的天空下。
“真美啊。”
夫诸伸展身体坐在天台的护栏上，一只腿耷拉在空中。说是护栏，其实不过是红砖砌成的石墙。
“什么？”白泽背着手，修长的身影投射在水泥地面上。
“我说天空。”
“天空？”
“嗯。”夫诸点点头，他清秀的眼眸凝视着远处地平线上快要完全沉落下去的太阳。
“你不觉得天空很美么？白泽。”
白泽的目光其实也一直都停留在绘画着黄昏的天空上很久。
“嗯，是很美。”
白泽嘴角上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好看的笑意，像极了九宗里的那个家伙。
“你说人类的一生不就如此吗？”夫诸对着黄昏的光景说。
“人类的一生？”白泽好奇地看了一眼夫诸坐在围墙上的背影。
“嗯。”夫诸点头。
“白泽啊，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好歹也有几千年了不是吗。”
“唔，这个嘛。”白泽露出思索的表情，“不太有印象了。”
“怎么会不太有印象呢？”夫诸扭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白泽。
“噢，我是指我对‘我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件事不太有印象了。”白泽笑了笑，“应该也有几千年了吧。”
“你刚才说人类的一生怎么了？”白泽提醒道。
“噢，我是说啊，人类的一生不就如这片覆盖了万物的苍穹一样吗！”
“何以见得？”
“人出生时，就像是夜晚的天空，是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夫诸说，“当他睁开眼睛看清这个世界的面貌的时候，就像是白天，一切都是明亮的，鸟啊花啊野草啊什么的，都很清晰！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磨难吧，不像我们妖怪，很自由。他们的生活，有时就像是晴天，有时就像是雨天。唔，甚至有时还是风雨交加的呢！就像他们脸上的表情，我喜欢看他们笑的样子，看到他们笑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藏在云层后的阳光。但是白泽啊，有时候人类，我看他们笑起来的时候，却是下着雨呢，有的还给我很恐怖的样子，似乎是雷电。”
“哈哈哈，夫诸，你很聪明。”白泽听了哈哈大笑。
“你是在调戏我吧，我每次听你夸我都像是别有用心，你的心里肯定不是这样！一定是在想这家伙怎么这么傻！我说的没错吧，白泽！”
白泽摇了摇头，他含笑地回答夫诸：“我是真的在夸你啊。”
“好吧好吧！”夫诸把脸扭过去，继续望着天空。
“要说关于天空呢，你才是最像天空的，夫诸。”
“哈？”
白泽笑着解释说：“你看啊，你就像是月亮。每次我都是很真心地对着你诉说我内心的感受，而你却总是不领情地将自己的脸给埋起来。你不信任我对你说的话，总是觉得这个站在自己身下喃喃的家伙在别有用意，所以向你许愿的人永远都不会得到回应。”
“哈哈哈！”夫诸开心地笑。
“但是，你却会悄悄地跟在那人的身后，无论他走到哪，你都跟着他。当他抬起头时，发现你又躲进了云纱里，这一追随就是一生的时间。让那人总觉得你抛弃了他但是又没有。”白泽说。
“那个人是主子吗？”夫诸问。
白泽微笑着摇摇头。
“那，那个人是你吗？”
白泽不说话，他只是挂着那轻柔的微笑。
夫诸也哈哈地对着天空大笑，“你真是厉害啊，白泽！你太会造句子了！”
“我接着说我的吧！”夫诸表示他刚才的话还没说完，“白泽，我问你，眼前这黄昏像什么？”
“噢，像什么？”
“像一个人遇到他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个人的时候，他心中的景色。”夫诸说得条条有理。
“一个男生遇到他喜欢的姑娘时，初见的那一眼，便是黄昏！那是一天中最好看的时候。开始时，有的人会表现得很主动，就像是黄昏下不断会透过树木照射到你身上的阳光，虽然同是阳光但是也隐藏不住他心中羞怯的波澜，所以会没那么明亮。有的人则是很被动的那种，好比如快要落下去的夕阳，脸上红彤彤的，想要极力去埋藏自己心动不已的内在，却又想要被人给拉住，不要让她下坠得那么快。”夫诸说，“所以说看到这天空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美好，因为黄昏可能大概就是人类所谓的青春的感觉吧。”
“是吗？人类可不这么觉得呢。”白泽笑着回答，“人类认为黄昏比起美好的更多的是一种凄凉的感觉。”
“怎么会是凄凉的感觉呢！”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白泽笑了笑，冰蓝色的长发扎成丸子，发尾在傍晚的风中被轻轻拂动。
“啊？”夫诸流露出失落的表情，他扭头看着白泽的脸。
白泽不得已也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怎么？”
“没什么。”
“噢，还有。”
“李商隐《乐游原》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陆游的《卜算子·咏梅》里念的‘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白泽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夕阳啊，它总是无限美好，可惜的是它已经是接近了黄昏的时候，美好也转瞬即逝。”
夫诸听着白泽的话，也是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开心了是吧。”白泽笑着地说。
夫诸转过头去，沉默得像是一座大理石。
“其实相比起这几位诗人的诗句，我还是很喜欢夫诸所说的。”
“真的？”
“嗯，没有骗你噢。”
“可是黄昏为什么在他们的眼中是这样的孤独与悲伤？”
“……”
“你解释不出来了是吧？”夫诸嘟着嘴，“你分明就是想哄我。”
白泽伸手撑住围墙，轻轻地跃上去，和夫诸坐在一起。
“我喜欢你所说的黄昏。”他看着前方的天际说道。
破碎的云层与光线铺满了城市的上空，金色与粉白色的天空犹如奶油冰淇淋上混淆在一起的酱汁，黑色的鸟在电线杆上飞过。街道与马路的喧嚣这时听起来竟有种温顺的感觉。
夫诸将双腿吊在半空，双手撑着围墙，仰着头看向远方。
