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三生三世（０６）

苏落脸色苍白，靠在墨渊身上，神情不自觉带了几分眷恋：“师父，玄女偷走了阵法图，拿给了擎苍，现在该怎么办？”

        墨渊刚才已经知道了，心里稍有准备，但天界的三位皇子和瑶光上神却是刚知道。

        登时，营帐内一片焦急的吸气声。

        瑶光同为出类拔萃的将帅之才，自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墨渊，阵法一旦布下，便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们……”

        墨渊接过话头：“我们不仅会一败涂地，还会让二十万天兵命丧若水河畔。”

        仿佛为了证明墨渊所言非虚，各军将领很快来汇报战况。左虞军、后军等各路大军皆被破，损失惨重。

        墨渊沉默地听着。

        苏落担忧地看着他，墨渊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仿佛他们还在昆仑虚的日子：“我好像，还从未帮你束过发？”

        不仅苏落一愣，就连营帐内几位将领都愣住了。

        苏落隐隐感觉出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却是一个惨淡的笑容：“可惜我的发冠落在战场了。”

        二皇子桑籍想要上前说些什么，战况危急，墨渊却还在说些不相干的东西，三皇子连宋眼疾手快的将桑籍拉住，朝他摇了摇头。

        如今生死不明，已是疾苦，有情人若再不能互诉衷肠，岂非苦上加苦？

        墨渊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白玉簪：“我为你簪上可好？”

        苏落点头：“嗯，好。”

        墨渊的手指穿过苏落的发丝，动作生疏地挽了一个发髻。簪上白玉簪固定，头发半簪半散，是个女子的发髻。

        连宋心里一突，冒出一个猜想。

        墨渊和苏落看着彼此的眼睛，却碍于一干人等在场，什么都没说。

        苏落身上的伤好了许多，想要起来，墨渊沉默着将人扶起来：“我需要一万人去送死。”

        苏落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墨渊的想法，兵行险招，牺牲最少的人，尽可能保下余下的人。

        大皇子央错不忍：“天兵虽不如皇族尊贵，但那都是一条条性命啊，望上神三思！”

        “如今战况危急，只得兵行险招，若非如此，四海八荒，从此以后恐要易主。”营帐之内，一片沉重，“我需要一骁勇善战的将领，向东南角突围，若能引得翼界十万大军追杀，便能为我们驳得一线生机。“

        忽然一人上前道：“上神，我乃天族一分支，此次恰好带了一万天兵，我一整个族人，愿为上神杀出一条生路！”

        墨渊心下触动：“可是素锦一族？”

        “正是。”

        “好。”墨渊抬手作揖，一切尽在不言中。

        “师父。”

        墨渊看向苏落。

        “派一个不知名的将领去领兵，恐怕擎苍也不会相信……”

        墨渊明白了她的意思：“阿落……”

        “师父，十五请战！”

        他唤她阿落，她唤他师父，这是责任与私情之间的挣扎。

        苏落神情坚定：“师父，战争总有伤亡，谁都会死，谁都能死，十五自然也可以。”

        墨渊嘴角微颤，那一个“好”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确实需要一位名声不弱的将领带兵，以防擎苍不信，他无法决定三位皇子和瑶光，所以，最合适的莫过于自己的十七位弟子，而苏落，恰恰是其中名声最显胜的。

        瑶光眼神复杂的看着苏落，末了，又释然了，她看到了墨渊的挣扎，也看到了苏落的决心：“墨渊，这营帐中若论骁勇善战，除了你，便是我。苏落神君刚才元气大伤，想要拖住翼界十万大军，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我去最合适。”

        确实如此，将十万大军引走后，还需拉长战线，将其死死拖住，而苏落如今受伤，很难拖住翼界大军。

        墨渊嘴唇微抖，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这条路注定是有去无回的。”

        “为苍生，我甘愿领命。”

        瑶光看向苏落，飒然一笑：“你比我幸运，也比我勇敢，我输得不冤。等我回来，你我前嫌尽释，一起饮一杯可好？”

        瑶光比苏落强很多，除却墨渊，也唯有瑶光能确保完成这项任务。

        苏落在瑶光的眼中看到了坚定，犹豫一瞬，她抬手抱拳：“乐意之至，苏落在此，恭候瑶光上神凯旋。”

        翼界大军气势汹汹，可天族也很快反击。十万大军追随瑶光上神而去，一切都在按照墨渊所想而进行。

        最后之战，终将到来。擎苍与余下翼界士兵被围困于若水河畔。天界三位皇子、昆仑墟十七位弟子、还有天族各分支将领，等等，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唯独墨渊，仍皱眉看着擎苍。

        苏落看见瑶光了无生息地躺在一旁，不由抿唇。

        墨渊冷声道：“擎苍，你若投降，你身后的将士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哈哈哈！”擎苍仰天大笑，“只要我还是翼族的王，我就绝不投降，此战，有八荒众神为我陪葬，我也不亏了！”

        说着，擎苍祭出手中的东皇钟。

        苏落喃喃道：“红莲业火……”

