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偷石榴树的贼

　　单车穿过黄昏下没有颜色却满是混着庄稼收割后泥土气息的风，远方是渐渐阑珊不经意就会被染黑的天，背后是离大集旁边的石灰路之间越来越长的泥泞。
　　“好像没有看见有卖石榴的”周沐坐在后面有些失落的说，然后用头轻轻的抵在了夏南的背上。
　　夏南突然感觉后背有一种很强烈的灼烧感，握着车把的手又紧了些，有点不敢呼吸地咽了口唾沫：“你……你想吃的话，我能给你弄。”
　　“你从哪里弄，村里有卖的？”
　　“不是，村南头有一个老光棍，我们都叫他棍哥，他家有一个菜园，里面有石榴。”
　　“你要去偷吗？”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他一个人又吃不完，以前我、赵阳还有李森经常去那里，算是常客了。”
　　“赵阳是谁？”
　　“我朋友，去桐城上高中了。”
　　“我也是桐城的呢！那个，你为什么没去上学，因为没考上吗？”
　　夏南接着夜色的遮掩，不出声的苦笑了一下，随即更用力的蹬车：“是啊，谁不想去大城市上学呀！”
　　“我就不想”周沐的声音变得微颤：“其实我爸妈是不知道我到农村的游学的，我是背着他们来的，他们从来都是逼着我做他们给我安排好的事情。”
　　背后的灼烧感慢慢变成了太阳照在身上的舒服和温暖，车子踏着夜色，少年背着月光，安静的经过卸了妆的小镇。
　　“你这孩子，又乱花钱”夏奶奶看着手里的裤子有些生气的样子：“不是说了，剩下的钱给小沐买点东西吗？”
　　夏南爬到床上讨好性的给奶奶捏起了肩膀：“奶奶，我给小沐买了，这是剩下的钱。”
　　“行了行了，信你小子的鬼话，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好勒，那我走了”说罢趁奶奶不经意间亲了一下那张满是皱纹如麻皮似的脸。
　　夏奶奶在夏南出去后打开了床边的老柜子，在昏黄的灯光下面看了好一会夏南给她买的裤子，然后把裤子压在了柜子的最底层。
　　夏南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来回，一会倒立、一会做俯卧撑，直到确定奶奶屋里的灯灭了才偷偷摸摸的从自己屋里出来。
　　“喂，夏南”周沐蹲在菜地边上挑逗着老猫。
　　夏南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出来了？”
　　周沐把猫抱在怀里：“你是不是要去偷石榴了？我也想去。”
　　夏南一手掐着腰一手扶了下额头：“好吧，走，对了，抱着猫。”
　　周沐看着夏南用他独特的方式叫出来了李森，抱着猫呆呆的立在原地。
　　“三木，拿着呢吗？”
　　李森举起手里的铁锹：“好了，小南咱今天还是去刨白菜吗？”
　　夏南闭目养神了一会，然后以一种极为阴险的语气说到：“不，我们今天刨树。”
　　三人鬼鬼祟祟的走到棍哥菜园子的围墙边，看着门口那条狼狗谁都不敢乱动。
　　夏南碰了碰最前面的李森：“确定不，狗链子开着呢吗？”
　　“报告长官，开着呢”李森睁开眯着的眼，肯定的说。
　　“好，周沐把猫给我”
　　“要猫干什么？”
　　“别管那么多了，快给我吧！”
　　夏南接过手里的猫递给李森露出了奸诈的笑容：“三木，老办法。”
　　“好勒”说完李森就冲着狼狗一把把老猫扔了出去。
　　“汪、汪、汪”狼狗看见老猫像是老友重逢一样，无比亲切的追了上去。
　　“快进去，门没锁”小南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三人成功的私闯了棍哥的菜园。
　　周沐几乎没怎么动，看着夏南和李森游刃有余的进行石榴的采摘，看来已经是惯犯了。夏南只管把石榴拽下来扔到地上，而李森则负责拿着书包捡，两人的合作可谓是完美。
　　“三木，拿铁锹”夏南抹了一把汗，接过铁锹就开始刨石榴树。
　　“三木，夏南这是在干什么”周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森抖了抖沉甸甸的书包，平静的说：“你不了解，俗话说得好‘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们从来不会仅仅偷了东西就走的。”
　　“喵”老猫从墙上跳了下来，以优雅的猫步缓缓走到李森腿边。
　　“你这样对它，它还找你呀！”周沐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森抱起了毫无反抗的老猫，甚至这猫还腻歪的蹭着李森的手。
　　“完蛋玩意，扛不动，这龟孙树太沉了”夏南踹了一脚刚刚歪倒的石榴树。
　　周沐看着气急败坏的夏南，有点觉得好笑“行了，咱们赶紧走吧！”
　　“汪、汪”一声狗叫打破了三人一猫平静的氛围，老猫更是毛都炸了起来。
　　“不好，棍哥的狗腿子回来了，快跑”夏南抗起铁锹努力不丢下一点犯罪证据，然后拉起周沐的手就往外跑：“三木，快跟上，记得，跑不动了把死猫丢出去。”
　　周沐的手被夏南紧紧的握着，不管方向的跑，眼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开心。她从来没有这样尽情的跑过，尽管以前学校是有体育课的，但也只是好几十个人在一起慢跑。
　　“乖，对不住了，我保证没有下回了”李森说罢又把猫朝狗丢了过去。
　　三人最终停到了石桥边，各自顺着胸前乱窜的气。
　　“南哥，我决定棍哥明天会疯”李森扶着石桥的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放心，他不知道谁弄的，难不成狗还能说话”夏南根本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举手擦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攥着周沐的手。
　　“对……对不起啊”夏南瞬时红了脸，努力想找个话题，脑子快速运转，也只是蹦出来一句：“棍哥的狗来头可大了，听说是叫什么金毛，可凶可凶了。”
　　周沐回忆着那个满身黑毛妥妥的一副中华田园犬模样的土狗，笑着靠到了桥边：“我看着刚才那只狗好像泰迪呢！”
　　李森从来不放过任何可以一个怼夏南的机会：“听见了吗，那是泰迪，你还跟我说是啥金毛，那么黑，我差点就信了。”
　　周沐用拳头抵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然后弹了一下夏南：“行了，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夜色渐深，平息了少年少女内心的狂欢、安静了菜园旁边的狗吠、拯救了被逼到无路可退的老猫。
　　“又是那个混蛋玩意，偷菜就算了，还刨我的树”棍哥吸了一口手里夹着的一根黄鹤楼牌的烟，狠狠的踹了一脚树：“他娘的刨了还不拖走，不知道多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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