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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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海底中暗藏的汹涌被轻柔的风慢慢掀开,层峦叠嶂的乌云会心甘情愿地任由月光刺穿心脏。
少年人的热烈毫不掩饰,除去那些心酸的暗恋桥段,秘密在少年人中间从来就不算秘密。
那些贴耳的悄悄话总是不知如何就迅速地传播,成为无处不在的空气,成为数年后心照不宣的笑。
周日,晚十点,夜深人静。
湿润的晚风裹挟着破碎的消息,漫不经心地拂过少年人的耳边,然后————
一中的高二年级大群就炸开了锅。
方莘伏在书桌上,她双眼无神地盯着面前的物理卷子,笔在手上绕来绕去,最后啪嗒一声落在了桌上。
“滴滴滴”的提示音像是定时炸弹的爆炸狂欢,将方莘的烦躁拉到了极致。
逃逸速度是多少来着的?好像是167km/s,公式是什么来着?天体密度怎么算?g、m、m、r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物理这种讨人厌的东西?她不是选了文科吗?怎么还要搞这些破题目?
为什么柳拾忆能什么都会?这不公平啊,所有人都不完美,凭什么她这么完美?不是说了智慧达到一定程度,就是在自我毁灭吗?
方大纨绔被物理压弯了腰,思绪乱如麻,嘴里嘀嘀咕咕着魔咒。
她心里的小天使手持剪刀,蹑手蹑脚剪了那根红线,砰的一声,乱麻炸弹终于炸了。物理黑化的小天使成了恶魔,驱使着方莘拿起手机,点开那个不断“滴滴滴”的大群。
方莘指尖点了那个向上的箭头,屏幕就迅速地滑到了事件的初始点。
管理员“最长的秒钟”:天变了,一中的天被颠覆了,你们知道吗?都快出来听圣旨!(泪目表情包)
群主“雨花石”:有屁快放!王公公!(暴揍表情)
紧跟着的消息都是“王公公”以及“有屁快放”。
方莘叹口气,手动寻找关键信息,终于在几十条废话消息中,找到了那几条关键的小道消息。
最长的秒钟:哎,以后我们都要出早操了。(无语泪目)
雨花石:嗯?
hijack:哈哈哈哈哈哈,天道好轮回!(泪)
又是几十条的“嗯?”以及几百条的“哈哈哈哈哈哈,天道好轮回!”
最长的秒钟:你们知道文小班那个新来的班主任吗?据知情人士透露,请自行脑补接下来的圣旨。(气呼呼)
复读机:哦~难不成(贱兮兮的表情包)
hijack:英雄啊,请带领我们冲锋陷阵,为权利不懈努力吧!
方莘并不知道这位“hijack”的庐山真面目,但她肯定的一点是:hijack不是小班的人。
因为校园f4有一项令其他五十几个班级羡慕嫉妒的特权:不用早操。
在其他班级的学生拼命躲进厕所时,小班的人可以坦然自若地坐在班级里,丝毫不用担心被“教导主任的狗腿子”学生会查到、扣分并通报。
如果老刘的这项“议|案”真的通过了,那还真有种议会改革的滋味,平等似乎真的指日可待?
台灯照着她朦胧的睡眼,方莘点开了和“最长的秒钟”的对话框,缓缓打出一句话。
fangxin:出来帮忙解道题,大哥。(谄媚表情包)
一中的教师资历很高,他们有一点非常的优秀、也很折磨人————
所有的题目都是他们精心准备的,至少也是他们由操刀、大刀阔斧地改过了的。j省学生的题目库里有一个庞大的地方就是为这些充满陷阱的题目准备的。
学生间流传着一句话:宁做百套北京卷,不做一中卷半套。
搜题软件里暂时还没有同款商品,方莘把题目拍了过去,就看见对话框下面出现了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放宽心,下楼从冰箱里拿了杯冰奶茶,在客厅里遛着弯,时而看看鱼缸里胖不溜秋的血鹦鹉,时而撒两把鱼食,顺便捏着钳子将两只溪蟹提出来,放在地板上比赛。
许久,那只小点儿的溪蟹终于赢得了比赛,方莘也心满意足地回到书房,然后她就看到了王辰淼发来的消息。
最长的秒钟:你等等啊,哥哥我为了妹妹你,今天就是不睡也要给你答案。(爱抚)
fangxin:这题很难吗?