        东皇钟遮天蔽日，散发出的红莲业火将天空染的通红。东皇一出，万法寂灭！寻常的小仙，更是连片刻都不能抵挡，直接被吸入东皇钟内，被红莲业火烧了个干净。东皇钟威力无比，不但可以吞噬一切生物，关押妖魔，还可毁灭天地人间。

        擎苍神情癫狂：“墨渊，东皇钟既为你所造，今日，你便为它陪葬吧！”

        “东皇钟既为我所造，我自然有办法克制它！”说着，墨渊飞身上前，以轩辕剑对垒东皇钟。

        尚未完全开启的东皇钟，竟隐隐有关闭之势。

        擎苍怎会让墨渊得逞，他挥舞叉戟，直朝墨渊周身大穴。东皇钟稍稍关闭，那堪比父神在世的可怕吞噬之力稍稍减弱，苏落凌空而上。

        “十五！”昆仑墟其他弟子纷纷叫喊，想要阻止苏落，可东皇钟虎视眈眈，将众人拉扯的左摇右晃，稳不住身形。

        叮！帝鸿剑抵上擎苍的叉戟，苏落顿时感觉手掌一阵酸麻。

        擎苍功力虽不敌全盛时期的墨渊，但对付一个有伤在身、还未晋升上神的苏落，却是绰绰有余。

        墨渊担忧：“阿落！”

        苏落咬牙道：“我没事！先解决东皇钟！”

        墨渊彻底关闭东皇钟需要时间，在这期间，苏落不能退却。

        擎苍的叉戟有千斤重，攻在帝鸿剑上，便都化作了对苏落的压制：“凭你一小小昆仑墟弟子，也想阻止我？”

        “能与不能，也要试过才知！”

        已过数招，苏落几乎是伤上加伤，身上白色的菱甲被划出道道伤口，溢出丝丝血迹。

        擎苍抬起叉戟，裹挟着魔气，重重劈向苏落。以剑相抵，却终有不敌，苏落被步步击退，狠狠撞上山巅。

        她口中啐出一口血沫，浑身像散架了一般，苏落眼睁睁看着擎苍的叉戟劈来，疲惫的身躯却再也动弹不得。

        墨渊注意到苏落生命受威胁，毫不犹豫，转身向苏落疾驰而去。明明只要再等一息，东皇钟就会彻底关闭，只要一息！

        可也只要一息，苏落便要殒命于此！

        东皇钟还是苏落？

        他死还是苏落死？

        墨渊从不会犹豫，他要她生！

        墨渊将苏落揽住，轩辕剑击退擎苍。

        几乎是一瞬间，苏落便红了眼眶：“墨渊……”

        “别怕。”众目睽睽之下，墨渊怜惜地吻在苏落额头。

        不管世人如何看待，不管众仙何等目光，墨渊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小十五，红了眼眶。

        墨渊看向若水河岸上的昆仑虚弟子：“接住她。”

        说着，他将苏落往岸边推去。

        苏落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双手无助地伸向墨渊，却什么也抓不住。

        折颜看到东皇钟的红莲业火，本来去昆仑虚探望伏羲琴的他，直接从昆仑虚赶了过来。将苏落抱在怀里，折颜神色凝重。

        苏落愣道：“折颜……？”

        众人也是惊讶：“折颜上神？！”

        “十五！”昆仑虚弟子将苏落团团围住，神情焦急，担忧不以。

        折颜运转灵力：“别说话，屏气凝神！”

        折颜医术闻名四海八荒，有他为苏落疗伤，众人都安心许多。墨渊也定下心神，抬眼看向擎苍。

        东皇钟彻底开启，红莲业火将天地之间映的彤红。

        “哈哈哈哈！墨渊！你竟为了你心爱的小徒弟，而放弃关闭东皇钟！很快，红莲业火将会燃尽一切！哈哈哈哈哈！”

        墨渊不发一言，抬剑攻向擎苍。

        苏落靠在折颜的怀里，全部心神都投注在半空中的墨渊身上。

        东皇钟已经全部开启。墨渊看向东皇钟，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他全力一击，将擎苍推向东皇钟。擎苍被东皇钟的巨大吞噬力吸入其中，被镇压于钟内。

        墨渊飞至东皇钟下，转身，在人群中一眼便看了苏落：“等我。”

        苏落浑身如坠冰窖，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眼睛紧紧盯着墨渊。

        “阿落……等我……”

        苏落张大嘴想要说些什么，阻止墨渊，可她满脸痛苦地掐住脖颈上的皮肉，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不要……墨渊……不要！

        “不……不……”

        苏落狼狈地向前跑去，喉咙无助地发出些许气音，她满脸痛苦，泪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滑落。她瞪大双眼，不想让泪水阻挡自己的视线。苏落竭力看去，只能看到墨渊义无反顾冲向东皇钟的背影。

        天空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苏落下意识以手挡面。

        轰的一声，东皇钟恢复原样，镇压于若水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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