“你真的很聪明，夫诸。”
“讷？”夫诸生气得有些可爱地看向搭着自己肩膀的白泽。
“我懂得没有你多。”
“你这话就有点假了，白泽。”
“哈哈，好吧，应该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你是我白泽的老师呢！”白泽笑道。
“啊？我怎么就成你的老师了？你别这样说我好不好，我有些飘飘然。”
“哈哈哈哈。”
“哈哈。”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欢笑。
远处的铁轨上，列车带着声音驶过，太阳将要完全地沉沦。
“它们要来了。”白泽忽然轻声说道，语气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
“它们？”夫诸摸摸脑袋。
太阳的最后一点轮廓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城市的背后开始涌起黑夜。
夫诸看着远方，漆黑的瞳孔里是傍晚的残云。
“再美好的……也会转瞬即逝么。”
——
“同学们，烟花表演是在今晚的10点钟开始举行，请各位在九点半之前在这个操场集合，到时候再一起带队过去看表演！”
青草脆嫩的草地上，唐依洛拿着喇叭对大家说道。
“现在大家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去自由活动，要注意安全。酒店刚才也带大家去看过，各位也领了自己的门卡，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去换身衣服，洗个澡。晚上再一起快乐地看演出好不好！”她大声地说，看上去很兴奋。
“好！”同学们也是十分配合的大声回答，尤其是男生。
“那就……解散吧！”唐依洛笑着说，扩音器声音响亮。
同学们欢呼雀跃地结伴四散，人群在瞬间炸开。
白若飞看着四散的同学，静静地杵在原地。他的眼光穿过人群的间隙，飞起的枯草，看向前方不远处脸色红润的唐依洛。
她明明没有离自己很远，但却像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唐依洛拿着喇叭，扭着头，像个走失了的小女孩般左顾右盼。但很快她也被几个女生欢笑着牵走了。
白若飞还傻傻地站着，感受着草地带给他鞋底的摩挲。
“嘿！”
熏小萌突然拍了拍白若飞的肩膀，把后者吓个一激灵。
“呼，你好吓人你知道吗？”白若飞转过身来看清了是熏小萌拍的他，长吁一口气道。
“你胆子这么小的吗？鹅哈哈哈哈哈。”
熏小萌欢笑着拍在白若飞的胸口上，这一掌下去差点把白若飞给干吐血。
白若飞有些不自在，他摩擦双手，“还行。”
“哈哈哈哈哈。”女孩还是在笑着，看上去那么的愉快。
“你打算做什么？”她问白若飞。
白若飞想了想，回答说：“还没有想法。”
“你的好兄弟呢？他不找你吗？”
“余肖乐么？”
“嗯哼。”
白若飞笑了笑，说：“我们一解散我就看着他跑走了，应该是找其他人玩了吧，或者是回酒店洗澡了。”
“你所说的其他人是指楚悦悦吗？哈哈。”熏小萌瞪着好看的眼睛凝视着白若飞。
白若飞的脖子有些泛红，本身他就是个定力不怎么足的僧侣，虽然心里暗恋着隔壁班的唐依洛但还是会禁不住地对路过寺庙前的美丽的姑娘们多看几眼。
“哈哈，你脸红了！”熏小萌指着白若飞的脸。
白若飞下意识地伸手摸脸。
“心虚了吧！”熏小萌弯着亮晶晶的水眸，黄昏下两人淡淡的影子投射在绿草地上。
“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白若飞心里有些苦。
熏小萌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余肖乐那家伙喜欢楚悦悦的事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她说。
“……”
“就知道你会装沉默！”熏小萌背着手，轻轻地踮起脚尖。
“他喜欢楚悦悦吗？为什么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说过啊！”白若飞一副很吃惊的表情。
他心想这样子装傻可能会让熏小萌放弃她自己的猜疑，毕竟他答应过余肖乐要帮他保密。虽然余肖乐已经和不只白若飞一个男生说过他对楚悦悦有意思的事情，但还是不要让别的女生知道为好。
“装，接着装！”熏小萌表示可不吃白若飞这一套。
“你又知道我是装的？”白若飞表示不服。
熏小萌微微一笑，将脸蛋朝向远处的草地上的球门。
“楚悦悦都告诉给我说余肖乐和她表白了啊！”她说。
“啊？”白若飞吃惊，“什么时候的事……”
“呵呵，还说他是你的好兄弟？他表白心目中的女神都不和你说的吗？”熏小萌眼神含笑地看向白若飞。
“啊啊啊……额。”白若飞摸不着头脑，这下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他尝试地放轻松地四处张望，过了一会儿说道：“我真不知道他竟然真的去表白了……”
“唔唔……哧！”女孩忽然发出憋笑的声音。
“咦？”
“噗呲！鹅呵呵哈哈哈！”熏小萌擦着眼角溢出的水花，捧腹大笑。
“你什么意思？”白若飞看着她笑成这样，不由地后退一步。
“我骗你的啦，没想到你真的就把你兄弟给卖了！”熏小萌笑得睁不开眼，她边拍了拍白若飞木楞的胳膊。
“所以说……”
“我跟楚悦悦又不熟，我很少和她讲话的，我们不是同个宿舍的。”
“所以说。”
“余肖乐有没有向她表白我根本就不知道。”
“我真的很想打你……”
熏小萌用白皙的手背擦着眼角，哈哈的笑，“抱歉啦抱歉啦，不要打我啊，我怕疼。”
白若飞呼出一口气，向草地外走去。
“你去哪？”熏小萌跟着小跑了上来赶上白若飞的步伐。
“不知道，我随便走走。”白若飞不想和她说话。
“要不我和你随便走走吧！”熏小萌说。
白若飞停下脚步。
他扭头盯着身边的女孩，脸都给她气红了。
“你，你干嘛呀……”熏小萌摆出一副十分可怜的样子看着白若飞的眼睛。
白若飞的怒意在她好看的眼眸的注视下竟如轮胎被铁钉扎出了个口子里面泄出的气体般瞬间消失殆尽，竟还有些砰砰砰的心跳。
“我也是无奈之举啦，你以为我想跟着你吗？没人陪我逛街，闺蜜都在家里睡懒觉呢！”熏小萌像是牢牢握住了白若飞的心软处，加紧攻势。
白若飞实属输给了这家伙，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好吧。”