最长的秒钟:这题目是根据去年的竞赛题改编的,妹妹你觉得呢?!!(愤怒敲打)
fangxin:真的假的?这么难的题?
最长的秒钟:请你认真翻看试卷的第一页,出卷人的名字是不是很可怕?
方莘一愣,颇为顺从地审视了一下试卷,出卷人那栏赫然标了两个字:胡正。
她静默住了,然后丝毫没有挣扎就放弃了这个题目。
物理试卷的出题人是轮换的,各位老师会根据文理科以及班级abc等级,选择性地选择题目,以确保符合大家的口味。
而胡正不会,他教高二两个小班的物理,出的题向来十分凶猛,专为打击学生自信心,荣获“老虎”的封号。
最长的秒钟:高兴吧?我们班的更难,班群里讨论出来的答案异彩纷呈,感恩吧小姑娘,我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为你解答。(慈爱)
方莘扯着嘴角,右手捧着奶茶,用左手打着字:不用了,这种等级的我自己来就行。下了。
方莘对自己有着十分清醒的认知,这种题目她能写出来的概率约等于零,班级能写出来的估计也没几个。
她这样的要是对了,估计老虎都得兴奋得手舞足蹈。
因为————
她对了=本题班级得分率100。
方莘套了几个公式,得出个还算靠谱的答案,又胡编乱造了一堆计算过程填了上去,看上去特别像一回事。
她扫了眼,就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
方莘5点40分被公鸭嗓的闹钟吵醒,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墨迹了大半天。洗漱完,她选了那特别骚包的夏尔凡珍珠衬衫,又将脖子上的玉佩理好,这才慢慢吞吞地下楼。
王景并不在家。
他虽然年少干了许多离经叛道的事情,也颇不喜被束缚,对继承王老爷子的家业可谓是万分唾弃,并于心中构思了个万分宏伟的江湖世界,幻想着成为一名行走墨色江湖的侠客。
可,他好歹也三十二了。
虽说“三十而立”这话假大空,真正能立起来的没多少,可王景真就立了起来。
毕竟,王老爷子今年也七十九了。
壮士暮年,迟迟老矣,王老爷子只独自一人呆在乡下的屋宅里,种种花,钓钓鱼,喂喂猫,每日守着亡妻的墓,并不多言语。
王景好歹还算有孝心,他收起了心中的江湖梦,老实本分地做一个行走在觥筹间的商人,浅将推杯换盏当成是刀光剑影,也算是为少时的热血寻了一份寄托处。
王景偶尔会闲下来接方莘上下学,秀秀他那不堪入目的厨艺。
然而大多数时候他很忙。
这栋房子里,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方莘,一个是保姆吴阿姨。
方莘走到餐厅,潦草地喝了口吴阿姨准备的薏米粥,就到玄关处去系鞋带。
“吃这么少中午肯定会饿,小莘你把这个保温桶带去学校吧,或者你路上吃。”吴阿姨有点矮,生的很圆润,脸很圆,眉心有个灰紫色的大痣,格外慈眉善目,十分有佛像。
吴阿姨向来有两手准备,方莘要是赶时间不吃,她就会将提前准备好的保温桶塞到方莘的怀里面,总归是不会让方莘饿着的。
方莘接过她递来的保温桶,笑着道:“谢谢阿姨!拜拜咯!”
“好嘞,晚上想吃什么夜宵吗?”
“您做什么都好吃,我不挑嘴。”
方莘单肩背着包,一只手拎着保温桶,一只手挥舞着校服外套,和吴阿姨告别。
初秋的清晨,万里无云,旭日刚刚跳出地平线外,正是舒适惬意之际。
方莘心情舒畅地拉开铁门,司机小姚早已停在门口等候了。
“姚哥早上好啊。”
“你要迟到了,快点上来,”他催促着,还特意补了一句,“别跟王哥学。”
“不急不急,我吃个早饭。”
一中的早读参与率一向不高,学校秉持着自主自愿的原则,学生最迟可以挨到七点二十到班上第一节课。
原本方莘坚持六点半到,是为了减少自我努力时间;但是老刘将她这项权利给彻彻底底地剥夺了,并且将她从一个早到的模范学生变成了迟到挨批的典范标兵。
六点二十八分,方莘进了教室。
方希没有看到老刘,只看到了流窜在各个区域的同学。他们拎着试卷四处奔波,哗啦哗啦的试卷声此起彼伏,收作业的课代表们也掺杂在其中。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江云青了,她正在靠窗的那组伏案比对答案,拿着胶卷不停修改,靠窗的一组里能让江云青这么信服的,估计就是柳拾忆了。
学霸们对于答案的精准度是有很高的追求的,况且老虎出的卷子是离了大谱的难,谁也不希望试卷上出现满满当当的大红叉子。
而方莘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她昂首挺胸回了座位,然后就悲哀地发现她将作业全都落在了书房里。
让小姚送过来是不靠谱的,因为小班的出色点之一就是————
高效率。
方莘从均匀分布在她周围的各位课代表手中讨要到了几张空白卷子,凭借着自身出色的记忆力,哗哗哗地一通写。
她简单地写了几个数字扔在了物理卷子上,中间的过程全部省略。
沈安看着一愣,“你会?”
