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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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谢谢关心。”我无视羽生结弦的眼神，稳定情绪，面带微笑地从他身旁走过。
我姑且单方面认为他全部都听到了。
哪怕他不懂中文，也应该能感受到我的暴躁。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他想的温柔的有趣的人啊。
我接下来应该怎样面对他呢？
朋友吗？不，我从未想过把他当朋友。我只想离开。
反正第一印象已经足够糟糕了，我也不怕它再糟糕一点。不是说让我教中文吗？选择权干脆就给他好了。
他对于我，八成只是出于对一个独居异国的年轻女子的照顾罢了。从上午他和纱绫的对话就可以看出来。我本来也就不奢望什么。什么怪诞的一见钟情，觉得有趣引起注意于是喜欢上对方之类的……都不应该也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我胡思乱想着，秉持着“对方肯定不喜欢我，我也就破罐破摔”的想法回到了餐桌旁。
剩下的羽生家的人看到我时都明显地愣了。我微笑，坐下，喝了一口我的味噌汤。
羽生结弦也很快回到了位置上，面无表情。
气氛有点奇怪。
“对了，关于学中文的这件事，还是让结弦君来决定要不要和我学习吧。”我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羽生结弦，在等待他一个确定的答复。
沉默了良久，他缓缓发声，“我想，季凉酱是一个好老师，所以……请多多指教咯，季老师。”
少年望向我，眯眼笑着，眼神清澈，像是春日里阳光下的一汪清泉……
我突然平静下来，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他置气。
整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莫名奇妙的出现然后想要关心我。他只是恰巧每次都能撞见我最狼狈的样子罢了。
似乎是见到了他以后，我就不再是我，当初那个潇洒自在的季凉如同消失了一般。我变得小心，谨慎，对待他如同孩子捧着阳光下一个熠熠生辉的肥皂泡，生怕稍不小心，就会破掉。
我说着心口不一的话，隐瞒真相，一再欺骗。
他不了解我，他对我一无所知……
可我却对他几乎了若指掌……
如果做朋友的话，这是不公平的。
但是，我从一开始就是想逃离他……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我们两人放在一个对等关系上。
这样看，这又是公平的，两个人之间不会有太多瓜葛……既然他还是选择我，那我只需要教他三个月的中文，然后退掉房子，默默离开，去我想去的京都，我又何必在乎他对于我的印象呢？
从此以后，我就只是活在他记忆里的一个路人a，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能活在他的记忆里我就已经满足了……
我沉默了很久，终于，纱绫咳了两声，试图拉回我的注意力。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微笑。
之后我们商量了一下上课的事宜。最终决定每周二四六下午上三个小时的课，每次都能得到一万日元的报酬。
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毕竟和当初做家教赚的钱差不多，教的还不是什么备考高中生。
看看时间不早了，我起身打算告辞。纱绫和由美不知为何硬要羽生结弦送我回家，视两家六七分钟的路程距离如六七千米，说着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把我和羽生结弦一起推出了门。
“走吧。”他说。
下过雨的夏夜，空气清新。我低着头，注视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一个小水洼。
浅浅的，映着路灯的灯光。
“啪”，我不管不顾地一脚踩了下去，任溅起的小水花弄脏我的鞋面。
“奇怪……”我嘟囔了一声。
“怎么了？”发现我没有跟上来，羽生结弦又折返回来。
“同样都是踩水洼，为什么没有小时候的那种感觉呢？”
少年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然后笑着告诉我，“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用的是跳的，现在用的是踩的吧。”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又很没有道理。我无法评价他回答的好坏。
我歪歪头，直视少年的眼睛。
干净无比，又勾魂摄魄，映着光。
我问他，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奇怪？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犹豫着点点头。
我认命般自嘲地笑了，“抱歉刚才莫名其妙对你发作。”
他摇摇头，“没有关系，我知道季凉酱是因为心情不好。”
“你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一点……但是我不懂中文，所以听不懂……我只知道，凉酱应该很伤心很生气吧……”他犹疑着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试探我的情绪，“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是姐姐说凉酱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出来，饭菜要凉了，然后把我推出去的……我一过去，就听到凉酱的哭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感到非常尴尬，耳朵也红了一片。
“你好奇吗？”我问他，“关于我的事情？”
他依然耿直地点点头，随后又立马摇摇头，“虽然我很好奇，但是……这是凉酱私人的事情，凉酱想告诉我的话我就会听，不想告诉我的话我也不会问。”