熏小萌的眼睛弯成月牙，看上去有些做作地回答：“好耶！”
——
“老板，这个寿司多少钱一卷？”
公园旁的一处小摊前，熏小萌正看着小吃车上丰盛的配料流着口水。
“10块钱一卷。”
老板熟练地取过一张长长的紫菜卷，用刀细细地且分开，然后在上面放上煮熟的米团。
熏小萌看了看站在后面的白若飞，白若飞则是浑身不自在地看着她。
她面向老板比了个微笑，“行，那给我来两根！”
“要加点什么，小姑娘？”老板和蔼地问。
熏小萌扭头朝白若飞喊道，并伸手招呼他过来：“喂，你要什么馅的你自己过来挑！”
白若飞十分犹豫地用脚打着拍子，眼睛直视着站在摊贩前的女孩明媚的双眸。白若飞抓抓头发，最后还是迫于内心的压力与欲望走向前去。
“嗯……”白若飞稍微俯低脖子看着方格里的配料感到抉择颇为艰难。
烤的鲜红的章鱼烧、青绿可口的海草、粗大的香肠、浓稠的番茄酱以及芥末等等。白若飞看得也差点止不住嘴角要淌出的口水。周围都是着急等着要买小吃的客人，这摊贩的生意看上去还挺火爆的。
“算了，我点和你一样的就行。”白若飞叹了口气，对熏小萌说。
女孩微笑着看着白若飞，“好吧！”
“咦，那些人在做什么？”熏小萌接过了寿司卷后，目光看向路边。
白若飞也扭头看去女孩所指的方向。
街道的道路两侧，一群身上穿着红白步衣头戴彩帽的人正摆弄着他们头顶的灯笼。木棉树旁停靠着一辆卡车，卡车上载满了火红的灯笼与装饰。那些人将高高的扶梯搬来，一人提着绳子和环扣爬上梯子，梯子下的人将一盏红得似火的还未伸展开的花灯扔给梯子上方的人，后者将灯笼整理好并挂在横贯街道上空的长绳上。
放眼望去，一条长长的街道上空都被挂上了鲜艳的红灯笼。
“你问他们啊，他们是在为待会在八方乐园的烟花表演做准备啊。”摊贩老板回答熏小萌的问题道，“这样的表演这地方举办过很多次了，都看腻了。”
“啊啊？拜托大叔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会降低我们的期待值的啦！”熏小萌说。
老板憨笑着擦了擦手，继续手中的活，“你们不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们是来玩的。”熏小萌说。
“噢噢。”
“就是奔着这场烟花去的，哈哈。”
“噢噢。”
“其实也挺好看的，你们可以提前去占个好一点的位置，因为到时候来广场看烟花的人会比较多。”老板说。
“明白，谢谢叔叔提醒。”熏小萌笑着说。
“走吧，我们继续逛！”熏小萌拉了拉白若飞的衣服。
白若飞咬了一口寿司卷，发出了满意的哼哼。
——
天上的光芒逐渐地褪去，慢慢的，天空开始披上夜的颜色。
白若飞和熏小萌逛了商场，在街边吃了碗鱼粉。女孩的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袋子，袋子里装满了刚才在商场里买的零食与水果，还有过年的衣服……
“好看吗？”
服装店里，熏小萌试穿着服务员小姐递来的衣服，对着白若飞展示着自己的身姿并询问少年的意见。
白若飞打量着熏小萌身上的这一套鲜红色的加厚复古的毛衣，毛衣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编织成小鹿样貌的白色围巾，女孩解开马尾，波浪的乌黑长发慵懒地耷拉下来，轻轻地盖住她红润的耳朵。熏小萌对着白若飞露出好看的微笑，脸上的淡妆透显出清纯的腮红。
“你是想买回去过春节的是吗？”白若飞镇静地问，其实他内心早就有些春心荡漾。
“嗯。”熏小萌委婉地点点头。
“我倒感觉这衣服和圣诞节比较配……”白若飞红着脸。
熏小萌想了想，对服务员说：“那换一套吧。”
过了一会，熏小萌换好了另一身衣服从试衣间里走出来。
在闲着无聊刷着视频打发时间的白若飞无意地抬头，之后整个人都忘记了将手机关掉，视频一条接一条地播着，他也不知道暂停。
眼前的熏小萌穿着一条蓝白色的羊羔毛外套，女孩将头发梳理到脑后，毛茸茸的大帽子和宽松的衣袖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整块奶油棉花糖，软绵绵的。
很温暖吧……
漆黑的心底，白若飞听到这样的一个声音。
“好看吗？”熏小萌踮起一只脚，被外套包裹的手臂微微举起，朝白若飞露出笑容。
白若飞咽下口水，眼里藏不住的喜欢。
“还，还不错！”白若飞眼神躲闪地回答，眼前的女孩太可爱了。
熏小萌将连衣帽戴上，手里摆弄着帽子下伸出的两条绳，腮帮子鼓鼓的，看上去像是有些不满意。
“太厚了，凸显不出我的身材！”熏小萌思考着说。
服务员小姐听了笑道：“这么冷的天想要凸显出身材会着凉的，妹妹。”
“再换另一套吧。”熏小萌礼貌地对服务员微笑。
熏小萌走入试衣间。
这时，服务员小姐走到白若飞身边小声地说：“你是那姑娘的男朋友吧？”她捂嘴轻笑。
白若飞一愣，连忙甩头。他心想自己也就这段时间犯了点桃花运，自己就一屌丝谈何女朋友。要是真的有女生看上了自己，估计这事只有梦里才会发生啦。虽然说熏小萌的表现越来越可疑，白若飞也在想熏小萌是不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但他结合了自己的全身上下稍微能拿得出手的来判断还是认为这不太可能。因为他仔细分析了一遍，自己好像还真的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优势，更不用说撩妹了。要是真的有妹子给他撩了，那白若飞认为她应该是瞎了。
白若飞也觉得这样子贬低自己不是很好，噢，对了。论如何去贬低自己这一方面，白若飞可以说是练习过不下百次的了，这个可以算是个优势吗……啊呸呸呸，真的是不要脸到极致！韩沐见了估计都要犯恶心。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同学。”白若飞笑着跟服务员解释清楚。
服务员坏笑地看着他，白若飞不由心神一乱，心里大呼道这又是什么套路？
“你有向她表白吗？”服务员小姐微笑地小声问道。
白若飞摇摇头！
“是不敢吗还是害羞？”小姐姐不断纠缠。
白若飞不由脸红。
当她提到“表白”一词时白若飞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是唐依洛，要说是不敢还是害羞呢，白若飞确实是不敢。因为他与唐依洛说过的话总共不到十句，噢，要算唐依洛后来通知他关于这次活动的事，白若飞可以勉强地将他们的聊天对话提高到二十句左右。