方莘龇牙咧嘴地笑道:“不会,编的。”
沈安接过她递来的政治卷子,提醒道:“你还差一门历史。”
方莘抬首扫了眼班级,满脸不在乎地答曰:“不着急,历史课代表又不在。”
沈安笑眯眯地伸手指了下她的身后,“她找了人代收,记名单的那种。”
“等我回来。”
方莘干脆利索地撂下一句话,直接奔向靠着走廊窗户的那个座位。
“哈喽,朋友你知道亲爱的历史课代表一般会将剩余的卷子放在哪里呢?”方莘单手撑在桌面上,歪着脑袋对林斐笑道。
林斐直摇头,“你要不等亲爱的历史课代表回来?看在你喊我朋友的份上,我偷偷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口中这位亲爱的历史课代表很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方莘摸了摸鼻子,问:“那朋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朋友,你试试就知道了。”林斐一副老狐狸的钓鱼模样,方莘大致懂了他的意思,简单总结就是:很惨。
铃声响了,老刘依旧不知所踪。
而那位代收作业的同学正站在讲台上高呼,准备将收刮来的试卷打包送到办公室去了。
方莘做了心理准备,示意林斐让开,“朋友你知道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现在不在,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知道都行,只要她不知道就ok。”
林斐侧过身子,方莘刚要跨进去,她就被人拍了背,手法重的她能咯出血来。
“亲爱的历史课代表并不在,你放宽心好吧。”她扭过头,然后整个僵在那儿。
柳拾忆站在那儿,神色冷淡,她说:“不巧,我就在这儿。”
活有种被当场抓奸的滋味。
方莘谄笑着,拍着胸口,“嘿,壮汉你回来啦。”她愣了两秒,连忙补救道,“不是,亲爱的大boss。”
睡眠不足的危害实在可怕,方莘僵硬地笑着,大脑飞速运转。
柳拾忆的眉心飞快地蹙了一下,她手里还握着等会儿演讲的稿子。
方莘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柳拾忆是戴眼镜的,那种烟灰银色的细边框眼镜撑在她的鼻梁上,冷光闪过,深褐色的眼珠直直地盯着她看,整个人笼罩着那种不好惹的冰冷气息。
以防柳拾忆杀心大发、误伤无辜,林斐已经逃离了第一案发现场,溜到教室的后排默默看戏。
“要拿卷子吗?没写?”她语气勉强还算温和。
“亲爱的历史课代表,正如我对你的高关注度,”方莘默默地收回了迈出去的那只脚,笑道,“你得相信我对于历史的重视程度,真的写了。”
柳拾忆接过代收作业的同学递来的试卷,颇为温柔地道了声谢,然后俯身从地上的铁框收纳箱中抽出张卷子,“就在这儿写。”
如芒在背,方莘深切体会到了那种被雕塑凝视的感觉,她笔下的字愈发龙飞凤舞,对大题的答案进行高度浓缩,两三分钟就干完了全部。
“这边错了。”
“哦。”方莘将“c”改称了“b”,“现在对了吗?”
“嗯,还行。”
还行是什么鬼?这不是一道选择题吗?感情她逗她玩呢?
方莘嘴角抽搐收回了笔,将试卷递给柳拾忆,柳拾忆冷着脸将试卷又递了回去。
“嗯?你不要我的了?”
“我现在要去广播站,你自己送过去。”
“要我帮你?”方莘嬉皮笑脸道。
柳拾忆:“”
“你是最后一个。”她举着手里那张便签,语气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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