还真是可爱的人呢。
羽生结弦，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呢。
我轻笑一声，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关于我的……父亲……”
“父亲”二字委实难以出口。
“凉酱的父亲？”他好像有点惊讶。
“他……”我迟疑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他，但是我突然觉得没必要，于是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
干干净净的糯米团子不需要也不应该听那些多年前的糟心事。
我和他都沉默着，直到到家的时候，他才用手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发顶，“打起精神来吧。晚安。”
“晚安。”
——————
送走了羽生结弦后，我关上门，立马甩掉脚上的高跟鞋，赤着脚来到和室。
直接躺倒在榻榻米上，我看了看钟表，东京时间九点。
理了理思绪，我还是决定给在中国的母亲通电话。北京时间八点，她现在应该在追剧。
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母亲”一栏，拨通。
“凉凉？有事吗？”
嘈杂的电视声，她果然在追剧。
“没什么，就是给你打个电话，不是挺久都没联系了吗？”
“这样啊……你在日本还好吗？药都吃了吗？”
“挺好的，邻居们对我都挺好的。药的话……医生说我现在没必要每天吃药了。”
“那就好。”她似乎放了心。
“对了……那个姓苏的最近有没有来找过你？”我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母亲听完，立马回答说，没有。
可我觉得她是在撒谎。
“那你还有没有给他钱？”
“没有……”她说，“凉凉啊，他好歹也是你亲爸，说话也别那么难听，知道吗？”
我冷笑一声，握紧了手机，“别，我姓季，不姓苏，我也没入他苏家族谱。而且，在他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他已经不是我爸了……您也别想他回心转意了，那个女人不死，他就还是她手上的提线木偶……”
“凉凉……”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责怪的意思。
“行了，不说了，越说就越觉得恶心……您好好照顾自己身体啊，我过两个月就回来。”
“嗯。对了，邻居王姨的姐姐家的舅妈有个侄子，和你差不多大……”
见势头不对，我赶紧叫嚷：“行了行了，我累死了，要睡了，不说了啊，我挂了，晚安！”
挂断电话，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才25岁，就急着给我安排相亲了吗？还真是恐怖呢……
实话实说，我不想步我妈的后尘……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尤其对于家庭这方面，永远没有安全感……
比起组建家庭，我还是更喜欢赚钱。
红花花的毛爷爷到手上才是无比充实啊！
所以大学的时候一直在想法子赚钱，有了自己的小金库。身边的舍友都有男朋友，只有我没有。有其他系的男生追我，也会被我拒绝，以至于老有人怀疑我是不是同性恋……
我一度怀疑我这样的性格是因为那个男人……
后来和甘棠聊天的时候谈起来，她也认为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才导致我潜意识里本能的逃避情感关系。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人生活也能活的轻松自在。
我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给自己洗了个热水澡，喝了一杯热乎乎的牛奶，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又是一个崭新的季凉。
但是我的脑子又给我自动放那只糯米团子的幻灯片……
这些日子，他说过的话，做过的动作，每一次的微笑，全都历历在目。
可恶！我睡不着了！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认识了羽生结弦的事情。
因为我不信任他们。
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想有个人能和我聊聊天。
“哟，大作家，居然主动来联系我。是不是来交稿子的？”甘棠敷着面膜，窝在她家的沙发上。
“要稿子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
“你的命不值钱，拜拜！”她作势要挂掉视讯，然后换了一种语气来问我，“说吧，什么事？”
我想了想，问她，“如果有一天，你突然认识了你家哥哥，你会怎么办？”
“就，激动啊，除了激动还能干嘛？”
“还有吗？”
“大概就是要签名，合照之类了的吧。别的也没什么了。”
“那你会哭吗？”
“哭？”她似乎有些无法理解，皱了皱眉，“干嘛要哭啊？”
“那你会觉得自卑吗？”我又问她。
“自卑？我又不和他朝夕相处，我干嘛自卑？”她想了想，说，“也许刚开始会有一点的吧……毕竟他很耀眼。但是，姐姐我也很优秀啊！我既然能够认识他，就说明我也差不到哪去吧！我又自卑啥呢？”
她突然停下来，眼神透着疑惑，“等等，你好端端问我这些干嘛？”
“难不成……你是见到了你朝思暮想的羽生结弦了？我记得，他老家是仙台的吧……”她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说，是不是？”
我觉得既然选择和她通电话，也就表明着对于甘棠，我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我点点头，很认真的回复她，“嗯，我见到他了。早在一周之前，我就已经见到他了。”
屏幕上，是甘棠那张惊诧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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