况且，白若飞觉得他对于唐依洛的感觉一直都是很朦胧的，说不上是喜欢还是单纯的好色。荒唐的是，自己暗恋的对象唐依洛的哥哥是他现在的同伴。一无所知的白若飞被卷入一场离谱的只有电视动漫里才会出现的怪物大战之中，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维系着人妖社会平衡机构的执法人，要说是最废的执法人也不为过。因为像唐筱柒这样会舞刀弄枪的家伙在那里都是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人了，而白若飞自己除了惊叫逃命啥也不会，顶多昏迷之后在梦里和一个叫做蚩尤的变态聊聊天。主要是那个变态的真实想法白若飞一点也不清楚。一条废材加上一具藏着变态的残破身体……你说这要是玄幻故事里的主角我看都是没人信。
服务员小姐掩嘴微笑，她对白若飞说：“你信不信要是你这时候对她表白她绝对会答应！”
白若飞一脸我书读得少你不要骗我的表情，“还是算了吧。”
“姐姐我是女生，我很了解那姑娘心里在想什么，她八成是对你有意思滴！哪有女孩会让自己不喜欢的男生陪着自己逛服装店的啊？反正姐姐可不会。那个姑娘肯定是对你很用心，才会那么的有耐心地一遍又一遍试穿她觉得满意的衣服然后给你看问你觉得她怎么样。她不在意的人，才不会这么地去询问他的意见呢。”
白若飞心咯噔了一下。
“还是说你早已心有所属了？”服务员好奇地瞪着白若飞。
白若飞沉默了。
服务员小姐尴尬地笑道：“哈哈，好吧好吧，是我太八卦了。”
“换好了！”
熏小萌的声音从试衣间里传出。
她这次穿着一条很精美的黑色连衣裙从帘幕后走出来，素白的双手轻轻地拎起裙摆，黑色的丝绸下是洁白如雪的裙褶。女孩的长发用黑色的细绳很认真地扎起来，微卷的发鬓挑逗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她从试衣间里走出的那一刻时代像是回到了上世纪的法国，街道上优雅的女士从黑色的马车里走下，她对着街坊展示着她那万种风情的笑靥，路过的绅士摘帽顾盼间都被她给勾住了心神。
“真好看……”白若飞眼神有些恍惚，虽然他经常对兄弟们说自己是个不近女色的人。
熏小萌向白若飞走来，忽然脚下一崴，女孩直接扑到了毫无防备的白若飞的怀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白若飞浑身麻痹，帮熏小萌拿着衣服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扑到自己怀里的不是少女娇躯而是一块刚从烤炉里取出来的火炭。
女孩皱着眉毛在白若飞的抬起头来，目光如水地看着白若飞的眼睛。
白若飞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完全融化了。
“姑娘没事吧？要紧吗？”一旁的服务员小姐语气焦急地问，可她却完全没有过来帮白若飞一把的意思。白若飞目光吃力地瞟向她，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甚至还在捂着嘴笑。
“你没、没事吧？”白若飞声音颤抖地咬字，努力地抬高脖子，不然下颚会磕着熏小萌的额头。
“不行，我好像脚崴了，有些疼。”熏小萌将脸贴到白若飞的脖子上，白若飞瞬间觉得血管扩张热血滚烫。
“先扶你坐下吧。”白若飞根本不敢用手去触碰女孩的身体，如果这时白若飞抱住她便是会直接搂住熏小萌的后背。他只能轻轻地握住女孩的手臂，将她身体的重心慢慢地转移。
“你先回答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熏小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白若飞的目光。
白若飞使劲地点头，“好看好看！行了没？”他鼻子里充满了少女发间的清香。
“那你觉得哪一件好看一点？”熏小萌还是趴在白若飞的胸前，她露出雪白的虎牙。
白若飞十分难为情地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脸颊有些发烫。
“我觉得都好看……分辨不出哪件比较好。”他弱弱地回答说。
“那好，这三件我都要了！姐姐麻烦帮我整理一下，装好袋子。”熏小萌对一旁的服务员说。
服务员小姐受宠若惊，似乎是很久没有碰到这样出售豪气的顾客。
熏小萌离开白若飞的胸前，理了理头发，轻轻拍了拍裙上的灰尘。
……
“所以说，你是富婆吗？”
街道上，白若飞对走在自己身边的熏小萌说。
熏小萌笑了笑，她此刻穿着的是她原本的衣服，浅蓝色的毛衣配上纯白的阔腿裤。
“我脚还是有点疼。”熏小萌摸了摸她的脚腕。
白若飞问女孩：“那怎么办？要不要去药店买点贴膏？”
他问完这句话后立马就后悔了，因为熏小萌正一脸期待的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背、我。”
女孩伸开双手，一副即将拥你入怀的模样。
“啊？”白若飞有些冒汗。
“你、背、我。”熏小萌咬字清晰地说，面色红润。
白若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我力气很小的，背不了你。我还是和你去看医生吧。”
熏小萌鼓起腮帮子，闭上眼睛摇摇头。
“……”
“我走不了了，要不你就我扔在这里吧！”熏小萌说。
“……”
白若飞无计可施，百般无奈地只好回答她说：“我试试。”
“哈哈！”女孩露出笑容。
白若飞弯下身子，双手放在身体两侧，脑子里回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奶奶背自己的动作。
熏小萌红着脸，轻轻地走到白若飞的身后，手指贴着嘴唇。
“上来了哦。”她提醒白若飞道。
“嗯。”白若飞点点头。
熏小萌将手臂贴着白若飞的后背往上伸展，然后轻轻地一跃便骑到白若飞的背上。
白若飞也是反应迅速地用手托住熏小萌的……屁股。
“哇呀，你干嘛！是大腿，是大腿啦！”熏小萌边叫着边捶打白若飞的脑袋。
白若飞也是尴尬地连忙纠正错误，“噢噢噢噢。”
背好女孩之后，白若飞感觉自己的腰杆正处在快要断掉的边缘。他气都喘不直了。
“好重啊……”白若飞苦涩着脸。
这一幕在路人看来是如此的好笑。
“我哪里重？我最近一直都有减肥好吗！”熏小萌将脸贴在白若飞的侧脸上反驳。
“你多少斤啊？”白若飞艰难地问。
“你不知道体重是女生的秘密吗？我不告诉你多少斤。”熏小萌满是笑颜。
“好吧……”白若飞低着头，尝试着迈出步伐。
天空已经完全地黑暗，路边挂上的灯笼也亮起璀璨的光芒。
步行街上没有汽车的来往，周边都是人们在餐桌前摆弄碗筷的声响，卖糖画的车子传来麦芽糖的香味。似乎是今晚的烟花表演的闻名，大人和小孩都打扮光鲜，孩子手里拿着刚刚接过的糖画，女人和男人的手里提着花灯，店铺的门口以及街角的招牌上都拉满了今晚烟火演出的告示。人们均行走在浓郁的节庆氛围之中，红色的横幅无一写着的都是“锦上添花”、“花好月圆”之类的祝福词。
白若飞背着熏小萌行走在千万盏灯火下，女孩的脸蛋在灯笼下被映照地动人。
灯笼有圆的、有长的、有球型的也有圆柱以及立方体型的……金黄的灯笼上贴满了祝福语。白若飞背着熏小萌走到一棵挂满灯笼的榕树下，女孩对着少年说请将她抬高点，少年拖着苦闷的脸努力地将腰杆挺直。熏小萌伸手去抚摸灯笼下吊挂着的纸条，满树温暖的光亮中，人们低着头用手中的笔写着他们对快要到来的新的一年的祝福。
“今天是冬至，我们待会要不要去吃汤圆？”熏小萌问白若飞。
“你还没饱吗？”白若飞苦笑着。
“不不不，就是觉得不吃汤圆的话没有气氛哈哈。”熏小萌说。
“随便你啦。”白若飞看着满树的星光，瞳孔璀璨。
“要不我们也写祝福吧，你看大家都在写。”熏小萌提议说。
白若飞沉默了会，回答道：“你喜欢。”
熏小萌愉快地微笑。
“那赶快去拿纸，我包里有笔。”她说。
白若飞背着熏小萌到领纸条处，从框里拿了两条红纸，并将其中一条递给背上的熏小萌。
“写点什么好呢……”熏小萌从包里取出签字笔，拔出笔盖思考着。
“就祝自己金榜题名，财源滚滚吧！”女孩大声说，提笔在红纸上书写。
白若飞笑了笑，“你怎么还把你想的给说出来？”
“不可以吗？”
“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白若飞被她这么一问给难住了，“只是一般愿望什么的大家都是在心里默念的，不会说出来。”
“心里默念就能成真吗？”熏小萌笑道。
“额，也不是这么说。”
“那就是了呗，既然都一样，说出来了老天爷起码才会知道你想要的嘛！藏在心里上帝才不会理你呢，他们什么都没听到呢。”
“所以说你是信老天爷还是信上帝？”
“他们不都是同个人吗？”
“哈哈……”白若飞挠挠头尴尬地笑道，“其实大人们说其实上天是可以听到你心里的话的。”
“啊？这我可就惨了啊。”
“怎么了？”
“因为我好像在心里偷偷骂过它几次。”熏小萌如实回答。
白若飞哭笑不得。
熏小萌将她写的祝福挂了上去，然后便好奇地将头探到白若飞脖子前。
“我想看看你写的！”
“不。”白若飞回答。
“不嘛！”
“我还没想好。”
“那你快写。”
“这也能着急的吗？”白若飞略显无奈地笑道。
“我把笔给你，你快写。”熏小萌催促说。
白若飞扭开笔盖，注视着灯光下的红纸，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他这个人没什么愿望，想的东西也很简单。因为他知道他许的愿望一般都实现不了。以前过生日，白若飞会跑到家楼下的面包店去买几块4块五的蛋糕。自己父母在外工作的缘故，白若飞的生日自从13岁开始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每当客厅的钟过了八点以后，白若飞会把屋内的灯光都关掉，从抽屉里取出一两根五金店买来的白蜡烛，用打火机为它们点上。他会在烛光中小心翼翼地撕开蛋糕的封面，舔舐干净粘在塑料膜上的奶油，然后将蛋糕放在碟子里，对着它默默地许愿。最后再把白蜡烛的火焰吹灭。
“我希望爸爸妈妈能有多点时间回来看我。”
小时候的白若飞这样在心里默念说，嘴角在微弱的烛光里溢起甜甜的微笑。
此时背着熏小萌的白若飞想到自己过去自己一个人生日时许的愿望，不禁有些鼻酸。
“那也祝我金榜题名，前途似锦好啦！”白若飞擦了擦鼻子，笑着大声说道。
熏小萌抱住白若飞的头，嬉笑着弄乱他的头发。
“就这样吗，好简单呐！”女孩说。
“你的不也是吗，我和你差不了多少，难道你还想写一篇论文上去？”白若飞说。
“哈哈哈哈。”熏小萌开心地笑。
“我帮你挂上去吧。”
“嗯。”白若飞将带着写好的祝福的红纸条交给肩上的熏小萌。
女孩小心地伸直腰肢将载着少年祈愿的纸条挂在明亮的灯笼下。
满树的宫灯璀璨下，男孩背着女孩在粗壮虬曲的树根前站立仰望，都市的光影与喧嚷中，命运的红线在浓稠的夜幕上暗暗地缠绕、交错。
——
“是你的电话响了吗？”熏小萌问。
白若飞的上衣口袋里传来他的手机铃声。
“是，你帮我拿一下，在我右边的衣袋里。”白若飞背着熏小萌腾不出手来取手机。
熏小萌把手伸进白若飞上衣的口袋中，抓住了那台正在响铃的手机。
“哇，唐筱柒？”熏小萌拿出白若飞的手机，惊奇地发现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来电人是年级里的传说级人物国民校草唐筱柒。不由地发出惊叫。
白若飞伸手想去拿，却让熏小萌给躲开了。
“别闹，快给我。”白若飞说。
熏小萌摇头，问道：“你认识唐筱柒吗？你和他是熟人？你是怎么拿到他的电话号码的？”
白若飞背着熏小萌这么久早就有些累了，现在还被少女一阵折腾，可谓是身心俱疲。
“你先把电话给我。”白若飞说，他脖子扭不过来，只能用倾斜的角度去看熏小萌。
“你回答我再给你！”熏小萌调皮地吐着舌头。她手中的电话仍在响个不停。
“我说你快拿给我！”白若飞怒吼道。
熏小萌吓呆了，她手微微地颤抖，就连白若飞也能感受到她贴在自己后背的身体在震颤。
白若飞的脸有些暗沉，女孩觉得背着自己的这个家伙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陌生且冰冷。
“对不起……”白若飞扭过头去，低垂脑袋。熏小萌看不到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女孩将手机交给白若飞，却发现男孩的接过她东西的手也是颤抖的。
“……”
白若飞缓缓地呼吸，电话铃还在响着。
“失态了。”他低声地对身后的熏小萌道歉。
熏小萌愣了一会才回答说：“没事。”
电话由于没接通而被迫挂断了，两人周围的空气变得安静下来。
“我能先把你放到那个石凳上吗，我得打个电话回去。”白若飞声音很小。
熏小萌尝试着动了动眉毛，露出微笑，伸手摸了摸白若飞的头发：“当然可以！”
白若飞将女孩安顿在了路边栏杆处的石凳上后，独自走到栏杆旁的楼梯下，对着下方空旷的操场，回拨了刚才的电话。
“啵、啵、啵——”
“喂。”电话那头传来唐筱柒的声音。
“喂，师兄吗？找我什么事？”白若飞开口说。
“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唐筱柒问。
听得出唐筱柒现在所处的地方周围也很热闹，偶尔能听到擦肩而过的人说话的声音。
白若飞低下头，看着高墙下方阴暗处喝酒的人群。
“刚才有同学在身边，不方便接。”白若飞笑了笑。
“嗯。”
“你现在在哪里？”唐筱柒问。
“怎么了吗？”
“九宗参加任务的人手已经全部到达花卉了，宋天教授请让我确认你的位置。”
“这样啊……”白若飞抬头左看看右看看，“我现在是在一个大足球场外的台阶上，靠近街道边，周围有一棵挂满灯笼的树，很大，你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来的。”
“你还是直接发个定位给我吧。”唐筱柒沉默了会说。
白若飞耸耸肩，柔弱地回答：“那好吧。”
“唐依洛跟你在一起吗？”唐筱柒问。
“额，这个嘛……师兄啊，我其实和你妹妹一点也不熟的。她应该和别人玩去了吧。”白若飞说。
“噢，好的。”唐筱柒简短的回答。
白若飞叹了口气，唐依洛要是真的能和自己在一起那该多美好啊。
说到这里，白若飞不由抬头望了望坐在上边的熏小萌。
突出的石墙遮挡住了白若飞的视线，熏小萌所坐的石凳也是比较靠里的位置，离栏杆还是有一段距离，所以他看不到女孩只能大概的知道她所在的方位。
“话说，你们要确认我的位置做什么？”白若飞问。
唐筱柒回答说：“因为你现在也是任务的参与者之一，必要的时候需要你的帮助。”
白若飞苦笑：“我能提供给你们的帮助也许可能真的就是上去帮你们吸收点儿伤害，吸引一下火力，然后就变成炮灰了。或许烛龙可能都没空鸟我，一口老痰就把我给淹了。”
“师弟你要是这么说自己那真的是低估你的潜力了啊！”电话那头忽然插入韩沐的声音。
“咦？你怎么也在？”白若飞疑惑。
“我和小唐在逛街呢，顺便买点宵夜，备战烛龙！”韩沐回答说。
“……”
“对了，师弟啊，你是不是跟路师姐很熟啊？”韩沐听起来像是不怀好意地问。
“怎么了吗？”白若飞想到那个女生的脸。
“她好像对你很关心的样子呐，她一下飞机立马就跑去找你了好像。”
“不会吧！”白若飞一愣。
“嘻嘻嘻，你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韩沐添油加醋地说。
白若飞脑袋晕沉沉的，伸手扶额。
“师兄，要是没什么事就先挂了。”白若飞说。
“行。”这次是唐筱柒回答。
白若飞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双手靠在阶梯的围栏上。
他望着洒满灯光的操场，眼神空洞。草地上，有人舞蹈，有人歌唱。
琴弦随着晚风带来欢快的气息，可他却开心不起来。
“你的心很复杂呢。”熟悉的声音在白若飞的脑海中响起。后者不禁皱眉。
“你是同时喜欢上了三个女孩了吗？”那人问。
此刻，白若飞的身边多出了一个身穿红色锦衣的人，他托着脸双手架在护栏上，素白的长发在脑后扎成长长的马尾，那是一张无比精致的美人的脸，妩媚的眼角下像是用手指抹上的两道绯红！虽然他们所站的位置光线不足，此人的容颜却也让黑暗无法将其仙貌给埋没。而旁人望向白若飞的视野里，白若飞只是孤单的一人，男孩的身旁也没有。
九黎之君，蚩尤。自称自己是“天下独尊”的妖怪始祖，堂堂的妖怪皇帝！而如今却与一个碌碌无为的十九岁人类男孩相依为命。在白若飞看来这家伙实在是有损妖界颜面。
“怎么什么都关你事？”白若飞对蚩尤说。
蚩尤回以狡猾的微笑，“我就是好奇，好奇你分别对她们都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
“她们？”
“要我一一给你念出来吗？唐依洛、熏小萌，还有路子涵！”蚩尤点着手指平静地说。
“你一个妖怪耶，还这么有心去留意我们人类的青春期情感的？你怕不是以前专门给你手下做心理咨询的吧？”白若飞吐槽道。
蚩尤笑了笑，“哎呀呀，我这还不是关心你嘛！顺便想吃吃你们的瓜！”
他露出略显妩媚的神情，赤金色的眼睛看着白若飞。
“我到现在还在想着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如果是男的，那兄弟你也太恶心了！”白若飞表示自己没眼看下去。
“你想我是男的我就是男的，你认为我是女的我也是女的。”蚩尤回答。
“你这是雌雄同体啊我去？”白若飞说，“安能辨我是雄雌是吗。”
“唉，小女子我这沉鱼落雁的玉容落在你身上真是糟蹋了。”蚩尤拉袖掩泣道。
“啊呸，我把我身子让给了你我还没说你糟蹋了我呢！”白若飞做吐唾沫状。
“那这么说来，公子是与我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呐。”蚩尤重新露出笑容。
“唉，不想和你废话了，每次和你聊天我都要气个半死！折寿了！”白若飞想要赶紧结束这毫无趣味的聊天，熏小萌还坐在上面等着他呢。
“你就走了？不多陪我会？”蚩尤看着白若飞转身走上阶梯，试图挽留道。
“你就住在我的身体里，我每时每刻都陪着你好吗？”白若飞朝着底下的蚩尤说。
蚩尤看着白若飞上去的身影笑着，很久不说话。
直至白若飞快要到达上方时，他才忽然开口。
“如果要你做个选择，唐依洛和熏小萌之间你会选哪个？”
他声音很小，白若飞却听得一清二楚。
少年停住脚步，低头看向站在围栏前的蚩尤，后者身着红衣腰间束有金色鳞甲，鲜红色的眼影在阴暗里犹如噬人的鬼魅。可鬼魅却带着微笑，笑得那么艳丽，那么诱人。
“神经病。”白若飞摇摇头，继续上他的台阶。
“如果我说没有被你选到的那一个会死呢，你怎么办？”蚩尤说，他的话语犹如冰刀划着白若飞远去的背影。
白若飞怔住了，他差点因为这句话而踩空台阶。他鸡皮疙瘩麻了大片，冷汗在他的刘海间溢出。
无声的沉默后，他头也不回继续走上了台阶。
——
“聊这么久啊？”熏小萌抬头看着刚回来的白若飞。
白若飞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没想到你竟然还认识唐筱柒，哈哈哈，真是让我大吃一惊。”熏小萌笑着说。
白若飞站在她身边，尴尬地挠着发梢。
“你傻站着干什么？坐呀。”熏小萌拍了拍她身边的空位。
白若飞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去，俨然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像是要与女孩子分清界线。
谁料熏小萌则一把搂住了白若飞的胳膊，在少年大惊失色面前睁着好看的眼睛注视着他。
“这样要是给同学撞见了……不太好吧。”白若飞被强迫的靠在女孩的肩膀上。
熏小萌有趣地打量着他，眼神像是一只玩弄着毛球的猫咪。
“你刚才都那样对我了，还怕这个？”她微笑地说。
“我刚才做什么了吗？”白若飞一副生吃了石灰的表情。
“哈哈哈，你想啥呢，我是指你刚才背着我呀。”熏小萌搂着白若飞大笑。
白若飞低着头，他现在内心很犹豫，纠结着什么。
“哈哈哈哈，你好逗啊。”熏小萌边笑边说。
见白若飞不理她，她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嘴角愉悦地微翘。
“你是不是喜欢我？”
咯噔——
熏小萌眨了眨眼睛，女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路边行人走过，耳边的世界逐渐出现幻听。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熏小萌小声地问，昏暗的光线下，少女的脸有些红韵。
白若飞仍旧垂着头，像是天生的十分颓废的样子。
“是不是。”少年沉默了会，轻声地吐字。
许久的沉默，两人都没说话。
“既然你都把这层窗纸给捅破了……那我就向你坦白吧，白若飞。”熏小萌目光移向前方，声音没有感情的起伏。
白若飞的瞳孔在黑暗中掠过一丝水光，他稍稍侧过脸看着熏小萌在夜色下柔软的嘴唇，心里面好像有个人在不断地躲闪，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所追赶。
“我……”女孩唇齿微启。毛衣包裹的双手紧绷地立在膝盖上。
“喜欢……”她声音很轻，犹如天上落下的鸟羽。
白若飞的脸已经开始逐渐滚烫。
就在熏小萌继续要说下去时，一声猛烈的爆炸声响震惊了周围的人！
“哇哦哦哦——”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叫。
女孩抬起头，吞了口唾沫，神色紧张地看着声响的方向：“怎、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白若飞站了起来，脸颊表面也是渗出汗珠。
果不其然，他兜里的手机在下一秒就响起来了。
白若飞紧张地拿出手机，接通电话。可当他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还是不禁犹豫了片刻。
“喂、喂……”白若飞颤抖地点开通话，声音弱小地说。
“你在哪？”电话那头，那个女孩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想让人产生依赖的感觉。
“我我我我……”白若飞我个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爆炸的声响！这次是来自他身后的方向。
白若飞转身，熏小萌也站起来慌张地眺望……一条巨大的火舌在远处的街道上直冲夜空！
火焰的明亮将他们本是黯淡的脸蛋都映照得鲜红。黑色的蘑菇型浓烟在火焰的熄灭后紧跟着升腾。
“怎么回事？”熏小萌很紧张的问白若飞，满脸恐惧地看着他。
白若飞也很害怕，手臂不断地颤抖……因为他猜测如果这不是恐怖袭击那只有一样事情发生了，那就是烛龙复苏！可他没想到烛龙复苏的场面会是这样，就跟叙利亚战场一样。
“你也听到了吧。”路子涵在电话那头说，但她似乎是很镇定的状态。
“发生什么了？”白若飞克制着自己的紧张的嗓子问道。
“有东西袭击了街区，数量未知，应该是妖怪。”路子涵说。
“妖怪？”白若飞汗颜，“是烛龙吗？”
“不是，烛龙的位置我们已经锁定了，它是被囚禁在山里，离市中心有一定距离。执法者已经在那座山的周围做好准备了，它发生的动静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
“所以说是别的怪物咯。”白若飞看着散乱开来的行人，他们的脸上无非都是惊慌失措。
“嗯，唐筱柒已经正在支援的路上，其余的执行者也在赶去救场的路程中。我也是。”
“我要……做什么吗？”白若飞虽然害怕，但还是这么问了。他不想在路子涵面前表现得像个怂包一样，即便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早就是个怂包的事实。
真奇怪啊，我是在逞英雄吗？
“不用，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呆着。”路子涵温柔地说。
白若飞眼睛微微睁大，好奇女孩的声线为何能转换得怎么快……像是在照顾小狗的大姐姐。
路子涵挂断了电话，她每次和白若飞的对话时间总是那么的仓促。
除了那个雨如泼墨的傍晚……
“白若飞！”
熏小萌的叫喊唤醒了失神的白若飞。
“啊。”白若飞将手机揣好，转过身来面向熏小萌。
“我们，怎么办……”女孩的脸蛋像是快要哭了，她被吓到了，周围的人群都在逃散，像是在不断地告知她有什么毁灭性的灾难在向她靠近。
白若飞看着熏小萌可怜的模样，听着周围的叫喊声，瞳孔放大。
“白若飞！”熏小萌摇了摇少年的衣摆，后者也是再度回过神来。
“我和你去安全的地方，不要怕。”
白若飞有些不相信地听着自己说出来的话，他拉起熏小萌羊毛衣的手臂开始跑起来。
他拉着女孩穿过叫喊的人群，耳边是风与远处爆破的声音。
白若飞没有扭头，眼睛一直地凝视着前方，上齿不禁地紧咬下唇，瞳孔里错觉出火光四溅的场面。
“呼、呼、呼。”他隐约地能听到熏小萌的喘息声。
白若飞自己则是胸腔不断地膨胀，收缩。
他感觉自己很早很早以前就乏力了，自己的人生根本就没有看头。
可他现在觉得不一样了，在这样凌乱喧闹的人群中奔跑，眼睛里是街道上燃烧的灯笼。他认识到他自己刚才是要被表白了吧，就算女孩最后的话没有说完，但连起来一定是“我喜欢你”吧！当然啊，这样明显的动作和语气，肯定是现在大家口中的男女之间的表白啊！一个女孩对她喜欢的男孩说我喜欢你，而白若飞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有一天会成为那样幸运的男孩。按理说就算是表白，在他身上永远都只可能是他表白女生，根本就不会有女生来表白他的啦！虽然说人嘛，等到以后肯定会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白若飞这样废物的家伙应该也可以的吧……可是啊，谁甘愿在青春已经被埋入坟墓后的时光里再谈第一场恋爱呢！谁甘愿啊？白若飞即使没有这恋爱的实力可他也不甘愿啊！自己现在已经是19岁了吧，不算早恋了吧，就算和自己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亲密地接触，大人们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了吧。无非不就是学业为重以后再谈嘛！可是……白若飞不想啊！自己长这么大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女生喜欢他，怎么能让她失望呢？怎么能啊！哪怕平时颓废如阳台上只装了水的花瓶，就算没有泥土和种子现在也要让自己长出花苗来啊！
“呵、呵呵呵呵。”白若飞不要命地奔跑着，可他心里竟然在笑。
熏小萌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被白若飞抓在身后的她脸红得不成样子，“你，你跑慢点。”
白若飞不断地呼吸，步伐不断地跨越着。
他的视线上有些黑蒙蒙的，好像快要落下来将他的眼睛所遮盖。
他的耳朵有些嗡嗡，听力不是很清楚了。所有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都是闷沉的。
火光、叫喊声、路面的碎玻璃与瓦砾、站在原地哭泣的小女孩……
白若飞意识模糊中有些熟悉的感觉，像是似曾相识却又从未出现。
那个冰冷的雪天里，焦黑的荒原上，女孩扑倒在黑色的囚笼边哀嚎着……她嘴里喊着某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她的某个至亲的人。凄凉的白色之中，她带着泪痕的脸转向白若飞，青色的光芒在她的眼睛里如从黄泉爬出的恶鬼！
“唔。”白若飞的脚被东西绊倒了，整个人的重心一下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咳啊。”白若飞重重地摔在地上，双臂都擦出了鲜血。
熏小萌大惊失色，连忙赶来蹲下：“你怎么样，没事吧！？”
白若飞使劲地将身体翻转，仰着脸躺在路面上，鼻腔里传来血腥。
他大口地喘气，看着熏小萌哭得梨花带雨的脸，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很开心……感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地开心过，可明明自己比任何人都紧张的要死。
“班群里有消息吗？”白若飞目光看着蹲在他身边的熏小萌。
熏小萌愣了一会，拿出手机，回答白若飞说：“班长叫我们听从市政府发布的紧急告示到指定的地点进行避难，因为不清楚是空袭还是恐怖袭击等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的原因，所以……”她还想继续说下去。
白若飞无力地望着漆黑的天空，他感觉这一摔把自己的骨头摔断了好几根，“这样啊。”
“离这里远吗？”他问。
熏小萌看起来很紧张，周围都是逃散的路人，但许久没有在听到爆炸声了。
“不远，顺着这条路，400米就到了。”她回答说。
白若飞想尝试着坐起来，熏小萌立马伸手去搀扶他。
“你能自己走到那里吗……”白若飞坐起来，扭头望向这条街道的尽头，开口说。
熏小萌脸色震惊地颤了颤喉咙，“你要我一个人过去吗？”
白若飞看着眼前的这位喜欢着他的女生，露出微笑：“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有些不负责。”
“所以说你是打算不走了是吗！？”熏小萌大声地对白若飞叫道。
白若飞看着逐渐减少的人群。身后，是卷着浓烟与火光的街道。
“别开玩笑了！你不想活了吗，白若飞？”熏小萌大声地说。
白若飞眼睛朝向熏小萌，垂在他身体两侧的手掌微微抖动，掌心里滴落几滴混合着血的汗珠。
“你是不是伤得很严重？”熏小萌看着不说话的白若飞，声音颤抖地问。她眼泪又准备要流下来。
白若飞摇摇头，“我怎么会不想活了呢？我……”他想要抬起手臂，但还是没动。
“……”
“你快走吧，我不会死的，我很快就能赶上你。”白若飞说着听起来就像是那些电影主角里面临生死危机时对女主说出的深情的话。
“你别闹了！这不是拍戏啊！这是现实，你是不是傻子啊？”熏小萌着急地叫着。
“我扶你起来，我和你一起走，400米而已！”她边说着边伸手架起白若飞的胳膊。
白若飞在熏小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成功地被拽了起来，可下一秒，他的视线捕捉到头顶的一丝异样！浓稠如墨汁的夜空上，深色的云层如静谧的大海，而一片巨大的轮廓在海里缓缓地移动，犹如一艘巨大的鲸。那东西在下潜，穿过云层，逼近灯光辉煌的夜下城市。它速度很快，仿佛突然朝着猎物发动猛进的金枪鱼！而它的目标，是白若飞二人。
那东西如导弹般要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砸来！
“快闪开！”
白若飞大叫着，他猛地推开熏小萌，瞬间他被那巨大的身影淹没！
女孩摔倒在地上，她的前面激起大量的碎石和烟尘！巨大的撞击声差点要把她给震飞。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的情况，丝毫没有察觉到额头被割破的疼痛，鲜血沿着她好看的脸蛋淌下。所买的衣物也随着购物袋的包装散落遍地。
烟雾完全遮蔽了熏小萌的视线，就像是在人的面前掀起了一堵由尘埃建起的高墙。
“快、快走啊！熏小萌！”
声音在烟雾里传出，证明白若飞还活着。
女孩瑟瑟发抖，坐在地上的她腿都软了。
“别犹豫啦！别犹豫啊！快走知道吗！快走！能跑多快跑多快！”
浓烟里，白若飞的声音暴跳如雷，像是要把自己的嗓子都给喊废掉。
“会死的啊！！！”少年拼了命地大叫，声音像是早已经哭了出来。
“好、好。”熏小萌带着哭腔，她眼睛空洞，面无血色地强忍着意志站起来。
她不顾一切地奋力朝道路的末端跑去，过程中还不时回头去看白若飞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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